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最终还是没吃上。
等电梯的空档江以臣接了通电话,看样子是公司那边有急事要处理。
他刚一离开,顾岁安就长长舒出一口气。
一扭头,就见顾父顾母双手环胸,一副要审问她的架势。
顾岁安:“干、干嘛?”
顾母:“你到底是从哪儿学的,这么不认真对待别人的感情?”
顾父:“那臭小子真的在追你?赶紧拒绝了!一点也配不上我们岁岁。”
顾岁安:……
她这下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时口嗨换来的是整个下午的碎碎念。
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是顾母对她的耳提面命。
顾父顾母在小县城里教书,平时工作忙,虽然来江新市只要一小时车程,但也很少来。
顾岁安原本的打算是带两人随便逛逛,下午再去商场买几件衣服。
但顾母作为短视频深度中毒患者,早已拿捏了特.种.兵.式旅游的精髓。
所以……
顾岁安六点刚过就被强制起床了。
“妈,起这么早景点都没开门吧。”
“谁说的。”顾母指指手机,“我早都做好攻略了,吃完早饭再打车过去正好开门。”
餐桌上摆着刚买来的豆浆油条,顾岁安撕了一根叼在嘴里。
对面的顾母还在不死心地发问:“所以你跟小江真的没有什么?”
“妈——”
尾音拉长,辩解的话卡在嘴边。
顾岁安眸光一闪,再出口时,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也……不是不能有点什么。”
早起陪父母逛景点这种罪,当然不能她一个人受啦。
“我去打个电话。”
说着,顾岁安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清晨六点的天已经很亮了,照在身上的阳光已带了丝燥热,能够听到清脆的鸟叫。
电话被接通。
男人的声音是还未睡醒的沙哑,“你好,哪位?”
顾岁安清了清嗓子,“是我。”
那头沉默了两秒,随机是通话结束的“嘟嘟”声。
顾岁安当即又拨了回去,“江以臣!”
“挂我电话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回话,顾岁安就叭叭叭一顿输出,“不是吧不是吧?”
“自己昨天答应的事不会就要反悔了吧?”
顾岁安的声音是南方人特有的软糯。
语速快时,听起来就会黏糊糊的,尾音还总是习惯性拖长,像在撒娇。
江以臣闭了闭眼,睡意在这不间断的问句下消失。
“要我干嘛。”
顾岁安单手叉腰,得意地哼笑两声。
“现在,立刻,马上。”
“来我家楼下。”
……
一整天下来,顾岁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物尽其用。
免费的司机,免费的拎包小弟……
她压榨江以臣压榨得理所当然,且一点儿不愧疚。
晚饭在商场里找了家评分高的粤菜馆,准备点菜时,顾母抬头问:“小江怎么还没回来?”
她指使顾岁安,“你去看看。”
江以臣在安全通道里打电话。
白炽灯从头顶照下,男人狭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
购物袋散落在脚边,听见推门的动静后,江以臣抬眸扫了一眼。
顾岁安压低声音问他,“要打完没?”
江以臣没理,只在几秒钟后回了电话那边的人一句:“嗯。”
俨然一副沉浸在工作中,不想搭理她的冷淡模样。
逆反心理瞬间上来了。
她先是伸手在江以臣眼前晃了晃,没得到回应后,往前一步凑得更近了些。
从江以臣的角度,顾岁安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长长的眼睫轻颤,饱满而红润的唇张张合合。
“快点。”她说。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但江以臣却莫名觉得思绪被扰乱了。
他一把捂住顾岁安的嘴,语气严肃,“闭嘴。”
这话一出,顾岁安和电话那头的人都愣住了。
顾岁安:??
“我刚刚没说话!”
反驳的声音因为被手掌堵住,而显得有些闷。
江以臣只觉得一股热烫的气息喷洒在掌心,紧接着就是说话时嘴唇轻蹭过皮肤的酥麻触感。
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地,“那我……明天再汇报?”
江以臣伸出的手收回,手臂垂在身侧,指尖微蜷,“嗯。”
电话挂断,江以臣逆光站着,神色晦暗不明。
顾岁安背抵着门,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在她防备的神态中,江以臣缓缓抬起手——
男人手掌完全张开时,轻轻松松就能盖住她一个脸蛋。
距离越来越近,顾岁安缩了缩肩膀,脱口而出:“你!你不能打……”
“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以臣的手已经越过她头顶,推开了旁边的另一扇门。
擦肩而过时,从喉咙里发出的轻笑像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时间一天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
临进江宅前,顾岁安还特地被吩咐,“不该说话的别乱说。”
她挽着江以臣的手,挤出来的虚假微笑僵了僵,“用你说?”
