笑归笑,不是说摄政王在东京城声名狼藉,无人问津吗?
怎么自己坐在这里还能被女郎用那般嫉妒的目光瞪视?秦嫀开始怀疑,自己这名声不好的夫君,也并非一个爱慕者都没有。
她沉吟片刻,侧头询问隔壁的郎君:“那黄衣女郎是谁?”
顺着她的话,赵允承抬眸看去,目光冷淡,摇摇头回复妻子:“不认识。”
作为从未踏进过王府后院的一位,白衣的确没有见过安氏。
秦嫀点点头,只当那女郎是夫君的一名普通爱慕者。
他们落座片刻,小皇帝和有分位的后妃,陆续到来,坐在秦嫀对面那一排,然后秦嫀发现,自己和小皇帝正对。
小皇帝赵景暄也发现,坐在自己对面那张案几上的,竟然不是自己的九皇叔赵允承,而是一名陌生的美貌女郎。
小皇帝愣了一下,立刻猜出秦嫀的身份,想来这位便是自己的九皇婶,他非常客气地笑了一下。
因着小皇帝生得唇红齿白,年岁亦不大,秦嫀对他无甚敬畏感,见此也亲切地笑了笑。
赵景暄看完她,立刻望向下首的九皇叔,果然看见对方怀中抱着弟弟,粉雕玉琢,气质灵动,很是可爱。
他很想过去亲厚一下,但太皇太后随时都会出来,只能按下心思。
果然不多时,安静的殿内唱了一声太皇太后到,只见两名女官,搀扶着穿戴华丽庄重的寿星,缓缓而来。
他们这些来祝寿的便都站起来,等那太皇太后坐下,齐齐弯身行礼:“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笑道:“众位请坐。”
今日她的生辰,她很是心情欢畅,待所有人坐下之后,说道:“哀家七十寿辰,多谢众位拨冗赴会。”
底下一片连声不敢当。
寒暄几句,太皇太后立刻将目光看向右手边,目光滑过秦嫀时,面露赞赏,很是不错,待看到窝在赵允承怀中的小郎君,便笑得合不拢嘴:“允承,将你家小子抱到哀家这里来。”
这话一出,等同于宣告天下,坐实了摄政王府小世子的身份。
“是,皇祖母。”赵允承起身,将爱子抱上去,放到太皇太后身旁,然后柔声叮嘱儿子:“与太祖母在这里稍坐片刻,可行?”
小郎君很是乖巧听话地点点头。
殿中百十双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由望向太皇太后左手便的小皇帝,摄政王长子这般得宠,不知小皇帝心中是何感想?
赵景暄心中当然也是有点异样的,但他只是争风吃醋罢了,站起来说道:“孙儿祝贺皇太祖母,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说罢,一扬手:“来人,将朕送给皇太祖母的贺寿礼抬上来。”
那是一座黄花梨木镶玉屏风,美轮美奂,十分精致。
太皇太后笑道:“景暄有心了,皇太祖母十分喜欢。”
自小皇帝开始,朝臣和妃嫔们开始献礼。
大乾讲究含蓄美,各家准备的寿礼中规中矩,不功不过,因此显得那潇国二皇子送的一头梅花鹿非常显眼。
梅花鹿是瑞兽,太皇太后微微有些惊喜:“多谢潇国二皇子,这梅花鹿分外喜人。”
“太皇太后客气了。”他一开口,赵允承等人都绷紧了神,果然,这没皮没脸的潇国野蛮人又提起了联姻一事:“太皇太后!本皇子还没有迎娶皇子妃,不知太皇太后能否为本皇子举荐一名你们大乾的贵女?”
太皇太后一阵愕然,紧接着皱起眉。
殿中的其余人也是,无不皱着眉,暗自在心中腹诽这潇国来的野蛮人,竟这般粗鲁地求娶大乾的女郎,委实一点诚心也没有。
说句实话,殿中稍微有点身份的女郎,如何瞧得上潇国二皇子。
正陷入尴尬气氛时,一道娇柔的声音打破僵局,众人闻声看去,见到一名黄衣贵女,一时却忘了她是谁?
“太皇太后,臣女特地为您学了一支舞,倒是融合了些草原舞的舞步,不知可否献上?”
对方好歹也是潇国二皇子,这般贸然打断可太不规矩了些,不过鉴于安氏的话语有示好的意思,潇国二皇子竟没有生气,反而眼前一亮,这位黄衣贵女方才没看见,如今一看样貌倒也上乘,他代为开口:“你会跳草原舞?那便出来献舞吧!”
太皇太后认出说话的是安氏,脸顿时漆黑,毕竟安氏这番做派,很有自荐枕席的意味,丢人。
殿中许多人也认出了安氏,脸色也十分精彩。
虽然大乾鼓励再嫁,但是安氏这般猴急地讨好潇国二皇子,真是丢人,不知她的前夫摄政王作何感想?
摄政王好端端地坐在案几前饮酒,偶尔与秦嫀说话,哪有心思去注意素未谋面的前妻。
安氏也知晓自己吃相难看,但她还能如何,嫁给旁人铁定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还不如嫁给潇国二皇子当皇子妃,说不定以后还能当皇后,届时谁还敢看轻她?
