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会想拒绝的。”慕博士起身,她居高临下地俯视江鹤闻,视线从镜片下方射出,精准地投在江鹤闻脸上。
“还有一周的时间就是你下一次体检,如果席榕的问题不解决,你的体检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她推了推眼镜,转身朝门外走出。
“怎么选择你们自己衡量,明天之前我需要得到准确的答复。” 她推了推眼镜,转身朝门外走出。
慕博士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她的背影如本人一样纤细却刚劲,几人愣愣地看她出门,最后那番话只有江鹤闻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咬紧了后牙,眉宇间溢出丝丝怨恨。
这是在威胁他?
“她真是比我还不会和小朋友相处。”丝丝好笑地叹了口气,她没有立即跟上慕博士的步伐,转头对着几人解释了前因后果。
“其实这次任务选择你们,慕博士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她同样对着江鹤闻道,“她做了你们的担保人,如果你们这次任务失败,慕博士要负全责,名下的全部资产,包括她的家都会被收走。”
对于慕博士而言,资不资产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她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一旦江鹤闻失败,从此她头上“传说”的名号会被扯下,继而冠上“罪人”一词。
她将成为一个笑话,一个企图用小孩来拯救人类的荒诞传奇。
“那她可以不选我们。”江鹤闻难得赌气道。
“她相信你们。”丝丝蹲下来,摸了摸江鹤闻的头。“我知道你讨厌慕博士,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能站在外面、能不用每天待在实验室,是慕博士和她的家人努力了很久的结果。”
“放一头丧尸和一个小女孩在外面乱跑,她需要顶着很大的压力。”
江鹤闻一怔,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样,他还以为是慕博士找人把他抓起来的。
每个月三周的自由活动时间,是慕博士能争取到的最大极限。
“这次也是一样。”丝丝望向燕窝,“不要有心里压力,你们是最棒的行动小组。”
“可是……张阿姨……”
“那只是个意外。要知道,全国一共十八个行动小组,只有你们成功解决过一个城市的生命。”丝丝微笑道,“我发誓我没有骗你们,江鹤闻小组绝对是全国……不,全世界最厉害的行动小组。”
这也是为什么慕博士选择了江鹤闻他们。
她是个注重数据的人,慕博士只看结果。
江鹤闻小组是成功率最高的小组,同时也是首次成功的小组。既然他是最优秀的,那就不必在乎年龄这个限制,谁规定大人一定就强于孩子呢?
慕博士最清楚这一点,这些优秀的大人们聚集在一起,最喜欢做的仅仅是吵架而已。
“就算这次没有成功,你们也能为我们获取珍贵资料,终归是有意义的。”
丝丝把手搭在燕窝和米小贝的肩上,低头看她们,“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训练我练习拳击。整整十二年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一场,每一次都被揍得倒在地上。”
“这十二年里每输一场,我就知道该如何调整、就离胜利近了一步。”
“如果没有前面失败的十二年,我今天不会站在这个位置。”
“别让一次失败击倒你们。任何的尝试都是有意义的,正视它,然后向它学习,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和慕博士相信,能在末世里拥抱别人的孩子是不会轻易就说放弃的。别让自己失望了,好吗?”
这是一番比慕博士说的话还要难理解的话,它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能慢慢领悟。
但这不妨碍孩子们在这一瞬间被鼓舞激励。
儿童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法三思而行。他们做事冲动,从来不思前想后,往往等事情变得一团糟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做错了。
当一个大人想要做蛋糕时,他可能会想到“家里没有烤箱”、“做蛋糕还要买好多东西”、“做出来了万一不好吃怎么办”,最后在脑袋中完成计算得出结论——“算了不做了。”
而孩子是天生的实干家,当这一想法冒出来时,他会调动所有的才能和方法去达到目的。
家里没有烤箱,奶奶家外婆家阿姨家老师家有没有?
做蛋糕需要好多食材,妈妈不给买,爸爸能不能买?能不能用一次满分的考试成绩去兑换这些食材?
万一不好吃了怎么办?不可能,他肯定会做出最好吃的蛋糕!
谁也不否认他们也许会半途而废,但三分热度就有三分钟的收获,半途而废起码享受到了一半的旅途。
当蛋糕变成了席榕,这个问题得到了理所当然的解决。
如果救不回席榕怎么办?
管他的,先答应了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江鹤闻和几人对视一眼,收集到小伙伴们的意见后,他对着丝丝点头,“好吧,我们会努力的。”
丝丝起身,后退一步,对着几个孩子鞠了一躬。
“谢谢。”
……
既然是最重要的任务,自然要拿出最重视的态度。
像之前那样因为林雨琴的成功,而对张阿姨的大意绝对不能再有。
林雨琴那次有米小贝帮忙,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彻彻底底陌生的丧尸。
丝丝走后,他们得到了有关席榕的一些资料。
大家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把这些带有图片的资料铺散了一地,煞有介事地开始研究。
“席榕,九岁,四年级,爱好……打架。”米小贝皱着眉读手上的资料,这是席榕在学校填个人信息时填的单子。
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和陆擎平分秋色。
“我喜欢她的爱好。”陆擎接话道。
“合格……合格……合格……”江鹤闻看着手里这七张期末成绩单,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成绩分四种,优、良、合格、待评。所谓的待评就是需要补考,为了期末的成绩单子好看一点,老师绝对会让最差的学生都通过补考,起码拿到一个合格的分数。
江鹤闻手上的七张成绩单,从一年级第一学期,从语数英到音乐体育美术,这位九岁的姐姐全部都是以合格落幕。
清一色的合格看起来分外整齐,对强迫症的人来说,是七张很友好的成绩单。
燕窝手里的是席榕的美术作业,每个学期美术老师都会把每个学生这一学期的所有画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面,但是席榕的袋子里只有三张画,她起码少画了十次作业。
燕窝抽出一张,白纸黑字配色简单大方,上书两个大字——“好烦”,主旨清晰鲜明,让人能体会到画者作画时的情感。
陆擎手里的平板播放的是一次席榕和小区孩子打架的监控。席榕轻轻松松把一个孩子揍翻在地,逼他喊自己为妈妈。
慕博士住的小区到处都是监控,他们非常清楚地录下了这段视频,对方家长拿着这段视频砸在了慕博士脸上,让她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
陆擎一边看,一边不停的“啧啧”,他还时不时扯江鹤闻过来一起欣赏。
“女中豪杰!”他赞叹道。
九岁的席榕一个人能单挑三个男孩,实乃巾帼不让须眉。
这是个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同龄人,很难想象她的妈妈就是那个一身洁白的慕博士。
天才们总是特立独行的,身为生化界传说的女儿,席榕已经天才到了让人排斥的境界。
“她有朋友吗?”江鹤闻给丝丝发去了消息。
很快,另一个号码给江鹤闻发来了消息:“没有。”
那是慕博士的号码,现在江鹤闻拥有了生化界传说的电话了,他应该骄傲的,事实上他只觉得骨头又隐隐作痛了。
席榕没有朋友,解除丧尸病毒的难度又高了一重。
米小贝思索道,“她没有朋友,妈妈又不能抱她,还有谁能爱她呢?”
这恐怕也是席榕想知道的。
在这世上,还有谁能爱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