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则宿的车刚到海岛村村口就被人拦下来了。
一群小朋友手拉手着不让他的车子进去。
虽然感到奇怪, 但魏则宿以前不那么正经的人,唯独对这群小孩子是温柔善意的。
他干脆就停了车,从车上下去。
只是一站稳就被丢了几个鸡蛋。
他顺势看去,只见一个绑着马尾辫, 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 倔强的脸上都是狠意:“不许你们来拆我们福利院。”
魏则宿倒也不生气,用手帕把身上擦干净,然后走过去。
七八岁的小女孩身后顿时躲了七八个比她还小一点的男孩女孩, 但是每张小脸上面都有坚定。
“小朋友,我不是来拆福利院的,我只是过来看看。”
“骗人!就是因为你们要强拆我们福利院, 我们妈妈才会被气病!”
魏则宿一愣, 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
虽然他知道公司是要买下这片有福利院的地用来开酒店, 但是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暴力拆迁福利院。
“你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吧。老付,去买些水果和鲜花。”
“好。”
交代完,魏则宿又弯腰看这个小姑娘,忽然目光扫到她脖颈上戴着的一条项链, 便伸手抓了出来。
小姑娘却以为他要抢玉佩便紧张地往后躲。
“你要干什么!这是我院长妈妈送我的!”
“你……”魏则宿松了手, 又问她,“你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吧, 我去给她道歉。”
“我也看不到她,照顾我们的阿姨说妈妈睡觉了, 就连小豆芽都看不见她。”
这时, 福利院那边开了门, 有一个中年妇女出门打水,身旁跟着一个三岁左右懵懵懂懂的小男孩。
魏则宿走过去,展开微笑:“您好,我是魏氏集团的总裁,关于福利院拆迁计划有变,我想亲自找你们院长谈谈。”
中年妇女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冷漠:“不方便。福利院的事宜已经敲定,我们认,不日就会搬走。”
“等一下。”见人要走,魏则宿再次喊停。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在中年妇女身上,而是她身旁的小男孩。
那是和童泠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嘴巴。
很好看很秀气……
他有一瞬间失神,又蹲下去想要仔细看看,但是被中年妇女拦住了。
“她在里面,你去看看她吧。”
魏则宿心里有一个答案在呼之欲出,也有些慌不择路,快步往里边走了。
一直到走到里边的一个小房间。
魏则宿看着窗外是蓝蓝的海面还有灯塔,而近处就是窗户下的床。
有一个人躺在上面。
她闭着眼睛,恬静无比。
那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几年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仿佛依旧是那个人那个模样。
魏则宿抿抿唇,眼眶瞬间红了。
几步走过去,他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的脸色有点儿惨白,还好阳光照在她脸上,还是有些暖意的。
“童泠……”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与沙哑,“这些年你就躲在这?”
他想要伸手触碰她,但是不敢,生怕最后这一切都是梦。
“对不起。”他忽然就想道歉了。
如果那天他硬撑着回去了,不让她等那么久,亦或者是他早点发现自己是喜欢她的,会不会她就不走了。
至少他父亲去找麻烦的时候,他可以护着她。
“童泠,我来带你回家了。我娶你啊,我们结婚,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他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嘴角也扬起了一丝自认为很温柔的笑。
这时候端水的中年妇人进来了。
水盆里的水氤氲着热气,她的胳膊上也挂着一条衣服。
“请你先出去一下,我要给童泠擦拭一下身体。”
“我是她未婚夫。”
却不知中年妇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炸了:“未婚夫什么啊未婚夫?呵,这么多年来她活着的时候你不来,一睡不醒了,你倒是来了。”
“什么?”魏则宿皱了皱眉头,有些没听明白。
“她今早刚刚去世,被子都还是热的。”中年妇女握着身旁小孩子的手,眼眶红了一片,“你说你是她未婚夫,你就任由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哪怕是生了病也不敢出去医治,生怕被人找到。结果到头来病死在床上,这时候你却出来了?”
“你说什么?”魏则宿顿时坠落到冰窟里,他低头去看身旁的人。
“她病了三年上个月医生说没救了,我把她接回来她撑了一段时间,今早刚去世。福利院要被拆迁,她生怕以后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最后还停药了,每天都是疼得死去活来。我真是谢谢你。”说着中年妇女也眼眶红了一片,“她还那么年轻,孩子也这么小,好日子也没享受过。”
魏则宿呆呆地站在原地,伸手去触碰童泠的手,摸到了又像是说服自己说服她一样:“还是温的啊。”
中年妇女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她能看出魏则宿眼底的信念正在坍塌。
“我还要带她回去啊,我在找她啊。”魏则宿用力捏紧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就……”
“你先出去吧,我给她衣服,至少也要体体面面地走吧。”
可是魏则宿并不让位。
中年妇人也没办法:“算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待着吧,半个小时后我再过来。小豆芽,他是你妈妈要我带你去找的人呢,也就是你爸。”
说完,把孩子交给魏则宿后,那女人便离开了。
而留在房间的小豆芽并没有很亲近魏则宿,看见魏则宿向他过来,吓得立马跑向床边,想要躲进母亲怀里。
但是那已经沉睡不醒的女人早已没有了护住他的一切可能。
魏则宿伸手过去:“小豆芽,我是……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妈妈说我没有爸爸。”三岁的孩子讲话还不利索,但胜在口齿清晰,思维能力也不错。
魏则宿又看向床上的童泠,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瘫坐在地上,像是丧家之犬似的,眼泪一滴滴往下落,什么都表达不了。
小豆芽似乎也并不知道他母亲如何了,但是看见一个大叔叔在这哭,还是走过去帮他擦眼泪。
“妈妈说,男子汉不能哭。”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魏则宿苦笑一声,手里始终拽着童泠的手,“我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坚持与信念都没有了,他的爱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呢?”小豆芽也很迷茫,“不过我有妈妈,叔叔你有妈妈吗?”
“没有。”
“那你有对你好的人吗?我妈妈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有,可是她也不要我了……”
“叔叔你是不是很坏,怎么都不要你了。”
“对,我很坏,很坏。”
“那我跟你做朋友!以后我对你好。你不许再坏了。”
魏则宿又想哭又想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仿佛将这些年的所有委屈都给倾诉了。
——
魏则宿带小豆芽离开是一周以后了。
这一周,他料理了童泠的后事,解决了福利院的所有事情。
带着几个没被领养的孩子一起回了魏氏的庄园。
他把童泠留在了那个完美的海岛,同时还留下了他一直带着的求婚戒指和水晶球。
之后,那个纨绔子弟魏则宿再也没哭也没笑过。
还知道他拒绝了所有商业联姻,甚至在一次联姻目的强的宴会上亲自抱着自己三岁的儿子出席。
人人尊称一声魏家小少爷。
惹得千娇百宠,像是宝贝似的护着。
有人打探孩子的母亲是谁,只得到两个字——童泠。
往后余生,魏则宿守着一个孩子,每年海水最蓝最清澈,日头最舒适的时候都会去海岛,在那个能看见晨曦的悬崖上坐着,看看美景,向身旁的墓碑叙述一下,有关魏筠澈最近的情况。
这样的事情一做,便从青俊坚持到了头发花白。
那是一份漫长的等待,等到终有一天,他们会重新遇见。
那时候他会拉住她,抱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