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从中风瘫痪在床到现在,已经快七年的时间了。
这几年间,京中风云变幻。
曾经的老勋贵们日渐没落,皇帝的新班底也日渐成熟,能在朝中担当大任。
玄清行宫里,曾经的御前大总管徐显前年得了病,病了后就被移出了宫里,如今是死是活无人知晓,没了母妃,父皇后中风的七皇子好似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消息却怎么也递不出行宫去,日日卑微的生活在贵妃的掌控中,只能靠伺候太上皇搏一些孝顺的名声。
陈嬷嬷接过徐显的大棒,如今成了龙床边伺候的第一人。
在七皇子不在的日子里,太上皇就这样日日的受着折磨。
“陛下,你醒了么?”陈嬷嬷的声音从旁边幽幽的响起。
躺在床上不得动的太上皇意识很是清醒,听见这样的声音,心弦不由得猛地一颤,半睁开的眼睛里露出恐慌。
这个疯子又来了!
“看来是醒了。”
陈嬷嬷走到龙床的旁边,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太上皇的额头:“有点烧呢,不过不太严重,奴婢瞧着,就没必要喊太医了,陛下您说是不?”她端来一碗参汤,舀了一勺子,吹凉了喂给太上皇:“这可是奴婢亲手熬的参汤,当年密嫔娘娘可最喜欢喝奴婢熬的参汤了。”
说着,又舀了一勺子喂了进去。
太上皇被参汤刺激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瞧您,怎么跟七皇子似的,喝点参汤就眼泪鼻涕的,若是到下头见到密嫔娘娘了,娘娘该不欢喜了。”
陈嬷嬷将碗放到旁边,抽出帕子轻轻的为太上皇擦拭脸上的泪水。
等擦干净了,又开始喂参汤:“还记得那时候娘娘怀小主子的时候,肚子大了,外头下雪,奴婢啊,就和几个小姐妹一起趁着天亮去路上撒盐化雪,可娘娘是个爱雪的,为了不破坏旁边的雪,我们几个蹲下来用手一点一点的摸,最后只洒在路上,娘娘知道后,可生气了,说咱们好好的姑娘,被雪冻坏了身子日后可怎么办。”
又来了。
太上皇心里头很是绝望。
密嫔……
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很模糊。
犹记得当初严首辅势大,他为了牵制严首辅,便将严首辅的嫡幼女给宣召进宫封了嫔,也是他恳求太后,带密嫔到玄清行宫住着,他是喜欢密嫔那张脸的,可却不想让密嫔生下他的孩子,严首辅满朝门生,虽说他没有谋逆之心,可作为帝皇,却很是不安。
只是他严防死守,最终密嫔却还是怀上了。
玄清行宫的人报上来,求皇帝让密嫔回宫,他拒绝了。
他想着,若是密嫔生下公主,便是她命好,若是个皇子,也能趁早解决。
谁曾想,最后生下的是个死胎女婴。
他听后也只是淡淡感叹一声可惜了,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他却因为密嫔受这么大的苦,而那个孩子,却根本没有死,如今更是一朝翻身,成为长公主。
“咳……咳……”他想反驳,想愤怒,可偏偏,自己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想说什么呢?”
喂完了参汤,陈嬷嬷为他擦了嘴,又给他翻了身,因为长期卧床,他背后不可抑制的生了褥疮,哪怕伺候的再好,也阻止不了褥疮的破裂,这会儿一翻身,背后传来剧痛,太上皇又开始飙泪。
“你瞧你,才一天,就变得这么脏。”
陈嬷嬷拿出银针,开始给他挑褥疮,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也传了过来。
陈嬷嬷却好似没有闻见似的,挑破,上药,包扎,又给太上皇擦了背,才又将他放平了:“对了,陛下,有件事奴婢一直忘了告诉你了。”
太上皇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陈嬷嬷起身,凑到太上皇耳边小声耳语道:“义忠郡王其实是有儿子的。”
太上皇猛地睁开双眼。
“那孩子长得漂亮极了,如今就养在长公主跟前,他以为自己是长公主亲生的,正把长公主当亲娘一样的孝顺,陛下,你瞧,你最看重的儿子,连自己有了儿子都不敢告诉你,你说你活得有多失败。”
失败?
