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琦的及笄礼之后,萧家便已经急着要到裴家来定亲。
两家正忙着,裴宜笑倒是清闲不少,她在后厨自己做了莲子糕,给近来有些抑郁不振的思琦吃了,得到肯定的评价后,裴宜笑才想托繁星给萧重送去。
可自思琦及笄礼后,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萧重了,不挂念是不可能的,她左思右想,还是让繁星备了马车,她亲自去了一趟萧家。
这是裴宜笑第一次去萧家,难免紧张,可左右都要过门,提前见见萧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大事。
萧家门房进去通报了声,裴宜笑才知道萧老夫人亲自去置办定亲的礼物去了,足以见得她对裴宜笑这个儿媳妇有多么重视了。
门房恭敬笑着说:“老夫人不在,将军在后面练枪,若是知晓裴小姐来了,应当会欢喜的。”
裴宜笑垂头,淡淡说:“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也是个洒脱性子,一拍大腿,“哪儿用得着通报啊,裴小姐就当自己家一样就行。”
裴宜笑轻笑,这果真是将军府的作风。
繁星嗔怪看了门房一眼,靠近裴宜笑,“哼,净说些不知羞的话。”
裴宜笑提着裙摆,在门房的指引下进了将军府中,裴宜笑轻声说:“无妨。”
裴宜笑第一次来萧家,多有不熟,好在有门房指引,很快到了萧家的武场。
武场并不大,不过萧重练个刀枪剑,还是绰绰有余。
武场之中,枪棍声响裂开空气,震动耳膜。门房指了指武场中的男人,低声对裴宜笑说:“裴小姐,将军在那儿呢,您自个儿过去吧。”
裴宜笑回头感谢一笑,从繁星手中接过食盒,低声软语说:“你去那边侯着。”
繁星不放心看了眼裴宜笑,叹了口气,还是听她的话了。
食盒里装了很多东西,提着颇重,裴宜笑缓步走过去,看到的萧重在视线之中也愈加清晰起来。
许是天热了,他穿得单薄,练过枪后更是热,褪去了外衫,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胸膛半敞,隐约露出里面劲瘦的线条,还淌着汗珠。
萧重听到脚步声,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裴宜笑的身影。
萧重微微一怔,下意识就丢掉手中的长枪,随手拿起丢在一旁的衣裳,搭在身上,将胸口捂得严严实实。
裴宜笑走过来,轻声唤了他:“将军。”
萧重神情淡淡,眉梢带了些许欣喜,他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这是裴宜笑第一次到萧家来。
食盒放在练武场旁的石桌上,她将里面的糕点都摆了出来,笑眯眯对萧重说:“后厨送来了些莲子,我瞧着正新鲜,便做了点莲子糕,特地给将军送过来些。”
萧重走过来,身上还有汗水的味道,却并不难闻。她站在萧重跟前,还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气势,有些压人。
裴宜笑目光一斜,瞥见他身上穿的衣服上沾着灰尘,便伸手帮他掸了掸。
而萧重却憋红了脸,紧抿着唇,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话。
两个人一同坐下,萧重擦了手,才拈起一块莲子糕尝,清新的味道让人感觉到一阵舒服,他点点头,赞许说:“好吃。”
因为这是裴宜笑亲手做的,萧重多说了一句:“甚好。”
裴宜笑眼眸弯弯,“我还给伯母带了礼物来,她既不在,你替我转交给她。”
萧重:“嗯。”他吞咽下糕点,“其实不必带礼,你能来,已然很是欢喜。”
他的耳朵脸上还是红红的,也不知是说话太过羞人,还是方才练武太热。
裴宜笑道:“第一次登门,总得带点东西,全了礼数。”
萧重没反驳裴宜笑了。
他向来不善交际,回到皇城之后,能够避免的宴会,他都会尽量避免。
但是裴宜笑说的,应当都是对的。
清晨的风徐徐而来,带着春意,萧重也凉快了很多。食盒里的莲子糕还有很多,萧重吃不完,就交给后厨放着,等到想吃的时候再吃。
萧重道:“后头有处院子在整修,裴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正好裴宜笑还想与萧重多处处,一听邀约,便应了下来。
两个人一同往院子里走。
裴宜笑睨了眼神情端正严肃的萧重,忍不住问:“将军,你可知方都统近来在忙些什么事啊?”
