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蝉(35)

司蛮这一昏迷就昏迷了整整七天。

当然,这七天她也没闲着,用几分和系统换取了可以只用意念进入空间的技能后,便开始整理房间。

她先将整个房子都打扫了一遍,然后数了数自己房间里的银锭和金砖。

随着空间里物品的等级上升,这些银锭和金砖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原本走廊上全是银锭,就连房间里都堆了不少,如今走廊上已经空了,房间里也只剩下角落里的一小堆。

整理完房间,又去将系统仓库整理了一番。

等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了。

这七天,钟晋的日子很不好过。

无数的懊悔不停的煎熬着他的心,他只恨自己定力不够,为何那夜就仿佛着了魔似的宠幸了那个美人呢?明明福宁宫和神选宫距离那么近,他为何要去找那个美人,而不是来神选宫。

那一日见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司蛮时,他头疼欲裂,当听到老太医说宸贵妃身体并无病症,只是单纯的不愿醒来时,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好在老太医不仅精通妇人症,对一些疑难杂症也是精通,连忙为钟晋诊治。

可一搭脉,老太医脸色就变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又碰上个阴司。

“直说便是。”被针扎醒了的钟晋也看出老太医的脸色不对,立刻语气严肃的说道。

“陛□□内余毒未清,头疼乃是因为毒素侵入大脑。”

老太医被吓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钟晋闻言,不由得有些怔然。

余毒未清这件事他是知晓的,他也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可以前从未有过不适,所以也就没有当回事,谁能想到,毒发之时竟然这般痛苦呢?

“这毒侵入大脑,对陛下身体可有妨碍?”

徐缺连忙焦急的问道。

可问出话后,却被老太医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

徐缺:“……”

“朕还有多少年?”

钟晋倒是显得很是平静,五年前,他就知道自己顶多二十年光景,熏香中的毒素他闻了一年多,后来还是因为修炼了宸贵妃给他的内力,才让他一直能够克制心底的暴戾,若不是那内力的话,他恐怕会成为钟厉第二。

“陛下若从现在起修身养性,还能有十余年。”

这倒是与之前差不多。

钟晋心里有了数,对着老太医摆摆手:“去守着娘娘吧。”

老太医被吓软了腿,可也知道自己现在若是退却就只有一死,倒不如从此对钟晋忠心耿耿,于是干脆只当做什么都不做,继续蹲守神选宫,这一蹲,就是一周。

钟晋除了前两日罢朝外,后来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神色愈发冷峻。

渐渐的,朝堂之上的臣子们也知道了宸贵妃病重的消息,一个个的心里头高兴,表面却只能缩着脖子,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幸灾乐祸。

七天后。

宸贵妃醒来。

钟晋刚上了大朝会,徐难就过来了,不过他没敢进去,而是站在偏门处对着自家干爹挤眉弄眼的,徐缺站在龙椅高台的下方,目光正巧看着偏门处,他看见徐难时心里就是一颤,趁着钟晋说话的空档,就过去了偏门。

“你怎么来了?可是神选宫出了事?”

徐缺一把攥住干儿子的手腕,满是焦急,心里不停的在祈祷,可千万不是宸贵妃出了事,不然陛下铁定熬不下去。

“娘娘醒了。”徐难激动的小声说道。

“真的?”

徐缺顿时表情一遍,满是惊喜。

“那可真是老天爷保佑了,再这么睡下去,不仅陛下熬不住,小皇子和小公主也熬不住啊,尤其娘娘肚子里还揣着的那个。”徐缺这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的。

虽说才过去了短短七天,可大皇子愈发的沉默,已经连续三天未曾同钟晋好好说过话了,还不懂事的二皇子和大公主,每日都要哭那么两个时辰,再加上肚子里的那个……

徐缺总觉得,若是宸贵妃出了事,说不得真的要将钟家的男人一网打尽了。

从这件事看来,专宠一个女人这件事是不对的。

可陛下情深,他这个做阉人是不懂陛下之情,前些日子因他说了句‘宠幸其它妃嫔也无可厚非’让陛下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很是冷落了几天。

以己度人,陛下倚重他的同时还倚重徐差时,他不也不高兴么?

徐缺矛盾极了。

“不过……”

徐难看了眼自家干爹,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句:“不过娘娘虽说醒了,却是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的,只睁着眼睛带着二皇子和大公主……对大皇子好似不太理的。”

徐缺的手指颤了颤:“怎么个说法?”

