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顾岁安还毫无所觉。
她熟练地挽住手臂,看着镜中站在一起的男女,开玩笑似的:
“别说,我们这样看着。”
“还真像一对。”
刚才那一刹错乱的心跳仿佛只是错觉。
江以臣抿抿唇,不留情面地抽回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岁安:???
她怒气冲冲地提着裙摆追上,又在看到江以臣刷卡付款时猛地停住脚步。
高跟鞋敲地的剧烈声响在身后戛然而止,江以臣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顾岁安灿烂的笑脸。
声音也甜腻腻的。
“果然男人付钱的时候最帅了!”
还附赠了个大拇指。
往外走时,顾岁安还在尬夸,“我收回我先前对你一切冒犯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江以臣!就是我心里最帅!最爱的……”
男人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江以臣就刹住脚步回头看她。
语气依然不近人情,“再吵,回去退款。”
顾岁安很有眼力见地抿紧了唇。
晚上的酒会在一家酒店里举办。
他们特意到的早了些,为的就是先抓住与某些大佬攀谈的机会。
顾岁安扮演的就是花瓶的角色,全程只要挽着江以臣的手,礼貌点头、微笑。
她笑得脸都要僵了,趁着江以臣和对面人都没注意,低下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脸。
视线无聊地在场地内乱飘。
然后就看到了被女伴挽着,刚从门外进来的江以焕。
他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哪怕并没有看向这边,顾岁安仍是觉得反胃。
还隐隐有些害怕。
总觉得面前又有一个挖好的坑。
等着她跳。
察觉到衣袖被抓紧,江以臣偏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顺着顾岁安的视线,他自然也瞧见了一露面,就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的江以焕。
他结束了和对面人的话题,带着顾岁安去了个放着自取甜品的角落。
“累的话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中午吃得少,晚饭也没来得及吃,顾岁安早就饿了。
江以臣并没留在这儿陪她,顾岁安也乐得自在。
夹了两块小蛋糕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但不知是不是空腹喝了酒的缘故,两块蛋糕下肚不仅没有缓解饥饿感,反而让她有点想吐。
顾岁安只能去阳台吹风呼吸新鲜空气来压下这种感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待了还不到五分钟,旁边窗帘处就传来些暧昧动静。
一对男女正互啃得起劲,连旁边还站了个大活人都没注意到。
而从顾岁安的角度,又正正好能看清这对男女的脸。
我的妈呀,她在心里感叹了声。
这不是刚才特地过来和江以臣打招呼的人吗?
表面上看着是严肃女上司和懵懂实习生,背地里啧啧啧……
顾岁安捂着嘴,踮起脚悄悄离开。
许是八卦带来的冲击,往回走时,顾岁安居然觉得那股子不适感消失了?!
走廊的尽头分了两条路,一边通向宴会厅,一边通向地下停车场。
而正中间,站了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
她正左右张望着,看上去有点儿着急。
出于好心,顾岁安问了句:“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人焦急的目光在看到她时亮了亮,“顾小姐!”
顾岁安被这声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大约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冒昧,女人半垂下眼,“那天在江宅……我看见你和以臣在一起了。”
模糊的记忆在眼前浮现,顾岁安这才想起,女人是那天在小花园里拦住江以臣的人。
“我、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的。”
女人长了一张霸总文里纯情小白花的脸,就算上了年纪,泫然欲泣时也依然叫人怜惜。
顾岁安默默咽回了拒绝的话。
“我听说,你们是男女朋友。”触及顾岁安的视线,女人慌忙摆手,“我不是让你做什么很过分的事。”
“我只是想让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以臣。”
说着,她伸出手。
掌心内放着个玉镯,颜色碧绿通透,一看就价格不菲。
“您是他?”
女人苦笑了声,“我是他……妈妈。”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江以臣的身边一直没有关于他母亲的任何消息。
顾岁安起初以为人是已经去世了,直到这一刻才知道。
并不是。
女人也并没有提太多她和江以臣之间的事,只说上回在江宅见过一次之后,江以臣一直拒绝与她通话、见面。
许是女人长得实在面善。
又或许是从小家庭幸福的缘故,母亲这个角色,在顾岁安这里一直代表着绵长而温暖的爱。
而她看着女人愧疚的神色,本能地觉得没有妈妈会害自己的孩子。
“我只能帮你转交。”顾岁安接过玉镯,“其他的我不能保证。”
只是这样,女人也已经千恩万谢了。
……
宴会厅内,江以臣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他半阖着眼,指尖轻摁眉心。
顾岁安轻咳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说。”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妈妈呀?”
话音刚刚落下,男人就睁开了双眸。
锐利冷淡的视线扫过来,顾岁安不自觉抖了抖。
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就是在想,你在江家受了那么多欺负,如果你妈妈在的话,是不是能保护你?”
回答她的是一道充满嘲意的笑。
“没有这个可能。”江以臣说:“她消失了20年,我早就当她死了。”
“如果她是有苦衷的呢?”
“如果……她现在回来找你了呢?”
“顾岁安。”
讲一次似是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叫她名字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警告。
余光无意间一扫,又瞥到了某样很眼熟的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地,江以臣扣住了顾岁安的手。
力道之大,更是将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手指抓着的玉镯整个落入眼里。
在灯光下,还泛着柔和通透的光泽。
有那么一瞬,江以臣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外婆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满怀惦念地抚摸腕上玉镯。
那是她的小女儿挣了第一笔工资时买的。
母女俩一人一个。
江以臣闭了闭眼,他整个人都紧绷着,沉沉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气,“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手腕上的疼痛在加剧,顾岁安挣了挣,并没被松开,“是……你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
这句话里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大,骨头都仿佛要被捏碎了。
抓着的玉镯也被松开,“啪”地一声,碎裂在地。
已经不断有视线投向他们,顾岁安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小声道:
“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江以臣却只是盯着她。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岁安。”他说。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