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仲夏(4)

温故知在朝堂里还是有些人脉,没有让温暖秋后问斩,而是判了一个牢狱三十年的重刑。

等温暖出来,她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天热,裴宜笑收集了些民间自制的稀罕小吃,便去东宫看望太子妃。

太子妃的肚子也日渐大了起来,再过不了多久,皇孙就要出生,整个东宫都严阵以待。

寝殿外侯着五六名掌事姑姑,两名太医。裴宜笑听说是太子生母皇后娘娘拨下来的人。身为宫斗冠军的皇后娘娘,应当不会出错。

寝殿里,轻纱慢绕,因为太子妃怀孕,殿中连香都没有焚。

太子妃挺着肚子,拉着裴宜笑的手坐下,似乎是憋坏了,抓着她的手便问:“我早就听说温家温暖想害你,你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裴宜笑淡淡道:“苏家家仆良心发现,便将这件事捅了出去,我倒是不知情,还以为那次只是意外。”

“你与温故知成亲的时候,我远远瞧过温暖那姑娘一次,看着倒清秀,没想到竟然如此歹毒。”

裴宜笑淡笑,默认了太子妃的话。凉茶入喉,将一路而来的热意都驱散了,她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好在如今早已经与温故知和离了,若是还在那儿,我怕是要酿成大错。”

“谁说不是呢。温大人瞧着风光霁月的一君子,谁想竟然有这样的母亲与妹妹,让人惊讶。”

裴宜笑淡淡点头,没告诉太子妃温故知私下里的模样。

太子妃眼睛珠子一转,暧昧笑了两声:“不过和离得好,若不是与他家和离了,你怎么能遇得到萧将军?”

许是因为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太子妃心中欢喜,也多吃了两块甜糕,竟也没有恶心想吐。

太子妃:“我看你与将军似乎也是没见过几次面,怎的就忽然定亲了?不再多了解下?”

裴宜笑脸上一红,虚虚用手掩住脸上的娇羞意味。她和萧重在别人眼里,似乎是没有见过几次面,可背地里,两个人却是偷偷摸摸的。

想到这里,裴宜笑竟然觉得,她与萧重之间好像是在偷情一样。

想起来甜甜的,又刺激。

太子妃一看裴宜笑娇羞的样子,笑容高高挂在唇角,心中也是欢喜,自她怀孕之后,虽然太子对她极好,可手边事务繁多,又得要提防二皇子暗地里下绊子,难免忽视她一点,她也过得并不高兴。

可与裴宜笑聊天,好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陪伴的人,心中也暖了起来。

太子妃凑过去与裴宜笑咬耳朵:“瞧你这样子,你们莫非已经私底下成事儿了?”太子妃柳眉弯弯,“也不必害羞,左右你们已经定了亲事,也算是名正言顺。”

裴宜笑的脸颊更红了,她自然明白太子妃说的“成事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僵硬地扭了扭身子,不去看太子妃暧昧含笑的眼神,糯糯说:“娘娘您说什么呢,将军是个守礼之人,我与他……清白的很。”

她与萧重,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牵了牵手,抱了一抱,一丝越距的举动都没有过。

太子妃笑眯眯,看得裴宜笑一阵羞涩。

太子妃也不逗弄裴宜笑了,叫宫女来添了一盏凉茶,教裴宜笑喝了清清火,喝了两大杯后,脸上还是红彤彤的,手一摸,滚烫滚烫。

被太子妃一说这些“虎狼之事”,裴宜笑险些忘了来东宫的正事。她坐端正了许多,红着脸却是神情严肃起来,道:“前几日我与温家刘氏所发生的事情,想必太子妃在东宫也是有所耳闻的。”

“确有耳闻。温家尽是出这般的人,当真是丢人。”太子妃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来,显然是有人同她说过,那日刘氏究竟是骂了些什么东西。

像是她们这种出生名门之人,许多时候,终其一生怕是都听不到那么难听的话了。

“其实那日,宜笑只打了刘氏十杖,一来是为了出气,二来却是有别的缘由。”

“别的缘由?”太子妃拧紧了眉头,试探着问:“让温故知在百姓面前替你正名?这招携老母以令温故知,做的不错。”

裴宜笑似笑非笑,一双杏眸如春水横波,她此时脸上通红,衬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眸,别说男人了,就算是太子妃,都得动心几分。

太子妃略微出神,萧重这都能把持得住?

裴宜笑声音轻柔道:“这也是我来东宫的一个缘由,望太子妃私下里同太子说一说,二皇子那边,怕是有些异动。”她眉头皱了皱。

太子妃回过神,“这何以见得?”太子与二皇子龙争虎斗已久,可如今,太子丝毫风声都没有收到,裴宜笑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她勾了勾唇角,模样温顺,语气却极为笃定,“打刘氏十杖,不过是试探温故知的态度。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若非是有着比刘氏更为重要的事情,他决计不会向我低头。”

温故知只要再多花些时间,不难把刘氏救出去。可他却选择了向裴宜笑低头,这是为何?如他这么骄傲自尊的一个人,这可是下下之法。

裴宜笑便料定,温故知不愿意与她多纠缠,他怕的不是裴宜笑,而是怕裴侯爷护短,横插一手,从中发现他的异动。

裴宜笑将自己的猜想与太子妃一一说了,太子妃从茫然到恍然大悟,也严肃考虑了一番。

许久,太子妃才屏退了左右宫婢,声音低低同裴宜笑说道:“笑笑,兹事体大,此事我会与太子说。”