“儿子听着,好似娘娘问了香蕊……可,可愿随她回湖州。”徐难缩了缩脖子,不等徐缺多问,直接转身飞奔着跑了。

徐缺顿时知道不好了,却也不敢这会儿去打扰钟晋。

只等着钟晋下了朝,才哭丧着脸报喜:“娘娘醒了,但是娘娘说,她要回湖州啊。”

钟晋手里的朱笔落了地,忙不迭的起身带着仪仗飞速的往神选宫跑去。

神选宫里这会儿已经不混乱了。

只是二皇子和大公主腻在司蛮的身边,大皇子站在旁边苦着一张脸,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声音里带着哭腔:“母妃……”

“煌儿。”

司蛮伸出手,轻轻牵住钟煌的手:“娘先带弟弟和妹妹走,等你父皇生下身份贵重的皇子后,娘在回来接你,听话啊。”

此刻,平常端庄华贵的宸贵妃换上了普通的素色布衣,平常簪满钗环的青丝梳着民间的妇人发髻,用一块青布裹着,若再提给篮子,就像极了农家的小媳妇儿。

“母妃,煌儿不要留在这里,煌儿要跟母妃一起走。”钟煌抱住司蛮的大腿嚎啕大哭。

司蛮也蹲下来,一把抱住钟煌:“娘也想带煌儿一起走,只要陛下同意,娘一定带煌儿走。”

“朕不同意!”

暴怒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司蛮刚准备转头,就被宽厚的怀抱一把抱住,她仰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你刚醒来就要逃离朕?”

“陛……”

司蛮吓了一跳,连忙挣脱钟晋的怀抱,双膝一软,重重的跪下:“民妇参见陛下。”

钟晋闻言,顿时脑门子突突的跳着。

这还没离开宫里呢,就先从‘母妃’改成‘娘’,此刻又从‘臣妾’改成了‘民妇’,这宸贵妃是要活生生的气死他啊。

钟晋的脑袋又疼了。

“芳儿……”

钟晋弯腰拉住司蛮的双臂,将她拉起来:“你是在怪朕?”

司蛮知道钟晋说的是什么。

她原本还挂着僵硬的笑,此刻却连勾嘴唇的力气都没了,板着一张脸,背脊挺直且僵硬。

“不怪陛下,怪我,是我想要的太多,是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是我异想天开。”司蛮就算站起来了也没看钟晋的脸,而是转过身去,头一回抹去了软绵,换上刺骨的冷漠:“陛下是真龙天子,是天下之主,后宫妃嫔皆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宠幸谁都是应该的,反倒是我,不过一民间女子,能得陛下宠爱应该感恩戴德,可是陛下……”

司蛮叹息一声:“我太贪心了,我将陛下当成夫君,也期待夫君能将我当成妻子。”

“陛下就当我恃宠而骄吧。”

司蛮继续蹲下,开始收拾自己的箱笼:“曾经我与陛下说过,若有一日,陛下不喜欢我了,我会找个深山,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同陛下的七年,对臣妾来说,仿佛做梦一般,如今梦醒了,我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

司蛮的手脚很麻利,丝毫没有因为七年的养尊处优而显得手忙脚乱。

“华服首饰我都不要,我入宫七年,除却送给父亲的一百两银子,算俸禄还能带走三百二十两银子。”

“朕说了,朕不同意!”钟晋压抑着怒火,低声吼道。

司蛮的手停了下来,声音满不在意:“这七日我一直陪在师父身侧,师父说了,他会带我走,陛下,你关不住我。”

钟晋怔然的看着眼前美貌的女子。

就连头一回侍寝时,钟晋都没有这般认真的看过她的脸,他看到了她眼眸中掩藏的痛楚,也看见了掩藏痛苦时刻意表现出的冷漠。

她在不舍,态度却依旧坚定。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晋感觉既心疼又恐慌。

“别走。”

钟晋头疼欲裂,身形都下意识的佝偻起来,可却还是蹒跚着脚步伸手将司蛮抱进怀里:“芳儿,别走,朕是被人算计了,也是怕你伤心才瞒着你。”

司蛮没说话。

她任由钟晋抱着自己,直到钟晋的语气都开始变得卑微起来:“你想想我们的孩子,还有腹中的皇儿,你真的忍心离他们而去么?”

“母妃……”

三个孩子仿佛排练好了似的,一人抱着一个大腿,钟煌年岁大了些,隐忍的攥着拳头,眼圈却也红了。

司蛮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孩子们的脑袋。

钟晋感受到怀中娇躯不再僵硬,心底隐隐的有了希望:“别走,芳儿。”

“仅此一次。”司蛮抬起头,语气冷冷的。

钟晋抿嘴,认真点头:“仅此一次。”

司蛮这才抿了抿嘴:“香蕊,替本宫梳妆。”

“是,娘娘。”

香蕊连忙擦干了眼泪,跌跌爬爬的起来扶着司蛮去梳妆了,钟晋看着司蛮坐在铜镜前的背影,暗暗的吁了口气,只是……他攥起拳头敲了敲脑袋:“徐缺,扶朕坐下。”

“陛下,可要唤太医?”

钟晋悄悄瞥了一眼司蛮,农妇的发髻渐渐簪上华美首饰,妆容也渐渐华美,仿佛一朵蒙尘的花,渐渐绽放的样子,若是往常,他必定过去为之簪花,可如今……

他做错了事啊。

“传吧。”

若她知晓他头疼若此,是否会因为心疼而回心转意呢?

钟晋心中忐忑,却又无比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