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39)

陈嬷嬷面无表情,背对着门站着,逆着光,在加上周围静悄悄的环境。

韦氏只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来索命的恶鬼。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韦氏慌乱的想要避开陈嬷嬷的视线,却被陈嬷嬷掐着下巴不得动弹。

“哦?你不知道?”陈嬷嬷的手从掐着韦氏的下巴,变成了掐住韦氏的脖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的手猛地用力:“当初不就是你将孩子从行宫中抱走的么?”

“额——咳——”

韦氏猛地瞪大双眼,脸上迅速充血,她不停的拍打着陈嬷嬷的手,可却因为中了药所以没有力气。

空气在减少,韦氏只觉得眼前金花四溅。

这女人是真的想掐死自己。

“我……说,我……”

脖子上骤然一松,清凉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韦氏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甄氏也瘫软在地上,双目睁大,浑身颤抖,显然已经被之前的一幕给吓呆了,她本不是什么胆大的人。

“那个孩子在哪里?”陈嬷嬷毫无怜悯的踹了韦氏一脚。

“不——我没有!”韦氏大叫起来,她抱住自己的头,捂住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颤抖不已:“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自欺欺人的抱住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听不见陈嬷嬷的质问。

陈嬷嬷再一次的掐住韦氏的脖子,这一次,韦氏连挣扎都没有了。

眼看着自家妈妈的脸已经泛紫,甄氏忍耐着不适,扑过去将韦氏的脑袋抱在怀里,再也忍不住的大吼道:“你疯了吗?我娘可是你们奶奶的亲娘,你这么对我娘,难道就不怕你们奶奶问罪么?”

“问罪?”

陈嬷嬷被迫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抽出帕子来擦擦自己的手,仿佛刚刚触摸到韦氏是脏了自己的手。

“奶奶该问罪的不是你们么?”

韦氏的身子猛地一颤,她不敢抬头,只敢将脑袋埋在甄氏的怀里。

甄氏却是一脸茫然:“凭甚问罪我们?我可是她的亲妹妹。”

“啪——”

甄氏话音刚落,就被陈嬷嬷甩了一耳光。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和主子互称姐妹?”

甄氏被打懵了。

她只觉得委屈无比,她怎么就不能和甄蛮儿互称姐妹了?她们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难不成她当了县主就看不起她们这些血亲了?再说了,她没资格和甄蛮儿互称姐妹,难不成这老嬷嬷和甄蛮儿互称姐妹么?

“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

陈嬷嬷看着甄氏那愤恨的表情突然笑了,笑的恶意满满:“你知道我为什么禀明贵妃随主子出宫么?”

韦氏又是一颤。

“你难道没发现……主子的脸,很眼熟么?”

脸……很眼熟?

韦氏嗫嚅着双唇,脑海中下意识的勾勒甄蛮儿的脸,可越回忆却越朦胧,她想不起来甄蛮儿长什么样子了,十多年未见,甄蛮儿孩童时期的样子在记忆中早已褪色,前些日子晚膳时,她眼中只有桌上的美食和位高权重的女婿林如海,哪里分得出一丝眼神给那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她……竟然没有认真的看过那个孩子的脸。

“苍天有眼啊,主子竟然和老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陈嬷嬷的眼圈骤然红了:“这都是报应。”

她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都是报应啊……”

甄妃的一番筹谋,最终一件未成,老天爷开眼,老天爷真的开了眼了。

韦氏懵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老嬷嬷,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陈嬷嬷勾起唇,一边落泪一边大笑:“便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陈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一把扯住韦氏的领子,将她拖离甄氏身边,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喂了下去:“我记得亲家母是生了四个儿子的吧,还有两个非常聪慧的小孙子,如今已经开了蒙了,对吧。”

韦氏躲闪不及,将药吃进了肚子里。

听见陈嬷嬷说起自己的几个孩子,不由得睁大眼睛。

“你活,他们便能活,你死了……他们得给你陪葬,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你心里清楚的很。”

韦氏只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泡入了凉水里。

冷……

太冷了。

陈嬷嬷站起身来,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捏着甄氏的下巴喂了下去。

甄氏喝完后立刻抠喉咙想要吐出来,可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陈嬷嬷冷笑一声,轻蔑的瞥了她们一眼,便端起空荡荡的托盘,起身离开了。

到了门口,门口的家丁还和陈嬷嬷寒暄:“您这是回去了?”

