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口,玻璃房。
将一杯热腾腾的花茶放到时烟面前,纪姝宁还是没能从见到她的震惊中缓过来……
且不说,这个本该昨天就离开北城的人,此刻在自己这避难。
就光光是她身后原本寸步不离的保镖管家医生一个没跟着来,可见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大发了。
纪姝宁几欲开口询问现状,但终究害怕触及到时烟的伤心点,选择了乖乖闭嘴。
只是……那一脸无比纠结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
时烟见了,发觉好笑。
她将热乎乎的花茶喝完,暖和了下身体,随后开口同对方说笑:“我难得过来你这坐坐,你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行不行。怪让我伤心的。”
纪姝宁也不想啊,可她也慌啊!
“你该不会是从山庄里偷跑出来的吧?”
时烟听了,立马扬起嘴角,看上去仿佛有着计谋得逞的开心。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大大的,有着虚无缥缈的朦胧:“其实被你猜对了一半。因为我并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而是从封则衍的公司一路坐车来到这里,因为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来找你叙叙旧。”
说着她露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神情,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
纪姝宁点点头,明白了。但下一秒又瞳孔大地震似的,充满震惊。
“该不会……没人知道你来我这吧?”
“嗯,没有。”
纪姝宁差点站不稳要倒进沙发里。
“你家那位要是找不到你,又发现你在我这里,你我都会死得很惨的你知不知道?!”纪姝宁怕了,比给时烟买飞机票还要害怕。
时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也知道这一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她真的很想任性一次……
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乖巧了三年,也该有为自己破例的时候。
而且今天她是真的被自己的情绪波动吓到了,被自己……那突如其来爆发的情绪给吓到了。
她明白自己对封则衍是有感情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整整一年过去,自己仍会为他吃这么大的一醋。
甚至最后还那么没骨气地撒腿就跑。好几万的袖扣都跑没了一个。
又怂又傻。只敢龟缩在这里,把自己保护起来。
许是发觉刚刚自己的话有点过分,纪姝宁蹲下来轻轻拍拍时烟的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算了……你来都来了,我也早就得罪他了。你就在这坐一会儿,等下我下班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
时烟微笑着,将周遭都衬托得美好起来。
此刻橱窗外的北城,已身处在浓重的夜色之下,有零星的小雪在灯光下缓缓坠落,仿佛是盛大宴席谢幕时坠落的闪粉。
一切很平缓,很柔和。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然而平静总是被用来打破的。
一辆宝蓝色的宾利冲破平稳的城市夜景,扫开飘雪,“嗤——”地停在花店门口。
玻璃门很快被推开,扶手上挂着的小铃铛撞击出疼痛的嘶吼。足以见得来者的盛怒。
屋内的两人,一个吓得站直了身体,一个则虚虚地僵硬在原地。
毕竟谁也没想到封则衍会这么突然地找上门来……
同时,时烟心里也明白。
纵使这一次自己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把手机关机,还不回家,足以让人着急。
封则衍这一次亲自找来,恐怕也是为了问罪吧。
冷风吹来,冻得时烟一哆嗦,就连嗓子也忍不住发痒。
她没有忍住,咳嗽了出来,那瘦弱的肩头随着咳嗽一攒一攒的,显得整个人脆弱不堪。
好在同男人一起来的还有金医生。
对方见她咳得厉害,连忙上前给她披上外套。
并建议:“烟烟,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家吧。路上积雪了可不好开车。”
这……已经算是给台阶下了。
时烟也算是个识趣且有分寸的人,她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如鸡、乖乖回家。
她提起精神轻声一嗯,然后紧跟金医生就要往外走。
然而在经过封则衍身边时,被他猝不及防地整个打横抱起了。
一直注意这边的纪姝宁吓得立马过来,但在看到封则衍并没有对时烟做什么后,才松了口气。
当事人时烟也活活吓了一跳,小小一只缩在男人的怀里,仰着头凝视他的下巴还有他眼角下那淡淡的一颗痣。
脸上有惶恐不安。
男人却是垂着眸什么也没说,凝着极低的气压带她走出了花店。
一出门,冰冷的气流将两人的头发吹得狂飞乱舞。
时烟一向怕冷,几乎是下意识地缩进了男人的怀里。
很明显的,男人的脚步随着她的动作顿了顿,还低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他的脚步有明显的加快。
等时烟被男人放入车里的时候,落在肩头的雪瞬间融化成水,渗进衣服里消失不见。
可惜也就才冻了那么一会儿,时烟就已经双唇发紫,怎么也缓不过来。
封则衍见了忍不住蹙起眉头,脱下外套给她裹上,也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抱紧我。”
声音里带着强势的命令与温柔的偏执。
本想疏离,但残酷的现实还是让时烟不得不妥协,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笨笨的收紧手抱着自己,也任由男人抱着她。
不一会儿,耳旁的胸膛微微震动,响起男人的声音:“去找我了?”