太子妃语气更严肃了一些,“自我怀上皇孙之后,陛下的身体就不大行了,一直吃药。陛下可没有换太子的打算,我估计,是二皇子有些慌了。”

裴宜笑瞥了眼太子妃的肚子,隆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您也不要掉以轻心,身边的人定要选信得过的。”

太子妃都答应了下来。

裴宜笑还在害怕上辈子太子妃产下畸形儿,导致皇帝陛下多心,分走太子权利,后来治理瘟疫之后,太子几乎已经被架空了。

再后来,陛下驾崩,没来得及换下太子,可二皇子却早就已经有所准备,打入东宫,一举夺权。

同太子妃说了这件事后,裴宜笑便从东宫出去。深深宫墙在烈日之下,仿佛更高更阔,将其中的权势滔天、暗流算计都挡得不见天日。

回过头,马车多跑一会儿,才是市集。一时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裴宜笑抿唇笑了笑,心里忽然又有了着落。

她在路边买了个脆饼,吃着回侯府。

繁星拿着萧家送来的信给裴宜笑,急得满头大汗,一看裴宜笑手里还拿着个脆饼,悠哉悠哉的,恨铁不成钢说:“小姐,您这还吃呢,将军都已经走了!”

裴宜笑抬眸看了眼繁星,繁星将信递过来,“将军亲自送信过来,等了您整整一上午,您都没回来,侯爷紧拉着将军看诗文……将军承受不住,这才离开了。”

裴宜笑忽然觉得,没见到萧重,手里的饼不香了。

·

六月的这一天很是凉快,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皇城里的闷热气息总算降了下去。

裴宜笑换上了一身鲜亮的罗裙,整个人都生动娇艳,繁星在她身后直夸赞:“小姐生得真好看,保管将军今日看了移不开眼。”

裴宜笑嗔了繁星一眼:“话多。”

三日之前,萧重来府中给她送信,裴宜笑去了东宫错过了,看过信后才知晓,是萧重想要约她去桃园。

桃花缤纷如仙境,一眼看去,花海重叠,美如娇娘。当初裴宜笑便是在桃园遇上温故知的,被他迷了心窍。

可桃花是美……但现在都已经六月了!花早就已经谢了,再过两月,桃子都能成熟了。

裴宜笑思索了一番,觉得将军不是个知情趣的人,是个实在人。

这天气,去桃园里乘凉也极为不错。

从庆安侯府出去,萧重已经骑马在那儿等候多时,裴宜笑对着马上的他微微笑了下,眉眼低垂,稍稍福了福身子。

萧重朝着她轻轻颔首。

回过头,裴宜笑吩咐繁星:“你先去东郊的庄子里等我,我与将军赏完……桃树,就来。”

繁星应是。

裴宜笑自有打算,左右是要出趟门,不如趁着与他赏桃树的时候,顺便去庄子里看一眼药材的生长。

庄子里的管事老张差人来说了,有好几个药商已经托人来打听过价格。

繁星先离开了,萧重才牵着马过来,他黑眸扫过裴宜笑娇艳动人的脸旁,心里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好看”,嘴上却抿得紧紧的。

裴宜笑轻笑出声,“将军莫要再看了,再看下去,天都要黑了。”

萧重别开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沉声说:“裴小姐要不要与我一同骑马。”

他身后的大马,哼哧一声,裴宜笑咽了口唾沫,她一个人可不敢骑,光是身量,这马就比她还高。

裴宜笑委婉拒绝:“我坐马车即可。”

萧重“嗯”了一声,牵着马送裴宜笑到了马车旁边,裴宜笑还在想着她这样拒绝,是否会伤到萧重心。她一时不查,没在马车上站稳,脚下一滑,她娇滴滴呼出声来:“将军!”

好在萧重眼疾手快,随手一揽,就将裴宜笑揽入怀中,打横抱起,没有丝毫损伤。

萧重剑眉蹙着,眸光从她脸上扫过,惊慌的神色还没有散去。

他眸光往下,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恰能看到一片雪肌若隐若现,甚是勾人。萧重血气旺,这一眼看过去,鼻头一热,有什么东西好似要流出来一样。

裴宜笑从惊恐中回过神,所感受到的是沉重的呼吸,与一个硬邦邦的胸膛。她纤细的手指扒拉上萧重的衣襟,感受到他身体上的温度,忍不住害羞。

她一寸寸抬起目光,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多谢将军,可以放我下来了。”

那双水蒙蒙的杏眼勾着他心脏乱跳。

萧重喉结滚了滚,在裴家下人的注目下,慢慢将裴宜笑放了下来,严肃皱眉道:“莫要乘车了,这般危险,你上马去,我带着你。”

萧重语气威严正经,颇为强势,很难有人会拒绝。

裴宜笑正想答应,抬眸一看,却微微一愣,后知后觉掏出绣帕来,慌乱踮起脚尖捂住萧重的鼻子。

裴宜笑紧张道:“将军,你流鼻血了!”

萧重:“…………”

小娘子踮起脚尖,正慌乱替他擦着鼻血,因为离得近,裴宜笑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了。

萧重淡淡推开了她一些,接过她手中帕子,狡辩说:“许是天热。”

他黑眸不明意味看了眼尚在担忧的裴宜笑,淡淡道:“火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