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急诊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陶欣一边走，一边捶着自己的肩颈，一起去急诊帮忙的小陈跟在她屁股后面，直打着哈欠，一路小跑：“师姐，你说你从早忙到晚你不累啊，我这才来急诊多一会儿，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结果你走路都带风，哪来这么多精神头啊！”
陶欣回眸瞥了她一眼：“你穿这双鞋，不累才怪。”
小陈臭美，脚上是一双粗矮跟的鞋：“那我是因为个子小，我要是像你这样的个子我也穿平底鞋。”
陶欣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走慢了些：“个子小有个子小的好处，像你这么可爱，应该比我更招人喜欢，至少你能做得出小鸟依人的模样。昨天我看你跟你男朋友撒娇，多可爱，但是我就不行了，我要是像你那样一抱人家胳膊，估计都能把人吓死。”
小陈一听她夸自己，直接追上她抱住了陶欣的胳膊，还晃了晃：“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么帅，多少人都喜欢你呢！”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了更衣室。
陶欣打开自己的柜子，将白大褂脱下来挂了进去，然后拿了自己的棒球帽戴在了头顶，提着双肩包背在了身上。
小陈还得换一阵子，因为要见男朋友，坐在更衣室补着妆。
陶欣看了眼时间，这就往出走了：“你有男朋友接，那我先走了啊！”
小陈答应了，陶欣从更衣室出来，帮她关上门。
才出走廊，对面走过来三个男医生，其中一人瘦瘦高高走在前面，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两手插在口袋当中，正和身边的两个二助说着话。
“从心内科转到外科的24床，急诊手术安排第几台？”
“第二台，是李主任的。”
“24床在心内科住了三十多天，真搞不懂为什么一直不给转到外科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害我们被老院长骂。”
“所以说会诊有多重要，那是人命，知道了吧？”
“……”
陶欣站住了，半年没见，方信阳跟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抬眼看见她了，他似乎也怔住了，走到男更衣室门口，拍了那两个人的肩，让他们先进去。
等人都进更衣室了，方信阳这才看向陶欣：“你等我两分钟，我换下衣服。”
这是有话对她说？
陶欣点头，抬手压低了帽檐。
方信阳这就进了更衣室，他出来得很快，休闲裤，短衬衫，也戴了个棒球帽，手里还抱着两本书。
很自然的，陶欣等他走过来，这就与他并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样，进修之后，身上就镀了一成金呗！”
方信阳回眸看着她：“你呢，你怎么样？”
他们两个都戴着棒球帽，这是多年以来的习惯，现在他头顶的帽子，还是陶欣送他的，她抬眼着那帽子，蓦然失笑：“我能怎么样，还是那样啊。”
一起下楼，二人从步行梯慢慢往下走。
片刻的沉默之后，方信阳低了眼：“陶欣，你想过结婚吗？”
陶欣诧异地抬眸：“结婚？没想过，怎么了？”
方信阳一手插在了口袋里面：“我想结婚了。”
他想结婚了？
陶欣站住了，他下楼走了几个阶梯，发现她没跟下去，这才回头。
陶欣细品着他的这句话，一步一步往下，半年没见，一点联系都没有，在医院撞见了，他叫住她，她以为他会约她去他家。
却没想到他突然说想结婚，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婚，一下犹豫了。
结婚？
也幸亏犹豫了下，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方信阳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她伸出了手来，用轻松地口气笑道：“恭喜我吧，我可能要结婚了。”
陶欣笑，随即与他击掌：“好，恭喜你。”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曾经说过，如果哪一天，谁想结婚了，离开了对方，那对方一定要笑着祝福彼此，好聚好散。
更何况，三个月之前，他们就应该是结束了。
陶欣有点没控制好手劲，拍得方信阳手掌发麻，他笑着甩了下手，和她并肩下楼：“我妈说我三十多岁了，再不结婚生孩子，她就要自刎去见我爸了。”
陶欣嗯了声：“按着你这岁数，是应该结婚生孩子了，不然都像我这样的，人类不得灭绝了，好吧，师兄加油，人类繁衍的重担就落在你肩上了。”
平时她也爱开玩笑，所以他没放在心上，还和她聊着他的事：“我结婚的对象，你也应该见过，我爸战友家的女儿，我给你看过照片，典型的贤妻良母，学过茶道，还上过烹饪班，反正我妈很喜欢。”
陶欣知道，方信阳一直有个青梅，他妈很喜欢。
到了一楼，遇见两个同事，看见她们走在一起，都挤着眼笑，方信阳含笑打了招呼，到了门诊前抬腕看了眼时间。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我哥说来接我，不过这个时间还没联系我，应该是忙得把我忘了，我打车吧！”
出了医院，方信阳从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来：“那我送你吧，这么晚了，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陶欣失笑：“不用，你不放心什么？这个时候谁敢惹我，说不定我能给人打残废了。”
