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三日。
林如海过的是舒服又快活。
新婚的娇妻年轻貌美,又腹有诗书气自华,床笫之间也是和谐又美满,可谓是相当完美的新婚生活。
可三日过后,林如海就一脸懵的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被娇妻从床上拖起来。
娇妻穿着方便活动的褐衣,鞋子外面套着草鞋,一边将自己的长发编成一根大辫子,一边精神奕奕的说道:“夫君快起床,与我一起去运动运动。”
林如海:“……”他怀疑自己可能没睡醒。
“快起来啊,衣裳给夫君准备好了。”司蛮见林如海呆坐着不动,连忙伸手摸摸他的脸:“我在外间等你。”
说完就转身撩开纱帐出去了。
林如海呆坐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揉揉脸,他没有做梦,他是真的在天不亮的时候被叫醒了。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沿,脚下踩的是木头踏板,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抖了抖,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然后就看见春凳上与司蛮一样颜色的褐衣。
说真的,作为没落侯府公子长大的他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褐衣,这还是头一回。
带着对娇妻的纵容,林如海将褐衣船上。
穿惯了文人长袍的他只觉得两条腿有点凉飕飕的,不过还是可以克服的,披头散发的撩开纱帐走出去,就看见司蛮满面笑容的拿着梳子:“我给夫君梳头。”
等林如海坐在凳子上任由司蛮给自己梳头的时候,林如海才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了。
“夫人怎么醒来的这般早?”林如海哑着声音问道。
“成婚之前我都起的这般早,以前我身子骨不好,后来寺里来了个游方郎中,我舍了一碗饭,他便告诉我,要想身体好,就得每日晨起动一动,后来我便试了试,没想到很是有效。”
林如海不由得想到之前见过好几次司蛮抱着林黛玉在院子里转圈的场景。
“那时候你在院子里就是在锻炼?”
“是啊,等黛玉稍微大点儿,也得动起来,虽说如今这世道,女子多以贞静为主,可没了健康要贞静有什么用?”司蛮站在林如海身后,想到林如海的身子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林如海不由唏嘘:“你说的对。”
想前世里他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会在着了道后飞速虚弱,最终不治而亡,黛玉也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会忧思成疾,最后得了肺病泣血而亡。
所以说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林如海瞬间理解了司蛮的苦心。
不过……
司蛮从哪里得知他身子骨不好这件事的?
难道说这几日床笫之事她不满意?
林如海的脸色顿时有点黑。
司蛮十分麻利的给他梳上发髻:“夫君与我一起,等熟悉几日,再找个武师父回来供着,先教老爷强身健体,等日后……”她低头,故作害羞的样子:“等日后咱们有了孩儿,也能教导孩儿。”
孩儿?
林如海回头看了眼司蛮,只见她眸光潋滟,不像不满意他的模样,心底那股子在意才消散了些。
可不是嘛,他还想要儿子呢,身体必须得好!
司蛮带着林如海在院子里跑步,如今的正院极大,将整个林府的花园都容纳进去了,绕一圈得一刻钟,两个人就这般围着花园绕了整整七八圈,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回到房间时,司蛮有些气喘吁吁,林如海已经双膝发软,脸色发白了。
“夫君快去洗漱吧。”司蛮扶着林如海去了水房,又招呼小厮林三:“还不进去扶着你家老爷。”
“欸。”
林三连忙跟了进去。
等洗漱完毕,林如海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点血色了,司蛮则坐在桌边,等待着林如海用早膳。
“夫君感觉如何?”司蛮夹了一筷子酱瓜到林如海的碗里。
“有些累,不过出了场汗却是真舒坦。”林如海此时只觉得常年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好似被搬开了似的,身体虽然是疲惫的,可精神却很是亢奋。
“等会儿让林三给你按按,否则的话,明天恐怕会手脚酸疼的。”
林如海点点头:“好。”
“今日本是回门之日,夫人可有什么安排?”
司蛮摇摇头:“无甚安排,我在家中整理嫁妆便可。”
“当真不用联系你的亲生父母么?”