太上皇想要攥紧床单,却无法控制自己。
“义忠郡王不信任你,其他皇子痛恨你,圣上更是因为太后恨透了你,只有七皇子……可惜他不中用啊,他就是个软蛋,自己亲娘被你杀了,都不敢说一声,还得日日来伺候你。”
陈嬷嬷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你瞧瞧,你不疼爱的,现在一个个都出息了,你疼爱的,却蠢的像头驴。”
“你等会儿,马上那孩子就要来请安了。”
陈嬷嬷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太上皇的脖子,然后猛地一掐:“七皇子年岁还小,连正妃都没有,日后怕是也不会有了,你看,你最看重的儿子的儿子,把密嫔娘娘的女儿当亲娘,你最疼爱的儿子……未来连儿子都不会有,真可怜,你说对么?”
“咳咳……咳……”太上皇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
他甚至能感觉热血一下子从脖子涌到了头顶,然后……
轰然炸开。
太上皇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司蛮他们接到了信儿急急忙忙的就来了,一起到的还有四皇子宗璃,他如今已经封了王,封号为诚,诚王在宗瑾登基之前摔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躺着吃好的喝好的小半年,只接从普通身材变成了一个胖子王爷,走快了还能看见身上的肥肉在晃悠。
“皇姐。”宗璃看见司蛮就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四皇帝。”被宗绯玉扶着的司蛮对着宗璃笑了笑:“你也得到信儿了?”
“是啊,老爷子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了,只期望他能熬过吧。”
宗璃一边走着一边叹了口气。
他虽说和老皇帝的关系一般,但到底也没想过他死。
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有个老子在外头住着,逢年过节的带家里的女眷孩子们过来瞧瞧他,可如今,老子要是去了,他日后到了那些日子,怕是心里头都觉着难受。
“自从我回来后,父皇就一直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他还记得我么?”司蛮脸上也露出忧伤的表情来。
宗璃一见她的表情就觉着不好,连忙安慰道:“皇姐你别想那么多,想来父皇肯定是记得你的。”说着,他又想到当初父皇为了留下老七才同意给皇姐一个长公主,又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儿亏心:“只要三哥对你好就行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正直的好王爷。
司蛮此刻倒是想笑呢,但是又不能笑,毕竟自己的父亲病危,她这做女儿的在外头肆意大笑,怕是明儿个宗瑾的御案前面就会有弹劾她家老林的奏章了。
所以司蛮继续用忧伤的表情点点头,然后怅惋的叹了口气。
他们俩站在太上皇寝宫的外边。
不多时,二皇子宗珣来了,皇太子谋反的事情洗白了,他这个谋反的同党自然也洗白了,但是二皇子是个性格阴郁的人,被封了王后就一直缩在王府里,以前养的那些幕僚什么的,也全都遣散了,后院里的姬妾头一年因为甄家的那个事,处理掉了两个,后来又病死了几个,现在整个府里只剩下一个王妃和两个侧妃,还都处于无子无女的状态,而且看宗珣这架势,清心寡欲的快出家了。
“二哥。”宗璃是个憨憨,丝毫不在乎宗珣的冷脸,像只大狗狗似的凑了过去。
“四弟。”宗珣对着宗璃点点头,紧接着,那好看的眼睛就转到司蛮的身上:“皇姐。”
“二弟。”司蛮对着宗珣颔首。
宗珣艰难的对着司蛮露了一个难看的笑。
又站了一会儿,身体虚弱的五皇子被人扶着过来了,他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毡,纵使如此,脸色还有些发青,落后五皇子一步的是已经过继给北静王的曾经的六皇子,如今的北静王水溶。
他只比七皇子稍微大些,如今也才十七岁,长相俊美,天生张了张笑脸。
他过来了就凑到司蛮旁边,不多时就和宗绯玉熟悉了起来,他母妃身份很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博弈皇位的可能,所以他安心做个纨绔的北静王,平日里最喜爱的就是听戏。