陈嬷嬷和蔼的点点头:“回去了。”

说着,她侧过身将门关好了:“你们可得看好了这里,奶奶虽说不忍心,却也更在意老爷的前程,若是误了老爷的大事,老爷拿你们是问。”

虽说不知道里面的亲家母和老爷的前程有什么关系,好在家丁都是家生子,好处就是听话,连忙点头哈腰:“欸,嬷嬷我们知道了,还请嬷嬷到奶奶面前替咱们美言几句,到时候奶奶跟老爷提上那么一嘴,也是咱们的荣幸了。”

“你们几个都是好的,奶奶记着你们的功劳呢。”

得了陈嬷嬷一句好,几个家丁顿时高高兴兴的送走了陈嬷嬷。

陈嬷嬷回了针线房,继续绣花,只是绣着绣着,眼泪出来了,最终再也忍不住的伏在绣架上无声的落起了泪,口中喃喃着:“主子,主子……”

她虽然一句都没有问韦氏。

可韦氏的表情却已经给了她答案,从贵妃那里看见清阳县主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和密嫔有关系,她们长得那么像,那么像……

司蛮突然捂住胸口,压抑住那澎湃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吃颗酸梅。”林如海连忙送上酸梅的罐子,从里面用银勺舀了颗酸梅喂到司蛮口中。

司蛮吃了酸梅,这才舒服点。

有气无力的靠在林如海的肩膀上:“我这都多久没吐过了,今天竟然又想吐,还好你带了酸梅,不然的话可就不雅了。”

“雅不雅都是次要,只要你舒服就行。”林如海动了动身子,让她靠的舒坦些。

前些日子林如海找了个武师父,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武师父后面练些把式,比起几个月前的文弱,如今身子骨已经有力了许多,司蛮这样靠着,若是以前的话,他必定得靠在马车壁上才行。

“还有多久到白马寺?”司蛮撩开车帘子问外面骑马的林忠。

林忠弯下腰,脸上挂着笑:“回奶奶话,再过一刻钟就到了,已经提前通知过住持,那边今日不接待外客,也准备好了禅房,到时候奶奶可以歇歇脚。”

司蛮得了个准信,放下帘子,靠在林如海身上蹭了蹭,眯起眼睛:“我眯一会儿,到了喊我。”

“行,你睡吧。”

林如海伸手圈住她的肩膀。

司蛮只觉得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白马寺,迷迷糊糊的被喊醒了,跟着林如海身后下了马车,然后就被送入了禅房,司蛮看着眼前熟悉的禅房,不由得吁了口气,似乎天下的寺庙禅房都长这副样子。

她摘下帷帽,吩咐云挑:“给我理一下头发,等会儿得去前边给婆母立长明灯。”

云挑连忙净了手来给司蛮梳头。

林如海则在前面和方丈说话,等了一会儿,看见司蛮已经整理好了过来了,才停住了说话,等司蛮靠的近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司蛮的腰背,这是在家中习惯性的动作,等做完了,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家中,而是外边,这样的动作已经显得孟浪了。

司蛮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十分坦然。

反倒是方丈察觉出了林如海的不自在,笑了笑,打了个佛竭:“阿弥陀佛,贤伉俪夫妻情深乃是好事,檀越不必多虑。”

