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不能太放肆。
尤其是时烟的这把病骨头,怎么能经受得住封则衍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
所以第二天封则衍怎么揉捏她,想让她早些起来去外面看看五彩缤纷的冰棱,她都不愿意。
于是男人只得放她休息,然后差不多十点这样,才送她回了山庄。
两人在山庄外分别,男人急着赶飞机,所以把车后备箱里放着的行李箱取下来交给她:“里头装着婚纱和钻戒,暂时我是没法亲眼看到你穿上这个了,等我从香城回来,你再穿给我看。”
“嗯。”
“乖,等我回来。”说这话时,男人的眼睛里有一些挣扎与犹疑。
时烟看出来了,也知道是为什么,便张开双手抱住他:“好啦,我不会走的,你都说喜欢我了,我还走干什么呢?”
男人嘴角勾起,看上去心情是好了一些。竟然能比小树还容易哄。
为了更加稳定他的心,时烟再次说道:“阿衍,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哪也不走。”
“嗯。”男人回到车里,目光始终流转在她的身上。
最后做了一个“给我打电话”的手势,才启动车子离开。
时烟带着笑意,拖着行李箱走进屋子里。
谁知道一进去就碰见了金医生。
她依旧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头发及肩,整张脸情绪很冷很淡。
那种冷淡,跟黎管家不一样。
黎管家跟了封则衍七年,估计形形色色的人看过不少。一开始也许并不认为封则衍对她是真的,所以三年前被派来照顾自己的时候并不想倾注过多的私人感情。
所以哪怕之前她对自己都假装很冷淡很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时烟相信,黎管家从未想过要害她。
而金医生看着和谁平日都相处得很好,冷不丁却是暗里插刀。
人心这种东西……果然难测。
虽然已经知道她做的事,但时烟并不想现在就直接撕破脸,她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地指责只会让人觉得她无理取闹。
毕竟在旁人眼里,一个尽心尽职照顾她三年,又在她一病不起后,用心照顾她整整一年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
说的再多,也不过就是她容不下她。
至多还有五天,如果血液测出来有问题,她再当面与她对峙。
迎面相逢的两人,对视不过三秒,却是花火四溅。
而后相互绕开,各走一边。
之后的每天,金医生还是会按例来送药,但时烟再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喝过,等人走了就倒进厕所里冲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不是这个药有问题,该避免的还是要避免。
至于害她的这笔账,她总会清算的。
——
封小树被接回来的那天,天气很好,虽然外头整个山庄都是光秃秃的,但阳光把这个冬日照得十分温馨。
时烟一早就起来坐在一楼的吊椅上,一晃一晃的,像是只可爱的北极熊似的,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他归来。
许是阳光太暖和,整个陷在棉服里的她,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双腿上受了重力,她才像是醒过来了,迷惘地睁开一双眼。
只见小树做着鬼脸,看见她醒过来了,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小树……”女生从愣怔转变为欣喜,并且立马抱住了他,“对不起啊小树,姐姐睡着了,没有去门口接你。”
“这孩子一路上还叫我别通知你,要给你一个惊喜呢。你们俩啊。”黎管家无奈地笑笑。
时烟蹲下身,去查看小树的伤口,只见腹部那里封了好几针,其他地方也有。
一想到那天自己没有看好他,导致后续一系列事情,她就满是后悔。
“那天你怎么就跑出去了?”
“我……”小树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了。只低下头委委屈屈的模样。
时烟凝起眉,也决定不逼他,只轻轻揉揉他的发安抚。
这孩子看着单纯,但心思其实一点也不少,估计是那天听到了她和纪姝宁的对话。
“进去吧。姐姐给你做了好吃的,为你接风洗尘。”
“好。”
两个人大手牵小手地继续往屋子里走。
——
封则衍离开第四天的时候,时烟被黎管家提前带去了要举行婚宴的巨大邮轮上。
据说封则衍从小就喜欢大海,所以这一次婚礼的举办地点就在海边。
虽然黎管家是这么说的,但时烟还是甜甜的笑了。以前订婚的时候她就与他提过一嘴,想在海边举行婚礼,没想到这也能凑到一起。
不过许是自己没有参与到婚礼前期的筹划过程中,所以时烟总有一种恍惚与置身事外的游离感。
甚至并不觉得自己要结婚了。
根据流程图上的安排,他们接下来会在大海上渡过一天一夜。
前一天宾客上船,然后他们可以肆意地在邮轮上休闲娱乐。第二天,邮轮会在一个著名的美丽海岛上停靠,她和封则衍将在那里最高的悬崖上,面对蓝天,面对大海举行婚礼。
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样子,也是令人期待的模样。
时烟把流程图交还给黎管家:“阿衍他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那边好像还要处理一些事,婚礼前一天凌晨才会到,不过你别担心,到时候直升机会直接把他接过来,婚礼是一定能赶上的。”
“真是个大忙人。”时烟伸了个懒腰,想到什么,跑去衣柜里搜出那个行李箱,把它打开。
这么久了,她都没好好看一眼这套婚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一阵捣鼓后,她将婚纱从箱子里提起,然后展开。
饶是跟在封则衍身边那么多年,看过不少顶级礼服的黎管家也在一睹礼服的时候愣怔了。
这大概得用绝美来回答吧。
哪怕房间里只有一盏大灯照耀,整条裙子都在流光溢彩了,到时候在太阳下又该是一副多么动人心魄的北北样子。
“好好看。”时烟忍不住夸赞。
黎管家点点头:“据说花了五千万。”
“……”怪不得。
“他就这么败家吗?”