听宗绯玉说自己手里有个戏班子,水溶立刻表示等出了行宫就去公主府做客去。
“其他公主呢?”司蛮环顾一下,竟然就自己一个公主来了,其他的公主好像没接到信似的。
“陛下没让通知。”回答的是四皇子。
宗璃知道这位陛下对其他公主的疏离,若不是一个爹生的,他觉得这三哥能把几个皇姐逐出宗蝶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七皇子从里面走出来,他身形消瘦,神色萎靡。
目光触及到下面一串的王爷哥哥,心态顿时有些崩,脸上的表情也忍不住的变得阴郁,最终这种愤恨在看见司蛮的时候,表露的一览无余。
“见过诸位皇兄,父皇一早就在等着了。”
宗璃闻言嗤笑一声:“父皇一早就在等了,你却还将我们拦在外面,也不知是何居心。”
七皇子垂眸:“四哥言重了,只是早晨的时候父皇突然昏厥了,太医到这会儿可都还没走呢,不信的话四皇兄可以进去瞧瞧。”
宗璃顿时脸色一变。
果然,他最讨厌这个弟弟。
不过……甄妃都死了,这个弟弟也起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冷哼一声,宗璃侧过头对着司蛮抱了抱拳:“皇姐,您先请。”
司蛮点点头,也不矫情相让,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扶着宗绯玉的手进了太上皇的寝宫,这会儿太上皇已经清醒了,只是他依旧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甚至比早上那会儿还更严重,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脸了,时不时的会流口水。
这样是很丢人的。
可他实在是太想看义忠的孩子了。
那是自己最骄傲的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
司蛮知道太上皇想要的是什么,她一进门陈嬷嬷的眼神已经给了她明示了。
所以司蛮手扶着宗绯玉:“绯玉,扶着娘近前去看看你皇祖父。”
宗绯玉不疑有他,连忙扶着司蛮去了。
等到了床边,宗绯玉那张精致的脸一下子暴露在了太上皇的眼前,他有些激动,可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没有办法,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司蛮。
“绯玉啊,娘膝盖有点酸,你给娘拍两下吧。”司蛮又说。
宗绯玉连忙蹲下来,对着司蛮的膝盖就一下一下的锤了起来。
太上皇看的更清楚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虽说宗绯玉和义忠长得不像,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只是义忠心里有太多事,又有那种药的影响,那双眼睛是阴鸷的,是暴虐的,常年散发着令人不舒适的阴沉气,宗绯玉的眼睛却是明亮的,单纯的,一看是就是被保护的很好的那种孩子。
太上皇的眼角流下泪来。
这样的眼睛,他记忆中,好像只有在义忠很小的时候才看见过。
“绯玉,你替娘给你皇祖父擦一下眼泪吧。”司蛮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递给综绯玉,宗绯玉孝顺的点头,接过仔细的给太上皇擦了擦眼泪。
“咳咳……咳……咳……好……”
太上皇无比艰难的给了一个字的评价。
司蛮对太上皇无感,可看着太上皇对她养大的孩子这么夸奖,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绯玉,还不赶紧多谢你皇祖父夸奖。”
宗绯玉猛地跪下磕了个头:“谢皇祖父夸奖。”
这一声皇祖父,喊得老皇帝心头热乎乎的。
然而司蛮却不想让他热乎乎的,于是用手给他掖了掖被子:“父皇,绯玉是个好孩子,他不喜欢读书,喜欢习武,我和如海商量了,等他再大些,就送他去军营里试炼试炼,茜香国那边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的,让他去前线挣一份军功,日后也好出人头地。”
太上皇顿时心跟泡在冷水里似的。
目光锐利的朝着司蛮刺过去。
“父皇,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怎么样?