林如海闹了大红脸。

司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过她不害羞,反而捂着嘴笑了起来。

两人随着方丈进了大雄宝殿,先上了香,然后又去立了长明灯,司蛮从云挑手中接过一个檀木盒子,递给方丈身边的小沙弥手中:“这是两百两香油钱,用以修缮寺庙,布施穷苦百姓。”

“阿弥陀佛,檀越大善。”

“我也曾是佛门中人,如今虽然还俗,却也供奉佛祖,一心向佛,阿弥陀佛。”

方丈早已知晓司蛮曾经的身份,再打佛竭时已经亲近了几分:“早闻居士之名,今日得见,还望有机会能与居士探讨佛理之说。”

司蛮欣然应允。

住持得了香油钱,又见到了这位鼎鼎大名的县主居士,连忙吩咐膳房做了素斋。

得了住持特殊待遇的司蛮高高兴兴的回了禅房,吃了顿可口的素斋,还在禅房小憩了一会儿,另一边的林如海,跪在自家母亲的长明灯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司蛮的好话,又求母亲与林家的列祖列宗说说,保佑这个孩儿安然降生,保佑司蛮平安喜乐。

等从长明灯那里出来,就看见林忠在外边等着。

看见林如海出来,林忠连忙凑上去,附在林如海耳边小声说道:“海棠苑那边有了异动。”

海棠苑便是关押韦氏母女的地方。

“先是奶奶身边的陈嬷嬷去了,后来去的则是几个洒扫上的婆子,不过被拦住了,出来后就被我们的人摁住了。”

林如海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还有陈嬷嬷的事,陈嬷嬷可是宫里的人。

“陈嬷嬷那边先别动,使人盯着,那几个婆子给我绑了关起来,等回去了老爷亲自审。”

“是,大人。”

林忠转身走了。

林如海回了禅房陪司蛮午睡。

等他们醒来后,住持来了,司蛮便和住持讨论佛理。

林如海起初听了还有点意思,后来林忠时不时的来找,司蛮觉得他烦,就把他赶出去了,只留了几个婆子和云挑云嬉在身边陪着,又讨论了一会儿,住持起身告辞,司蛮舒了口气,让云挑拿了点心,坐在走廊上一边看着院子里的松柏,听着周围的鸟鸣,怡然自乐。

可谁曾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随之而来是呼呼的大风。

“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司蛮被丫鬟们扶着起来。

“奶奶回屋吧,外头起风了。”云挑有些担心的看着天空,只见大片的乌云聚集,远远的还能看见电蛇在云中穿梭:“怕是等会儿还有大雷呢。”

司蛮点点头,连忙回了房。

“轰隆隆——”

雷声很快开始轰鸣。

林如海还没回来,司蛮坐在屋子里,黑乎乎的,云嬉连忙去找烛台点火,等晕黄的烛火点燃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

“老爷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把院门关了吧。”司蛮看了看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天空,叹了口气说道。

“是。”

云挑连忙找了雨伞,就出去关门。

司蛮看着云挑举着伞走进雨幕里,不多时,木门吱嘎一声,随后就是云挑惊呼的声音:“你是谁?”

司蛮眉心一跳,担忧的看过去。

很快,一个身影从雨幕中冲了过来,那人穿着黑色绣暗金团绣长袍,快步的跑进了禅房,对着司蛮一举手:“叨扰夫人了。”说完,就直接滚进了床下面。

司蛮:“……”

这是怎么回事?

司蛮站起身来,云嬉此刻已经拦在了司蛮面前,而云挑也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她身上的衣裳湿透了,雨伞也不知所终。

司蛮踉跄着被云嬉扶着走出了禅房,她不敢进去,里面床下还躲着个人,便急急忙忙的去到旁边的走廊上躲着,雨水打了进来,打湿了司蛮的鞋子。

“奶奶,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云挑身上湿透了,这会儿风一吹,顿时冷的说话都打哆嗦了。

司蛮连忙将披风披在云挑的身上,云挑想要阻止,却被司蛮强势镇压了:“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找老爷么?”