抱着这样的幻想,安氏咬牙忍受住四面八方的不悦,站出来殿中央。
殿中有乐师,她点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曲子,便翩翩起舞。
她那身衣裙也是刻意改制,跳起舞来分外好看。
那潇国二皇子自然也知晓这名贵女在向自己示好,他心中暗爽,看得津津有味,期间几次和跳舞的女郎眼神交汇,叫他颇有好感。
安氏也觉得这位潇国二皇子还不错,虽然相貌只算得上周正,连她表哥的十分之一都比不得,但他是皇子,若是错了这位潇国二皇子,她定然会后悔。
一曲舞罢,安氏停在太皇太后座下,垂首祝贺太皇太后寿诞。
然后便屏气等待,希望那潇国二皇子求娶自己。
“跳得不错!”潇国二皇子站起来抚掌赞赏,然后对太皇太后说道:“不知这位贵女是你们朝中哪位大臣的掌上明珠,可有婚约在身?”
一句话,听得安氏心脏狂跳。
却听那太皇太后说道:“此乃我朝安郡公府上的千金,倒是没有婚约在身,不过却与我朝摄政王有过一段八年的婚姻,怎么?潇国二皇子想要迎娶安家女郎当皇子妃?”
潇国二皇子一听,脸色古怪,随即狠狠地瞪着大乾的摄政王,又是他的女人?!怎么他看上的每个女人都被这小子睡过?
他要迎娶的皇子妃,定然不可能是和别人成过八年亲的女人,当下满脸嫌弃地道:“多谢太皇太后告知,本皇子的皇子妃人选得是清清白白的,怎可以娶别人娶过的女郎。”
站在殿中的安氏身子一抖,面如死灰。
她想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但是这种事她一介女郎怎说得出口?
闻言,太皇太后轻松了下来,这才瞥了安氏一眼,满脸洞悉的意味叫安氏瑟瑟发抖:“下去吧。”
至于皇子妃的事,太皇太后很拎得清,直接以长辈的身份,拒绝潇国二皇子:“我们大乾的女郎自小生长在南地,身子骨只适应南地的水土,若嫁到你们潇国,怕是难以存活,二皇子想要与大乾联姻的好意,我们便心领了。”
这倒是一个问题。
那潇国二皇子挑不出太皇太后的理,只能讪讪地坐下。
方才太皇太后说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秦嫀整个人都是蒙的,不由眯起杏眼,转头望着隔壁案几的郎君,不认识?嗯?
那便是安氏?
白衣郎君也才知晓,察觉到妻子的目光,他有些冤枉,连忙倾身过来耳语:“我第一回 见她,是真不知晓。”
郎君这话不似作假,可秦嫀听到他们八年婚姻的时候还是气闷,便目不斜视不理会他。
赵允承见状,心中暗自着急,但碍于大庭广众,也无法多说什么。
那安氏是黑衣娶的,但他也着实后悔,此前没有插手干涉,尽早将安氏料理。
殿中宴会还在继续,按照惯例,太皇太后瞧见喜欢的女郎,都不吝啬地夸奖了一番,好让她们能择到好夫婿。
当场便有几名郎君瞧上了心仪的女郎,准备等宴会后叫人打探。
只那安氏经过刚才的出风头,叫人看清她的狼子野心,往后怕是更加不好说亲。
小李氏心中恼恨,恨不得当场揪掉女儿的耳朵,她耳提面命了多少次,为何这女郎就是不听!偏要去攀高枝儿!气死她了!
安氏也是后悔不迭的,谁知晓那潇国二皇子这般心气高,竟瞧不上她嫁过……安氏咬碎银牙,越发嫉恨地偷偷看那珠光宝气的女郎。
猛地见到自己那面容俊美的表哥,频频向他的新王妃耳语讨好,细看之下,又岂是讨好那么简单,明明是一副爱至惶恐的模样,她瞧得心里发苦。
关于安氏母女和自家夫君的恩怨,秦嫀简略地知道些,所以她再次面对安氏的目光,只是面无表情地无视,并无太多表示。
却不知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叫多少人唏嘘,那安氏真是连叫板的余地都没有。
然后殿中的大臣们想了想,其实摄政王娶商户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侧面说明,摄政王的确无心大统,否则他更应娶一名身份高些的贵女,当他的贤内助。
宴会后,秦嫀母子二人回秦府,方才在殿上惹急了小娘子的摄政王,陪同护送,一直欲言又止,心里煎熬。
他跟了进来,秦嫀也没有阻止,到了屋里,他罚自己站了许久。
曾经善解人意,玲珑心肝的郎君,做错事之后竟是这般笨拙。
“八年婚姻。”秦嫀一开口,赵允承更是难受。
被她发现了龌龊了,为了那点子争抢的小心思,他宁愿冒着惹小娘子生气的风险,也要留着安氏拖黑衣的后腿。
“……是我不好。”赵允承将脸撇到别处,眼尾因羞愧而红了一圈,自揭龌龊道:“只顾着争风吃醋,让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