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蝉(18)

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睡得梦息息的小皇子竟然醒过来了。

他也没哭,而是蹙着眉头打了个呵欠。

刚出生的小婴儿眉毛都挺稀疏,尤其是那额头上,还有一些胎脂,这会儿小脸一皱,看起来脏脏的,司蛮刚准备寐着良心夸奖一下,就感觉托着屁股的手心一热。

她惊呼一声:“哎呀,皇儿是不是尿了?”

香蕊连忙凑过来将小皇子抱开去换尿布,司蛮看着香蕊熟练的动作,再看看屋子里仅有的三个人,不由得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咱们皇儿没有乳娘么?”

她记得,早在怀孕时就挑选了好几个乳娘了。

那些乳娘背景干净,家中也是和睦,最重要的是,孕事也只比她早了一月有余,如今该是刚坐完月子,正是做乳娘最好的时候。

本该在她发动时就入宫的乳娘,此刻却没有陪伴在小皇子的身边。

司蛮不得不深思。

“那几个不是好的,朕已经遣人出宫去找了。”钟晋垂眸,伸手握住司蛮的手,他的手明明很凉,却掌心湿濡,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平稳。

“那……可否臣妾自己来喂?”

司蛮细若青葱的手指攥着被面:“臣妾……不是不信任陛下,只是初为人母,想与皇儿多亲近亲近。”

她脸色苍白,眼神中带上惶恐,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样的眼神让钟晋的心不由得刺痛。

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却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给她,钟晋感觉挫败无比。

“好。”

钟晋感觉自己的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只要是爱妃想做的,朕都支持。”

“陛下您真好。”

司蛮扑进钟晋怀中,然后被钟晋一把抱住。

接下来的一个月,钟晋对司蛮极好,不仅顶住前朝压力册封司蛮为宸妃,更是公开表示了对皇长子的喜爱,明明司蛮在坐月子,甚至司蛮都已经做好了钟晋宠幸后宫其它女人的准备,可却没想到,钟晋好似真的被生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整个月子期间,日日下了朝,会在福宁宫中待上两个时辰,然后趁着夜深来到神选宫。

哪怕不能同床,也会陪着司蛮入睡后再回内寝。

神选宫离福宁宫极近。

徐难又是徐缺的徒弟加干儿子,若陛下真的宠幸了其它女人,徐难不可能不知道,可正是因为钟晋没有宠幸她人,以至于司蛮对钟晋的感觉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日。

司蛮快要出月子的时候,红皮猴子小皇子也终于褪去了一身红,皮肤变成了奶白色,曾经被司蛮嫌弃丑的脸如今张开了,变成了粉嫩嫩的小脸蛋,可爱极了,最可爱的地方在于那一双像极了钟晋的欧式大双。

那双眼睛,但凡见着的都说真像陛下。

钟晋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憋着口气,每日勤勤恳恳的处理政务,那几个大世家他暂时还不好动手,所以下头的小世家就遭了殃,就在司蛮坐月子的这段时间,不知多少人家因此遭了难,曾经的千金小姐,世家公子沦为了阶下囚,也不知多少山村宗族踏上了青云路,难得出来的两个贵子开始被钟晋安插到各个衙门中,只等着未来有一日能一飞冲天。

本来司蛮是不知道前朝之事的,可就在出月子的前一日,神选宫的大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声,紧接着,还有女人哭嚎的声音。

司蛮恰好起了身正抱着小皇子喂奶,本来小皇子都要睡了,就被歪头的声音给一惊,随即也哭了起来。

香蕊气的不得了,直接冲出门去,大声斥责。

“要死啊你们,竟然这般喧哗,都把大皇子吓哭了,真是不要命了。”

“香蕊姐姐,是,是曹宝林在外头呢。”

曹宝林?

香蕊眉心一蹙,有些诧异:“她怎么来了?”

“这会儿正跪在外头哭呢,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小徐总管已经去赶她走了,可到底那是主子,哭着跪下了。”

“跪下了?”香蕊这下子也是吓了一跳。

司蛮听到香蕊的声音,连忙使人去喊香蕊。

香蕊很快进来了,司蛮怀里的大皇子也已经睡了,香蕊过来将大皇子安置在旁边的紫檀木摇篮上面,摇篮的旁边是一张在香蕊看来很是怪异,用起来却怪好用的欧式婴儿床,是司蛮在月子中亲自画的花样子,钟晋特意让徐缺跑了一趟,到工部特意定制的。

“外头是怎么回事?”司蛮撩开帐子,对着香蕊招招手:“过来说给本宫听听。”

香蕊连忙凑过去,帮着将帐子挂在帐勾上,然后拿过旁边的笸箩,看了眼里面的针线,准备给小皇子的那张小床上做一个狮子玩球的小帐子:“曹宝林跪在外头呢,这会儿正哭着。”

“她无事跪在我这做甚,我这坐着月子呢,也没对她做什么呀?”