她一向这样，方信阳也被她逗笑了：“得了，我送你回去，怎么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就算我结婚了，也还是朋友吧？”
陶欣别开了眼去，他结婚了，还和他做朋友，她可能做不到。
“算了吧，”陶欣走开两步，又回头看他，“师兄，我想你未来的太太，也不会喜欢你有我这样一个朋友的，毕竟……所以以后咱们还是做点头之交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你送。”
起风了，南风鼓着帽子快要飞走了。
她肩上一动，扯了下双肩包，伸手将棒球帽按住了，方信阳刚要上前，墙边的暗影当中突然跳出来一个男人。
“她都说两遍不用你送了，听不明白吗？”
真的是跳出来的，一手扶着拐，也不知道在墙边的暗影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陶欣回头，这才认出是谁来。
方信阳被人拦住，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他长得更像偶像剧里面的奶油小生，即使是拄着拐，也没压抑住他那二世俎的狂妄。
陶欣立即走了回来：“你怎么在这里？”
是陈客，这家伙白天给她发了一堆信息和红包，她没有回，下午的时候还打过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下班，她随口说了加班，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在医院。
陈客架着拐，转过去看着陶欣了，立即笑容满面：“亲爱哒，接你下班啊，我等了你好半天了。”
方信阳追上两步，叫了陶欣一声：“陶欣，他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陈客回头冷着眉眼，“我们怎么回事跟你什么关系？请问您哪位？”
陶欣回头看了他一眼，故作轻松地拍了陈客的肩一下，警示他别乱说话：“我朋友，那行吧，正好有人接我，我就先走了，师兄再见。”
她架住陈客的一边胳膊，搀着他走开了几步，身后的人没再跟过来。
陈客故意不用力，直挨着她：“陶大夫，我出现得是不是刚刚好？”
走出了门诊前院，陶欣放开了他的胳膊，还拍了下手：“怎么，你突然跳出来，装作我朋友，我还得谢谢你？”
她已经一个人往前走了，陈客连忙追了上去：“诶诶诶陶大夫，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我也不了解，所以不愿意理我，其实我这个人吧，你试着交往下就知道我的好了。”
出了医院的大门，陶欣就站在路边，随时准备拦出租车。
陈客跟着到她身后：“我知道也没有这么快交往的，那你给我一个机会，至少我发给你的信息你看一看，发给你的红包你收着开心下好不好？”
偏偏这会还没有出租车过来，陶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陈客立即站直了：“同是二十多岁，干什么上来就问年纪呢。”
他还贫，陶欣哭笑不得：“你这是要追求我？”
这应该很明显，陈客点头：“对，我是很认真的，我喜欢你，一见钟情，所以我要追求你，给个机会先。”
陶欣抱臂，上下打量着他：“我不谈恋爱，也不结婚，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打算找，能和我在一起的，只能是炮友，这样的话，你还想追求我？”
晚风徐徐，陈客家的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可能是老远看见他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开得特别的慢，磨磨蹭蹭离得老远。
陈客没想到陶欣竟然这么直接，怔住了。
夏天可能是快过去了，晚上的南风也有点凉，陶欣摘下棒球帽，拂了下短发。
余光当中，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还亮着空车。
她笑了下，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帽子扣在了陈客的头上：“小朋友，喜欢我就算了，我是不会和你一起玩的，不过今天晚上真要谢谢你，作为奖励，帽子送给你了。”
说着对着过来的出租车摆了下手。
出租车在她身旁停下，陶欣打开后面车门，还没忘对陈客笑着摆了下手，才上了车。
司机问陶欣去哪里，她说去新城区，等车开走了，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散了。
车上开着空调，有点冷，陶欣抱住了双臂，软软靠在了后座上面，正要让司机把空调关掉，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震动，陶欣把手机拿了出来。
开锁，很快，微信最新消息跳了出来，一连好几条，都是陈客的。
宇宙第一帅：(*^▽^*)
宇宙第一帅：小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宇宙第一帅：那你约我好不好？
陶欣往前翻了翻，一整天，陈客给她发了几十条信息，还有几条是转账，他所谓的红包简单粗暴，一次一万。
这个人那，陶欣蓦地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