这一处是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区,寸土寸金。
但对于江家几人来说,也仅是作为工作日时的暂住地。
光是安保就要过两层,院子里还带了个挺大的花园,穿过去,才能看见大门。
佣人从身边经过,目不斜视。
顾岁安与江以臣并肩站在玄关处,看着客厅内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江以焕与江明辉各坐棋盘一端,父子对弈,盛凌端着果盘在旁边坐下,时不时投喂一口。
顾岁安嘲讽地勾了下唇。
果然,这一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当年她第一次被江以焕带着见家长时,盛凌与江明辉也是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优越感十足,在她低声下气地叫了好几声叔叔阿姨后,才屈尊降贵般投来一个眼神。
而身旁的江以臣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待,抬脚就要往里走。
“等等——”
顾岁安拉住他,在又一个佣人从身边经过时,故意大声道:“诶?叔叔阿姨是不是不在家啊?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她拉着江以臣的手就要往外走。
佣人还没来得及阻拦,身后就传来一道颇威严的嗓音,“来了又出去做什么。”
顾岁安单手捂着嘴,故作惊讶地回头,“咦?原来叔叔阿姨都在啊?”
“刚刚进来没听见声音,还以为没人呢。”
几句话,阴阳怪气地明明白白。
江明辉和盛凌的脸色很难看。
一旁的江以焕却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那晚受的伤已经好全,他看起来又是那个优雅风度的贵公子了。
他们出发的时间不早也不晚,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这里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盛凌冷哼一声,“倒是会挑时间。”
顾岁安置若罔闻,挨着江以臣亲亲密密地落座。
江明辉坐在主位,精明的视线扫过,“人老了,就喜欢热闹。”
“你们兄弟俩平时没事也该多回来看看。”
江以焕自然说好。
至于江以臣……
他该夹菜夹菜,仿佛没听到这句话。
话题又自然地转到工作上。
江明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以臣你有个项目拿到了叶寻的投资?”
江以臣眼都没抬,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嗯。”
态度很敷衍,但江明辉却反常地没有斥责。
他只是眯了眯眼,想起自己这些年对这个私生子的忽视。
原以为他会就这样碌碌无为一生,没想到一鸣惊人。
能从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手上咬下块肉。
思及此,江明辉主动夹了筷子牛肉到江以臣碗里,“多吃点,看着都瘦了。”
盛凌闻言,嗤笑了声。
她结婚前有父母宠爱,结婚后又有老公儿子护着,几十年了,都依然是娇纵恶毒的性子。
她给江以焕盛了碗汤,视线斜斜的扫过来,轻蔑意味很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本事。”
“还有这位……”盛凌顿了顿,“顾小姐。”
“家里做的什么生意?又是怎么和江以臣认识的?”
顾岁安:“我父母是高中教师。”
回应她的是一道轻笑,
盛凌半掩着唇,下巴微抬,神情高傲,“这样的家世,按理说等八百年都是配不上我们江家的。”
“但配那小子。”
她指指江以臣,一举一动优雅自持,像极了古时候的高门主母打发庶子,“绰绰有余。”
“是吗?”顾岁安并不被她这挑衅激怒,仍然微笑着,“可我父母从小就教导我,看人不要太肤浅。”
“现在很多人不都是看着家世出众,实际上却脑袋空空是个绣花枕头吗?”
“尖牙利嘴。”
盛凌说:“你在这儿刺我,是没想过我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吗?”
她眯了眯眼,“人民教师?”
“平时应该挣不了多少钱吧。年纪也不小了,要是失业……”
威胁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顾岁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本来没想这么快把这招用出来的。
上一世,顾岁安只知道盛凌好赌,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万的输,眼都不眨。
直到某一天,有记者爆出本该在国外小岛上度假的盛凌出现在一场吸.毒.派对中。
照片中,她保养得宜的美丽脸庞变得扭曲狰狞。
这会儿的盛凌,应该还处在被江明辉强制戒.毒,又忍不住偷偷找人注射的时候吧。
托前世那位爆料记者的福,顾岁安知道。
红丝绸会所。
是盛凌固定且隐秘的注射地。
“阿姨。”顾岁安歪头,眸色冰冷。
“你前两天是不是去了红丝绸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