司蛮嘟着嘴,一脸迷惑:“再说了,本宫一个小小末位妃子,她不去淑妃门口哭,在本宫这哭……也没用吧。”

“咦,娘娘这一说奴婢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香蕊蹙着眉头,她在福宁宫伺候久了,有人在外头哭她也觉得正常,毕竟陛下守孝的那一年也不是没有处理过后宫的妃嫔,那时候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低位妃嫔跑到福宁宫门口跪着哭,她早已习惯了,可这会儿进来听到主子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对了。

她主子虽是妃子,确实排在最末的宸妃啊!

这曹宝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擎等着给自家娘娘招骂么?

“……那奴婢去将小徐总管给宣来问问?”

“快去吧。”

司蛮摆摆手,将香蕊抱着的笸箩又拿了回来。

帐子什么的,哪有八卦重要啊,司蛮觉得自己得让香蕊去御膳房问问有没有新鲜的甜瓜,她要吃瓜。

徐难这会儿正在宫门口劝曹宝林呢。

“您说您要求去求陛下啊,跑到咱们宫门口哭啥呢?咱们娘娘还在坐月子,若是被你这哭声吓得三长两短的,你担待的起么,再说了,这次前头出事,和咱们娘娘可没关系,咱们娘娘外头可没人给你们下绊子。”

徐难明明是在劝人,可声音里却充满了阴阳怪气。

“也不知道当初谁在后面笑咱们娘娘,如今倒是想起来娘娘的好啦,晚了。”

“小徐总管,求求你,我们家宝林从来没有背后说过娘娘,求求你让我们宝林见见宸妃娘娘吧。”曹宝林身边的大宫女对着徐难就是‘砰砰砰’几个响头,额头立刻就青紫了,还渗透出血丝来。

“嘿嘿嘿,你这是干嘛呢,碰瓷儿呢!”

徐难被这姑娘的虎劲儿给吓了一跳,立刻就跳了开去。

“小徐总管,奴婢求求您了。”那大宫女直接哭了,她身后的曹宝林也哭的快要厥过去了。

徐难感觉被人威胁了。

立刻准备撸袖子暴力赶人。

没想到刚开始解袖子就听见香蕊的声音:“小徐总管,娘娘喊你过去呢。”

徐难立刻又将袖子给收拾好了,转身就朝着宫里头快速跑去。

司蛮见到徐难时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徐难笑的一脸懵的,香蕊起初还有些懵,等看到徐难正脸时,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偏偏徐难还一脸懵的搓搓自己的脸:“怎么了?”

“瞧你脸上的东西,快擦擦。”香蕊贡献出自己的帕子。

徐难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竟然擦出一块黑色的灰来:“这是什么?”

“你刚刚在宫外头和柔安宫曹宝林身边的大宫女拉拉扯扯的,人家的黛粉都擦到你脸上来了。”

“这也不能怪奴婢啊。”

说道这个,徐难就苦了脸:“曹宝林娘家哥哥之前被左相大人派去督造渭水河堤了,但是他到了那边不努力监督不说,还整日眠花宿柳,这些日子,刚造好的渭水河堤才报上来,那边就塌方了,直接塌了将近三米宽,这事情被陛下知道了,自然大怒,直接将曹宝林娘家兄长在渭水边上就给斩了,后来查来查去,原来修河堤的银子被曹宝林的父兄给贪墨了,如今陛下已经将她父亲拿进了大狱,就等着大理寺那边问罪了。”

原来……

是兄长死了,父亲也遭了难。

“可……这和本宫有关系?”

“奴婢的好娘娘哎,如今内功诸妃谁不知道您得陛下宠爱,还生下了皇长子啊。”

徐难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咱们陛下可没立后呢,咱们小殿下啊,就是宫里的这个。”他对着司蛮竖了个大拇指。

司蛮依旧有点懵。

“曹宝林这是希望您能给陛下好好求求情。”

至于求情后需要回报的是什么,那就要看曹宝林能拿出来的又是什么了。

司蛮顿时吸了口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成长到了别人会主动来巴结的一日了。

不过……

“这前朝之事,本宫又能说什么呢?本宫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还一头雾水呢,你且回去告诉那曹宝林,便说本宫还有几日便要出月子了,月子中不问这些事,若她能等就等着,若等不了,便去求求谢修媛或者林淑妃,她们家族势大,说不得比本宫说话更有用。”

“是,娘娘。”徐难领了命,飞快的出去了。

司蛮吸了口气,目光看向婴儿床中呼呼大睡的大皇子。

看来等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得将这前朝后宫的事情给弄清楚了才行。

是了,如今她已经生下了儿子了。

该筹谋的,也得筹谋了。

还有那系统急切想要联系的范统,怕是也要坐不住了吧。

她便在这宫闱深处,等待着这位范统的到来。

至于钟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