方都统便是方必。
萧重一听,眉头紧蹙,显而易见撇了撇嘴,“不知。”
裴宜笑看他外露的情绪,不禁一笑,见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扯了扯,软声说:“我是觉着,我家妹妹与方都统之间,许是有些纠缠。自上次及笄礼后,思琦有些奇怪,我和母亲心中都担忧得紧。”
萧重愣了下,才说道:“他近来多流连市井,很是清闲。”
裴宜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将军,方才你不是说不知吗?怎么现在又知道了?”
她弯弯的眼眸里好像放着春光,笑起来是格外明媚动人,看得萧重一阵心猿意马,心口都酥了大半。
他别开头,生硬地转开话题:“到了。”
裴宜笑抬头看去,院子正在动工,工人们哼哧干着。院子很大,几乎占了整个将军府的大半,她好奇问:“怎么修了个这么大的院子?”
萧重捻着指尖,替裴宜笑扇去身旁的灰尘,沉声说:“也不是很大。”
裴宜笑随着他走进去,刚进去,便可以看到一排排翠竹生得正好,蓬发向上,从翠竹下走过,可感受到一阵阵清凉。
穿过拱门,里面还在打造凉亭,凉亭外有秋千,秋千之后有花坛,花坛里是各色娇艳的花,此时正明艳开着。
裴宜笑怎么看都满意,嘴角的弧度就没有下去过。
萧重见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领着她往屋里走。屋里的陈设雅致质朴,书架上零落摆着几本书册,还有一架古琴。
萧重走过去说:“外面有树,等夏天来了,你坐在这儿时,有树荫挡着,也不会太热。”
萧重还想说书架上摆着什么书时,忽的感受到身边的人安静了,猛然垂眸看着裴宜笑。
裴宜笑挑了下眉头,难以压下眼眸中的浓浓笑意,她说道:“我?坐在这里?”
萧重脸上刚刚才褪下去的红晕,一瞬间又涨了起来,他刚刚竟然不慎说漏嘴了!
萧重干巴巴解释:“我……我就是……”
裴宜笑敛下眼眸,福了福身子,手指滑过古琴,外头阳光升起,透过树照了进来,树影斑驳落在琴上。
裴宜笑:“将军有心了。”
她手指按下一个琴音,软语道:“我很喜欢。”
萧重松了口气,喜欢便好,不枉他请了这么多人来设计。
两个人始终是没有正式成亲,一直就在萧家也说不过去,裴宜笑在离开萧家之前,还特地对萧重说:“将军,我家妹妹性情最是洒脱单纯,若是方都统与妹妹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清楚为好,妹妹不会多加纠缠的。”
萧重打直背脊,郑重点头。
裴宜笑吩咐的事情,萧重肯定要去做,他第一时间就去酒坊找到了方必,彼时方必正自个儿喝着小酒,悠闲得很。
城中无事,萧重的婚事也已经确定下来,的确没有方必什么事儿了。
萧重沉着脸走过去,径直坐下,方必愣了愣,将面前的好酒递给萧重,道:“将军今日好闲心,怎么想到来找我喝酒了?”
萧重不是拧巴的性子,有话便直说:“你与裴家二小姐是否有所纠缠?”
方必怔住,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他又喝了一口烈酒,灼得心口都疼。
萧重与方必相识这么多年,也对对方格外熟悉,看方必的模样,想必是真的与那位裴家二小姐有所关系。
萧重道:“你心里有事。”
“知道瞒不过你和裴大小姐。”方必头痛,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我与裴二小姐之间有些误会,她以为我想娶她。”
方必没曾想,这件事竟然这么快就被萧重知道了。他想瞒也瞒不住,那位裴大小姐玲珑心思,通透得很,方必知道瞒不过,只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清楚。
萧重掀起眼皮,“你若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何必又要去招惹。”
方必:“战场之上,我机关算尽,夷军动作不出我意料之中。可唯独这一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重不解,不知道男女之情还有什么弯弯绕绕,彼此喜欢,不就是能缔结良缘吗?
方必说:“我怎么能娶思琦?她才刚及笄啊,我已弱冠,大了她那么多,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方必一脸苦恼。
而一脸深沉的萧重暗地里却是握紧了拳头。弱冠算什么……他都二十四了!
他大了裴宜笑七八岁!
一想到这里,萧重浑身都不好了,冷冷瞥了方必一眼,他拿起酒盏,一口喝光,手上一用劲,酒盏就已经碎了。
萧重冷冷道:“没用。”
他站起身,懒得再搭理方必,背脊挺直,已经出了酒坊。
方必摸不着脑袋,他怎么感觉将军在生他气?他是说了什么惹将军不开心的事情吗?将军以前没有这么爱生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