当然不好!
这可是义忠唯一的骨血,这个女人居然要将他送到前线去送死。
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果然,不接她回宫的决定是对的。
然而,他心里再怎么愤恨,也影响不到司蛮分毫,她拍拍宗绯玉的脑袋,慈爱的说:“你先过去吧,我给你皇祖父擦擦脸。”
“是,娘。”宗绯玉起身又对着太上皇点了点头,才转身出去了。
等宗绯玉走了,司蛮才微微倾下身子。
不远处,她的几个弟弟还傻傻的站着,前头几个是不想面对太上皇,太上皇病危,他们来看了,也仅此而已,说到底,太上皇现在屁股下的椅子不一样了,若他还是皇帝,说不得他们几个还想着皇位装作孝子贤孙,现在,他们这些皇子将冷漠体现的淋漓尽致。
七皇子倒是想过来呢,只不过……几个哥哥看他的眼神让他不想迈动步伐。
所以司蛮成了唯一一个想过来就过来的人了。
“父皇,想让绯玉好好的么?”
司蛮不仅给他掖被子,还给他整理领子:“这可是大哥唯一的骨血,你忍心让大哥的骨血就这么没了么?七弟你也舍不得吧,可怎么办呢?他还没长大,还没成亲,随意几个豆痂都能要他的命,你瞧,父皇,人命真的是很脆弱的一个东西,就算熬到了成年,皇帝给他娶了王妃,可绝育药可是甄妃的特长,用起来也简单极了,您说是不是……”
太上皇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毒妇’二字。
“父皇,其实我一点都不恨你。”
司蛮突然抿嘴说道:“你看,你不给我的,我现在全都拥有了。”
她勾唇笑了笑:“父皇,给你个选择吧,要绯玉还是要老七。”
说完,她起身慢悠悠的走了出去,等到了歪头,她微蹙着眉,满是担忧的看了眼七皇子:“七弟……皇姐有件事想不通。”
“皇姐请说。”
“为何我在父皇身上闻到了臭味,是否父皇身上生了褥疮。”霎时间,所有皇子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明明司蛮没有质问他,可七皇子还是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虽然每日都翻动,可父皇一直都躺着,难免会生些褥疮……”七皇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司蛮低头承认错误:“抱歉,皇姐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着,若七弟不方便的话,明儿个就让几位兄长轮流来伺候吧,我也可以。”
“不用了,皇姐,我可以的。”
七皇子忙不迭的拒绝道。
他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伺候太上皇,一旦太上皇去了,他恐怕就完了。
几个皇子在寝室里守了一夜,太上皇也活得好好的,又不好走,干脆自己择了一个宫住了进去,司蛮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选择了当初囚禁废太子的那座寝殿,宗绯玉陪着她一起,也算是让宗绯玉陪了义忠郡王一晚上。
当天夜里大约二更的时候,皇帝宗瑾来了。
他在太上皇寝宫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宫开大朝会。
朝会开完了,他又骑快马直奔玄清行宫,等他到了行宫刚和司蛮他们碰上面,陈嬷嬷从太上皇寝宫跑了出来,满脸泪水的喊道:“快来人,太上皇不行了。”
兄弟几个一股脑的进去了。
太上皇好似回光返照,他不仅精神好了,甚至能说话了,虽说还是有些不清晰。
他的手指了指陈嬷嬷:“赐死。”又指了指七皇子:“守朕的皇陵。”最后,手指落在宗绯玉的身上:“封郡王。”
司蛮看的出来,他其实是很想指着自己喊‘赐死’。
可他不敢。
他在害怕。
他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后,司蛮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在他的眼里,司蛮是个可怕的女人。