“不用了。”司蛮的回答很是冷漠:“自我入蟠香寺以来,他们只去见过我三次,次次从我手中骗走仅有的银两,我出家,便是斩断凡俗亲缘,如今得蒙圣恩还俗嫁人,圣上为我置办了嫁妆,日后京城宫中才是我的娘家人。”
林如海看着司蛮,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抓着司蛮的手,紧了紧,无声的安慰。
司蛮垂眸,心安理得的受了。
她对原身的父母没有期待更没有失望,那对夫妻对她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不会有悲伤难过的情绪,但是林如海因此怜惜她,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用完早膳,林如海起身去前头办公去,林三得了司蛮的吩咐,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
“奶奶,水已经准备好了。”云挑这才走过来,小声的说道。
“那去沐浴吧。”
司蛮起身,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步:“对了,将家里管事的都叫到花厅去,我稍后就到。”
“是,奶奶。”
云挑伺候着司蛮进了水房,才转身去门口将事情交给了谷雨。
新婚第二日,林如海就让林嬷嬷送来了内院所有的账本,有了司蛮这个当家奶奶,这后院的所有奴才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一个个的在下面蠢蠢欲动,就指望着能被奶奶看中了。
司蛮也不负众望,当天就把账本给梳理了一遍。
林家的人情往来并不多,其中与荣国府之间的往来最多,也能看的出来,每年贾敏送去京城的孝敬得有几大车,而荣国府送过来的礼就单薄多了,不过看礼单,送过去的多是一些贵重的金银,反倒是林家看中的古董字画她没取多少,而荣国府送回来的……嗯,有不少古董字画和书籍,所以这大概是林如海不曾插手的原因。
“不是说荣国府的大老爷是个出了名的金玉玩家?二老爷也是个有名的读书人……”怎么舍得送这样的礼过来呢?
林嬷嬷闻言,嗤笑一声:“那荣国府乃是二太太当家,二太太王氏出自金陵王家,家中教养女儿是出了名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哪里知晓这些字画的价值,怕是没给自家男人知道,就一股脑送到林家来了,说不得啊,那二太太还自觉占了大便宜呢。”
可不是么……
司蛮又往前翻了几本:“这时候荣国府的礼还是正常的。”
有金银玉饰,有京中翰林院出的字帖诗集,也有京中时新的料子和皮毛,还有一些京中特产,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看着却很是用心。
“那时候啊,大太太还在呢。”
司蛮恍惚一瞬,原来那时候顾氏还在么?
林嬷嬷叹了口气:“可惜了大太太这么个八面玲珑的人了。”
司蛮回忆戏曲中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再想想顾家的家风,确实,那样耿直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在荣国府那样的泥沼里,是活不下去的。
“奶奶,管事的都到了。”云嬉从外面走了进来。
司蛮连忙将之前脑中的思绪给挥开,起身带着林嬷嬷走了出去。
辛嬷嬷和陈嬷嬷早就在花厅里面等着了,只是她们没有出头,而是站在角落里仔细打量着下面站在的那群管事嬷嬷,趁着司蛮没来,两个人开始用眼神交流。
‘最左边那个婆子不行,眼神到处瞟,怕是个不安分的。’
‘嗯,右数第六个也不行,举止轻浮的很,若是入了内院,怕是个祸害。’
‘左数第四个,她瞳仁发慌,怕是有肝病,这样的婆子绝对不能用了,不然的话岂不是害了奶奶。’
两个人无声的交流,很快达成一致。
在司蛮还没到之前,已经筛选了一轮,等司蛮到了,辛嬷嬷才走了出来,站到司蛮的身后,弯腰凑到司蛮的耳畔,小声的将之前观察的结果说了一遍。
司蛮眸色凝了凝,侧头问林嬷嬷:“那个穿绛色衣裳的婆子是……”
“是周五家的,之前在外院管花园,如今院子被划入了正院,所以此次也唤来了。”
司蛮手指在手腕敲了敲:“可是家生子?”
“她是外边买回来的,不过周五却是家生子。”
“稍后你与管家说说,让周五选择一下,是将婆子领回去,还是带着一家老小去庄子上做活。”
林嬷嬷心头不由得一颤,这新奶奶一眼就盯上了周五一家,不知可是听说了什么?
“那穿粉桃色的小妇人是?”
“是针线房的,如今跟着吴嬷嬷下面做活,今日吴嬷嬷病了,她怕是来替的。”
“送她回家去,我这用不着这么多针线上的人。”司蛮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神色淡淡然:“人家是良家子,这年岁看着也像是刚成婚的,莫要因为我要穿衣裳就阻了人家小夫妻的感情,最中间藏青色褂子的是谁?”
“她是家生子,以前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也算是老姐妹了,如今正在门子上。”
“让她回去歇着吧,再拿二十两银子让她去看大夫。”
司蛮雷厉风行的将几个人的命运给定了,林嬷嬷出去宣布后,下面的管事婆子们顿时喧闹了开来,尤其那针线上的小妇人,此时脸色惨白一片,身子摇摇欲坠。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想要去攥林嬷嬷的袖子。
却不想,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手腕,转过只见一威严的老嬷嬷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不知小嫂子可认识马房的贺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