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名字,是在回萧家时才决定下来的。
萧重从几页信纸的名字上确定了一个——萧宛央。
裴宜笑听了,也觉得这个名字好,笑盈盈说:“日后咱们央央长大,会成一个聘婷的女子,生得好看。”
“对对对,翰林院的人也是这般说的。”萧重说,“咱们女儿像你,日后也会像你这样好看。”
裴宜笑愣了愣,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脑海中却没有这一段记忆。她拧着眉头想了想,才想起来生下宛央那一夜,有人在她耳边叨叨了一晚上,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萧重去一边把匣子抱了过来,“这是母亲送给央央的礼物,给她戴上看看。”打开匣子,是一个金子打得长命锁,分量十足,云纹精致。
裴宜笑给宛央戴上,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她还怕萧老夫人知道生了个闺女,心中不喜,现在看到这礼物,便知道萧老夫人心中是欢喜的。
没过几天,宫里就传来了话,说是封了顾昭昭做江河县主,封地锦宜。顾昭昭以顾氏孤女的身份得了县主的封号,可见陛下对于旧臣的恩宠,老臣们自然附议陛下这个决定,可也有人反对。
裴宜笑听皇后说了,当时朝堂之上,反对声起,说这样处置不妥,还是嫁给萧重为好。
萧重立马就往朝堂中间一站,淡淡问:“哪位想要来喝萧某的喜酒?请站出来,咱们叙叙旧。”
顿时,朝堂上就鸦雀无声,无人再反对陛下的做法了。
后来顾昭昭还到萧家来哭过一次,跑到裴宜笑面前来哭,哭得梨花带雨,指责裴宜笑善妒,“你的妒忌心可真是强,连一个妾室的位置都不愿意给我呜呜呜!”
裴宜笑揉了揉耳朵。
顾昭昭抹着眼泪:“不知道昭昭是做错了什么,让姐姐如此讨厌。”
裴宜笑正眼看了下她,淡淡一笑,“这儿只我们两个人,何必再装。”
顾昭昭挑了下眉头。
裴宜笑道:“把你的眼泪给我擦干净,莫要让别人说我萧家欺负你了。”她微微一笑,神情温柔,“若是你再做有损萧家名声的事情,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顾昭昭擦干净眼泪,“姐姐好凶,你这样,阿重哥哥可不会喜欢你了。”
裴宜笑蹙眉,顾昭昭忙说道:“不过罢了,反正我也得去锦宜,定然是你与陛下提议,让他把我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不等裴宜笑说话,萧老夫人和淑怡等人已经来了,萧老夫人对之前顾昭昭做的事情还有芥蒂,神情看着有些许尴尬。
而顾昭昭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上前去挽住了萧老夫人的手,哽咽了下,“萧伯母,日后昭昭离开了,便不能常常来看您了呜呜呜。”
顾昭昭道:“我一个小女子,要去锦宜那般远的地方,身边没个人,指不定就会被谁给欺负了。昭昭还是想留在皇城侍奉您老人家。”
萧老夫人心中一跳,赶紧看了眼裴宜笑,“当县主是好事儿!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萧老夫人微微叹气,抚摸着顾昭昭的手背,“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就让人给我送封信,萧家总归会照拂你的。”
顾昭昭露出笑容来,“多谢萧伯母!那日后,昭昭就不怕被欺负了!”
裴宜笑笑容浅淡,才知道今日顾昭昭来萧家,是来求庇佑来了。接着顾昭昭与萧老夫人一同去用了饭,萧重上值去了,她只好一个人在院中吃些清淡的饭食。
不得不说,顾昭昭还当真挺聪明的,不仅得了个县主的位置,还得到了萧家的照拂,日后不论何时,她都能够在锦宜横着走了。
从一开始,顾昭昭或许是算计过嫁给萧重,在皇城中把萧家作为庇护,可后来见到萧重对她不喜,与裴宜笑是琴瑟和鸣,便有些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一个孤女,在皇城中毫无人脉,甚至会因为身世而受到排挤,就算嫁入了高门大户,也只有被磋磨的份儿。
她不能如此,只好把自己与萧重有过婚约一事说了出去。要么陛下就把她嫁给萧重,要么把她低嫁。陛下不傻,他能选择的,只有把她嫁给萧重。
但是顾昭昭想要的,远不在此,她笃定了裴宜笑会给她争取更好的,笃定了裴宜笑会阻止这一门亲事。
这不,她果然是得了县主的位置,要去锦宜了,日后她在锦宜横着走,天高皇帝远,她便是锦宜没有人敢招惹的存在。
如此,甚好。
八辈子都得不到的好事儿,这夫妻俩果真是有这个本事。
顾昭昭从皇城离开那一日,不少与顾家有旧的旧臣们都去送了她,萧重不喜顾昭昭,也就没去,他还想带着出了月子的裴宜笑去别院中住。
上一次因为顾昭昭的事情,别院之行并未尽兴,萧重心底里多少有些郁气,裴宜笑便由着他,与他一起去西郊别院了。
宛央还小,离不开母亲,所以也是同行。
一家三口住在别院中,无人打搅,裴宜笑想,这大概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秋意渐渐浓了起来,别院中不少花草都开始枯萎了,看得人还有几分伤感。