“不能出去,如今外边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

司蛮扶着肚子,环顾四周,可这处禅院,除了那间禅房,居然就没有别的屋子了,司蛮顿时也有些焦急了,许是情绪太过紧张,她的肚子竟然有点微微作痛。

云嬉扶住司蛮,察觉到自家奶奶的不对劲,连忙扶着司蛮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奶奶,我出去找老爷。”

“不行。”

司蛮拉住云嬉的手,忍耐了一会儿,肚子也不疼了,才又站直了身子:“咱们一起往门口走。”

说着,也不等两个丫鬟阻止,便抬脚顺着走廊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门口时,司蛮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林如海的声音:“将他们都给抓起来。”

司蛮的心骤然一松,粗粗的喘了口气。

外面又传来一些繁杂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云挑颤抖着声音:“谁,谁啊?”

“是我。”传来的是林如海的声音。

云挑一喜,连忙冲过去开门。

很快,林如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司蛮,抬脚就大步的走了过来,此刻也不管是不是在外边了,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你没事就好。”

“外边这是怎么了?”司蛮仰头疑惑的问道。

“来了一些宵小。”

林如海说的有些含糊:“已经将他们尽数捉拿了,已经无事了。”

司蛮愣了一下,随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林如海的手:“还,还有一个,在禅房的床下。”

林如海连忙松开司蛮,吩咐云嬉:“你们看好奶奶。”

说着,便独自往禅房的方向去了,司蛮有些担心,左右张望了一下,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根枯枝,攥在手里,跟着往禅房的方向去了,说真的,她还真有些担忧林如海,毕竟林如海文弱的形象深入她心。

可禅房里一直都没传来打斗的声音。

等司蛮终于到了,却见刚刚那个穿着金团绣长袍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林如海则是站在他面前,神色还有些恭敬,听到门口的响声,林如海转身,看见是司蛮,脸色顿时温和了些,将她拉进房来。

介绍道:“这是三皇子殿下。”

司蛮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男人。

没想到这么个不拘小节钻床底的男人居然有个这么高贵的身份。

宗瑾自然也想到刚刚的场面,不由得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轻轻咳嗽一声:“刚刚多谢夫人相助了。”

司蛮连称‘不敢’:“我也吓到了。”

司蛮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打量起了这位三皇子殿下。

若是严斐所说为真的话,这位三殿下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才是。

“事急从权,本殿下也是无奈之举,惊吓了夫人便是我的大不是了。”宗瑾的目光看向司蛮高耸的大肚子,看向林如海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肚子大的,该不会在成婚前就珠胎暗结了吧。

“吾妻怀的是双胎。”林如海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宗瑾摸了摸脖子,心说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司蛮捂着嘴笑。

倒是觉得这个三皇子挺有意思的。

见司蛮笑了,林如海的冷脸也柔和了些,扶着司蛮坐在了另一张空椅子上,等司蛮坐下后,林如海才发现司蛮的鞋子都湿透了,顿时眉头一蹙:“云嬉。”

“老爷。”

云嬉连忙走进来。

“奶奶的鞋子湿了,你去马车里取双鞋子来。”

“云挑姐姐已经去了。”

云嬉连忙说道,云挑衣服湿透了,这会儿回马车上换衣服去了,等回来时会给司蛮带鞋子回来。

林如海点点头,只是那微蹙的眉头还是没有散开,只恨不得湿的是自己的鞋。

宗瑾坐在旁边的看着只觉得有意思的很,他没想到林如海居然还是个爱妻之人,想到林如海宁愿投靠他也要求娶清阳,现在这一幕又觉得不稀奇了。

于是他咳嗽一声,揶揄道:“林大人,本王的衣裳也湿了。”