听此,黎管家笑了:“夫人啊,封家家大业大,就算为你花个十亿,我怕在先生眼里也不算是败家。而且这婚纱也不算什么,那枚戒指才贵呢。是过去欧洲皇室流传下来的宝石上切割的,大概可以买下这半个游轮。”
“……”时烟再次被震惊。
“看来以后我得好好管管他了。”
黎管家笑了:“总算听你说起以后了,看来你不想走了?”
“还能怎么办呢,有一个人疼我宠我,对我那么好,又那么温柔,有多少人舍得呢?”
“想明白了就好,我去给你做药膳,你在房间里好好待一会儿,等会我把饭和小树一起带来,他啊,吵着闹着要和你一起睡。”
时烟噗嗤一笑:“哎,随便他了,他哥现在回来了,也不会允许他再跟我睡,小孩子怕黑,现在还在陌生的地方,肯定会怕,把他带过来把。”
黎管家应下,随后离开。
直到大概等到不会再有人来找自己了,时烟才像是做贼似的,拎起婚纱就往卫生间跑。
把婚纱换好后,她才走到客厅的落地镜前晃了晃。
不得不说,也真是被自己给惊艳到了,大概没有哪个女人穿着一身会不漂亮的吧。
后天她就嫁给封则衍了……时间真是过得又快又莫名其妙。
不过最后她嗤笑了一声,喃喃自语着:“说好要走,到现在却又舍不得了。时烟,你可怎么向妈妈交代哦。”
“交代什么,你已经不用交代了。”
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传来。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时烟立刻转身看去。
只见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正坐在阳台上的座椅里,与夜色融入一片。
之前从洗手间出来,自己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她……
“金言?”
“嗯。是我。”她从夜色里走出来,一身黑色西装,一双黑色的高跟,十分干练,和以往穿白大褂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背着手,脸色冷漠,嘴角还噙着一丝嘲笑:“恭喜啊,再过两天,你就是人尽皆知的封则衍的封太太了。”
时烟嘴角勾勾,反问她:“违心的话,从自己嘴里出口,就不觉得膈应吗?”
“膈应啊,当然膈应。我看中四年的位置,没想到还是没到我手里。”她苦笑一声,目光又流转在她的身上,那袭几乎能刺痛她眼睛的婚纱,“他对你真是下得了血本,知名意大利设计师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就连你那表姐都没有那份殊荣呢。”
时烟抿抿唇:“你大晚上来我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其实并不想干什么。”金言伸出一只手往她的裙子上放。
但时烟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
“别碰我。”
金言的手僵在半空之中,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收回了手。
并且她几乎是以一种病态的微笑,笑说:“你知道你表姐是怎么死的吗?”
时烟一愣,还没说什么,金言却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她倒不像你一样,能让我天天在药膳里下慢性毒,她每晚都喜欢喝一杯蜂蜜茶,还使唤我伺候她。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小姐,所以看不惯就在里面加了点东西。后来没控制好,药剂加多了,所以有一次她开车的时候,毒性发作,中途休克,车就掉到了海里,呵,捞了三天,除了辆破车就什么都没有捞到。”
她语气平淡地描述着,仿佛在讲一个故事,“从导航仪里,谁都看得出她晕过去才导致坠崖,但谁都想不到会是我做的。”
时烟听得浑身冰凉,还是一种是从脚底开始冒寒气,一点点冷到了头顶的凉。
之前她觉得眼前的女人可怕,可是这个话一出来,却让她觉得,这哪是“可怕”两个字就可以比拟的,简直是恶魔。
仿佛杀了个人,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她之前一直隐隐还有希望,觉得金言只是误入歧途,那天自己的点醒,她可能会收手,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这种杀人的事都干得出来的人,对付自己,还不过就是对付一只蝼蚁?
金言还在娓娓道来:“这件事,其实一般人我是不会告诉的。除非……”
音落,她一个快速出手,狠狠向时烟所在的位置扎来。
时烟看到了立马想躲,然而婚纱早已被对方提前踩住,她根本无法抽身逃离,只堪堪躲过第一次攻击。
在第二次攻击袭来的时候,时烟感受到耳边传来一道劲风,下一秒,一根尖锐的针刺进了她的脖子里。
她想呼疼出声,可药剂似乎很大,导致不过两秒,她的舌头便一片发麻,连正常站立都不能。
手脚失去力气,她缓缓向地上趴去,因为想穷尽一切力气站起来,额间也爆出了青筋。
对方抽掉针筒,睥睨地看向趴在地上的时烟,补上后半句话:“除非她也要死。”
时烟咬着自己的唇,想感知到一点疼痛,可是哪怕咬出血了也没有,甚至渐渐的连牙齿都用不了力气。
同时,上方传来金言凉薄的话语:“知道为什么,不需要你交代给你母亲吗?”
“因为啊……在她知道你要和封则衍结婚的时候,就病发去世了。也亏得封则衍那边能这么密不透风地瞒了这几天。”
听着这些话,时烟的手指几乎要磨出血,她想嘶吼出声,可任是眼睛都快充斥满血丝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自以为和他的这场婚姻是万众瞩目万众期待的?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替代品,你误会他那么久,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连个替代品都不是,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一个封则衍和他大伯对抗的工具。你们时家的人怎么死的,也最好闭上眼前好好回忆回忆。”说完她嗤笑一声,从梳妆台上拿起剪刀开始一刀一刀地将时烟身上的礼服剪碎,破坏。
冰冷的剪刀从时烟大腿上划过,将那件昂贵华丽剪成碎片。
最后发泄完了,金言也擦了擦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眼泪。
“我也是个工具,所以我体面地送你最后一程。”
金言打开那原本装婚纱的行李箱,将人搬进去。
纵使时烟死死盯着她,她也不悚,就像是处理死尸似的,一点点拉上链子。然后将拉杆拉起,提着箱子就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