这日正好是郊区下的镇上市集开放,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萧重就带着裴宜笑出了门,去市集上转了一圈,给她买了几匹料子,给宛央与她做几身衣裳。
平日里裴宜笑没事做,便打算自己做衣裳,就不假手他人了,萧重也没反对。
让人把布料送回别院,萧重牵着裴宜笑的手继续在市集上逛着,与皇城的街市相比,这儿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好像这才是生活一样。
路边卖馄饨的大婶招呼着裴宜笑与萧重过去坐坐,裴宜笑看了眼萧重,说:“将军,我饿了。”
萧重就拉着她的手过去,帮她擦了擦桌椅,才让她坐下来,回头对大婶说,“一份小碗馄饨和一份大碗馄饨。”
大婶应了下来,就去煮馄饨了。
裴宜笑撑着下巴,看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忽的对萧重说:“将军,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许是她自小就在皇城长大,从小就是学着女子之礼长大,皇城的束缚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笼罩着,喘不过气,她在皇城,得看众人脸色,也得端庄贤淑。
可与萧重出来后,她只用欢喜便好。
萧重帮她擦干净筷子,思索后说道:“我日后会常陪你出来的。”
“真的?”裴宜笑眼前一亮。
“如今四海太平,也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闲得很。”萧重说。
裴宜笑弯着眼眸笑起来,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小片落叶在上面,她起身来帮他拂去。
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萦绕而来,萧重方知什么是人间。
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人间。
他也不想回皇城了。
不一会儿,馄饨煮好送了上来,葱花浮在汤上,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裴宜笑吃了一口,有些烫人,连忙呼了两口气,萧重轻轻笑了下。
咽下去这么一口,裴宜笑才提醒萧重:“将军,小心烫。”
萧重点点头,把馄饨夹起来吹了吹,待到凉了些后,才放到裴宜笑的嘴边。
她睨了一眼,“给我的?”
“嗯。”萧重道,“尝尝,我吹过了,不烫嘴。”
裴宜笑咬住馄饨,果真不烫人,她吃了下去,红唇水润诱人。
若不是在市集上,萧重真想与她吃同一个馄饨,那般才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萧重自己吃了一口馄饨,说:“及不上你做的好。”
裴宜笑笑了,“在将军心里,这世上有什么比我好?”
萧重顿下筷子,细细想了一遍,才回答她:“没有,你是最好的。”
裴宜笑来了兴致,撑着下巴笑眯眯的,与他玩笑:“哦,是吗,那个可以娇滴滴与你撒娇的顾家小姐好不好?她撒起娇来,母亲都架不住呢。”
萧重严肃起来,“在我心中,她一点都不好,只有你最好。”他抿了抿唇,“你撒起娇来,我把持不住的。”
裴宜笑脸蛋倏然一红。
明明是她在撩拨他,没想到,到了这儿,萧重竟然把她撩拨得面红耳赤。
她匆忙移开头,也不去打趣他了,嗫嚅着说:“将军你真的好坏啊。”
一点都不老实了。
萧重压低声音:“笑笑,你这般模样,我是真的受不了啊。”
裴宜笑的脸更红了,把吃不下的馄饨都移到他的跟前,“将军莫说了,快吃吧。”她朝着自己那一小碗努了努嘴,“我又吃不下了。”
萧重笑了,他就知道她吃不下。
他囫囵吃下,付了银钱,与裴宜笑一起走在市集上。慢慢的,仿佛时间也变得慢了下来,她与萧重,好像就这么走着,就能白头到老。
别院离市集并不远,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到。
裴宜笑与萧重买了东西,就慢慢往回走,而她生得娇气,走了没几刻钟,就说着腿酸了。
萧重无奈一笑,“我就知道你走不下去。”
说着,他蹲在了她的面前。
裴宜笑坦然上了他的背,宽阔的脊背给了她安心与保护。被他背起来,她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将军,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因为你好,我才对你好啊。”萧重背着她继续走前面的路。
裴宜笑趴在他的肩膀上说:“以后还有很多年很多年,希望将军能背着我,从黑发到白首。”她想象着许多年后的场景,眼尾悄悄湿了,“那么多年后,就是老公公背着老婆婆。”
萧重走慢了点,“望一生平安,夫人安康。”
那样,他们就能一同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