甄妃确实可怕,可他知道,甄妃的恐怖都是因为他的纵容,所以甄妃才敢恶毒,可司蛮不一样,她被迫害了二十多年,哪怕陪在佛前也阻止不了她的算计,她将自己算计到了长公主的位置,将义忠的孩子握在手里。
太上皇觉得,他只要点了司蛮随葬,很可能下一秒,死的是他们老宗家的男人。
随着太上皇的话音落下。
七皇子脸色煞白的瘫软在地上,宗绯玉晕晕乎乎的仿佛在做梦,陈嬷嬷一脸淡然,好似早已料到。
最终,太上皇环顾了一下自己的这些孩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太上皇,薨了。
司蛮垂眸,掐着帕子熏了熏眼睛,泪水顿时落下:“父皇——”
“父皇——”其他皇子们也都跪下了。
就连宗瑾,都跪在床边手紧紧的握着太上皇的手,曾经多少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人死如灯灭,宗瑾只觉得自己一直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送了。
他泪流满面,送走了父亲的最后一程。
等哭完这一场,他站起来,看向陈嬷嬷,神色冷漠:“请嬷嬷上路。”
陈嬷嬷点点头,走出来,对着床上的太上皇重重的一磕头,又转过头对着宗瑾重重的一磕头,最后,她环顾了一下整个大殿里的其他皇子,好似忍不住似的,对着七皇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眼,充满慈爱与悲怆,然后猛地收回视线,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自刎而亡。
而七皇子,却被陈嬷嬷那一眼看的浑身冰凉,整个人都忘记了哭泣。
为什么要看他?
那个嬷嬷……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要看他!为什么要陷害他!
七皇子用惊惶的表情环顾这些兄弟,他哆嗦着唇,整个人慌的不行。
到底是谁,他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害他。
为什么?!!
是了……
是因为他母妃甄妃。
甄妃跋扈,宫内产子的娘娘无一没被针对过。
“七弟,父皇的意思,你也知道了,等丧礼一过,你便跟着去吧,皇陵那边的屋子朕会让人提前修缮的。”
七皇子闻言浑身猛地一颤。
看着这群兄弟的眼神,他突然莫名感觉,或许太上皇让他去守陵,是为了救他?
“遵旨。”七皇子低头领旨。
他的精神此刻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心里呐喊着不敢置信,一半却冷静的谢恩,然后跟随那些哥哥们一起,发了丧钟,请来棺椁,亲手给父皇清洗,换上龙袍,然后扶灵回了皇宫。
然后在灵堂里跪着,等着那些宗亲过来一茬一茬的拜。
太上皇的丧礼办得很是盛大。
原本很热闹的进程因为这次的国孝而终于冷静了下来。
司蛮跪灵跪了几天后,就被宗瑾强迫着在宫里僻了个宫殿出来给她住着,代替她去守孝的是宗绯玉,每日天没亮宗绯玉就去了,一直跪到天黑回来。
宗绯玉也不觉得累,每天跪的很是认真。
等太上皇终于入了陵寝,皇宫压抑的气氛好似这才松快了些。
七皇子去守了皇陵,其他的王爷在自己家里守孝,皇帝刚抬进后宫的几个妃嫔,也因为这场丧事,还没侍寝就被冷落了下来,两个妃子还好,毕竟位份高,可几个嫔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们虽然也算是一宫主位,可到底宫里高位的妃嫔多,还都是老人,好几个都是生育过皇子的。
所以几个嫔为了打好关系,自然要大手大脚的去巴结。
不多时,她们手里的银子就不够了,没法子,只能跟家里要。
贾元春就是这样,不过刚入宫两个月,她就让马太监来要了三次银子,王夫人没办法,只好咬咬牙从私库里先取了五千两给马太监带进宫去。
而皇帝也遵循太上皇旨意,册封宗绯玉为安郡王。
听到这个封号,司蛮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后才慈爱的揉揉宗绯玉的头发:“绯玉,娘想了想,还是将你的身世告诉你比较好。”
宗绯玉耳朵瞬间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