不仅湿了,刚刚在地上滚了一圈,还脏了。

林如海愣了一下,轻轻咳嗽一声:“殿下比臣的身形魁梧些,只怕衣裳穿着有些紧了。”说着,又喊云嬉:“你去马车上把我的衣服也取来便是。”

云嬉点点头,赶紧的跑了。

等云挑和云嬉回来后,林如海扶着司蛮去给她换鞋,让云挑和云嬉伺候着宗瑾换衣裳。

林如海的衣裳都是偏文气的颜色,宗瑾之前的衣裳却贵气的很,如今换上林如海这一身衣裳,立刻变得清隽俊秀,像一根青竹似的,十分倜傥。

就连司蛮都忍不住眼睛一亮。

她这弟弟可真帅啊。

“是小了些,不过能穿。”宗瑾转了一圈,动了动胳膊,就是肩膀有点紧,但是却是他没穿过的风格。

抢过林如海的折扇,自己‘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扇风,发丝飞舞,对着司蛮勾唇一笑:“林夫人以为如何?”

“确实卓尔不凡,俊秀无双。”司蛮不吝啬的夸赞道。

宗瑾一听,顿时嘴角疯狂上扬。

等换完衣裳,天上的乌云散去,暴雨稍歇,金乌露面,阳光又重新洒下大地,显然之前是一阵雷阵雨。

雨停了。

林如海带着司蛮回府。

宗瑾不方便露面,便委屈巴巴的缩在车厢里跟着一同回去,坐在车厢里,看着林如海和林夫人排排坐着,一边扇风一边想念自己的王妃。

虽然他的王妃身子骨弱了些,善妒了些,但是也是个温柔可爱的好王妃啊。

等回到了巡盐御史府,司蛮回了正院,宗瑾的人早就在府里等着了,这会儿准备好了衣裳,给这位天潢贵胄换上,宗瑾又变成贵气十足的三殿下,他坐在林如海书房的主座上,面沉如水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他的侍卫队长。

“可曾追到人?”

“殿下恕罪,吾等追到碴儿庙,将那伙子人给捉住后,却不曾想到他们舌根含了药,他们咬破药丸就毒发身亡了。”侍卫队长趴在地上,心里边也是懊悔不已。

“居然还是死士,看来这次我是真的查到根子上了。”

宗瑾狠狠的一拍桌子。

他此次来两淮督造河堤,他先是去检查了两淮河堤的情况,却没想到,那些河堤一碰既碎,莫说大水了,小河流都能冲垮,他在姑苏那边发了大火,一口气罢免了十几个县的县令,抄家后不仅抄出了大笔的银子,还抄出了一些账本,那几个账本拿到手里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追过来。

起先还只是小打小闹,可自从抄了淮安那边的一个县令后,就骤然剧烈了起来。

如今更是派出死士。

那些账本里,必定有极重要之物。

林如海此时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此事殿下如何打算?”

宗瑾抿唇。

他的事情没做完,若贸然回京,恐怕父皇会责怪他办事不力,可若是不回京,那些账本放在手里又太过危险,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为难起来。

“不若先让人护送账本回京?”林如海沉吟一声说道。

“属下愿护送账本。”侍卫队长立刻表忠心。

“不行。”

宗瑾立刻摇头:“他们对本殿下都痛下杀手,若是你回去的话,恐怕更肆无忌惮了。”

林如海抿唇,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晚间的时候,林如海将此事说给司蛮听,这是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林如海得了前世的教训,如今只觉得有些事情隐瞒不算保护,只有开诚布公,才能让司蛮更好的保护自己,再加上宗瑾可能是司蛮的弟弟,他便更加不隐瞒了。

司蛮愣了一下,摆摆手:“这有何难。”

“嗯?”林如海愣了一下。

“这不是要给荣国府送年礼了么?直接将账本夹杂在那些礼中就是了,换个封皮,改成古籍,然后将小厮全都换成三殿下的人就成。”

荣国府那么好个背锅侠,不用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