时烟一愣,张开嘴动了动想要解释,可最终也没要隐瞒:“嗯,但后来见你在忙就走了。那个你别误会。我不是特意不接你电话,是想接的时候没电了,也不是不回家,就是想过来看看朋友,你来的时候我就准备回山庄了……”
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女生越发觉得自己心虚,但没办法,总不能说自己是吃醋跑掉才不接电话的吧。
就在她努力为自己下午的所作所为找补的时候,男人掐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儿地往上一提,放到了他的双腿上。
从身侧变成了面对面,时烟的双手立马撑在男人双肩上,瞳孔间动荡不安。
虽然说昨晚什么都发生了,但那也是关了灯的。现在两人面对面近到呼吸相缠,她是真的不敢去看他的眼,唯恐就此陷落。
“今天过来……其实是想给我过生日?”
“……”
“黎管家说……你还亲自做了蛋糕?”
“……”
“这个,也是你本打算送我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宝石袖扣,放到了时烟面前。如同掌握了所有证据。
女生点点头。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双眼里有着明月星辰般的璀璨。
最后,他轻快地同司机说:“开车。”
——
回到山庄喝了暖呼呼的姜汤,时烟有一种重新活过来了的感觉。
坐在开了暖气的小客厅里,她一边看曲谱,一边将目光投到正在同人商量八个亿项目的封则衍身上。
时不时,两人的目光会在半空交错。
女生还好,一派平静。
反观男人,那闪烁起来的视线,仿佛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一样。
时烟多少到后来也有些发觉了,就……很想笑。
见黎管家来给自己送水果,她一边扯住对方的衣袖,一边仰着脸问:“刚有听到几个人嘀咕,说是阿衍他……没在山庄里找到我,发火了?”
黎管家无奈点点头:“还是盛怒。不得不说,对于先生而言,你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他出动北城所有势力去找的人。大概不明真相的人都会以为今晚有什么腥风血雨找上封家了。”
“不会吧……”时烟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自嘲,“我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这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找我哪用得到那么兴师动众?”
“有数?真有数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他。”黎管家压低声音,紧皱眉头,“今天如果不是我提议让他不要这么着急,先去花坊找你,信不信……现在他已经查到了你曾买过机票,甚至想要离开他的计划?”
时烟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了。
是啊……
至少在自己正式离开前,不能再有半点异常的举动了。否则封则衍一定会提防,到时候功亏一篑,就可能什么都没了。
黎管家帮她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
“少吃点。”
“嗯。”
……
寥寥深夜。
桌几上的水果缓缓见空,电视上的广告也播过了一轮又一轮。
日式庭院里的积雪埋到了脚踝那么深。
送走好友的封则衍重新回到屋子里,目光落到沙发上蜷缩着的女人身上。
一双眼睛愈发深沉。
其实今天下午意识到是她跑走后,他就明白自己会失控,只是没想到会失控成这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软肋了。
以前或许是小树,现在……绝对是她。
这一年多来,纵使他不在,但也用心地把她安排在这山庄里保护得好好的。没想到今天差点功亏一篑。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去找她……
她会不会出事?会不会被虎视眈眈的仇家带走?会不会自己永远失去她?
这么想着,男人的眼眸不免越发深邃。
强大的后怕与占有欲,驱使他过去,一把将人抱起。
熟睡的人嘤咛一声,但实在累得不行,只闭着眼不满地用手拍了他一下。
男人丝毫不在意,一路抱着她回了二楼。
长廊外,雪还在下,夜还很漫长。
一路以来所有的恐慌与不安,唯有强势热爱才能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