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人工呼吸啊,你傻愣着干什么呢?!”
“她……她没气了,她死了……”
“什么?楚湘死了?”
楚湘迷迷糊糊地听见一些声音,耳朵里好像塞了棉花,声音忽远忽近,如梦似幻,听不大清楚内容,只能听出他们都很慌张,还有女生在尖叫哭泣。
“我来。”
一道很低的声音响起,随后楚湘就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身边,手法规矩又非常僵硬地反复给她做心肺复苏、人工呼吸。
“咳——咳咳——”楚湘缓过来了,猛地咳出一大口水,侧过上半身呛咳不止。
“醒了!楚湘醒了!太好了!”
“楚湘你怎么样?你没事了吧?你哪儿难受吗?谁看看救护车到了没,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个男生跑过来扶楚湘。
楚湘抬眼看到他是原主班级的班长张奇,一个想追求原主的伪君子。她自然不想让他碰,便抓住了救她那人的手臂作支撑想坐起来,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身子一晃就软软地靠近了那人怀里。
楚湘微喘着气,难受地皱紧眉头,感受到身边人胸膛的紧绷,抬头看过去,竟是原主的同桌邵言,有些自闭从不开口说话也不与人互动的一个人。
不过和伪君子相比,邵言让楚湘舒服多了,她就暂借了他的怀抱,闭上眼休息,想恢复一些体力。这具身体毕竟是刚刚溺水死过的,她现在感觉还很难受,喉咙痛得要命,急需好好调整呼吸。
张奇看楚湘不理他,还靠在别的男生怀里,脸色微变,却还凑在楚湘身边,安抚地说:“楚湘你别怕,没事了,等救护车一到,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周围20多个同学刚刚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冷静下来,有的人还在后怕的掉眼泪,有的人就没好气地骂楚湘,“你长没长脑子?自己不会游泳还敢在泳池边害人?现在楚萱没事,你自己差点被淹死,简直是报应!”
“就是,你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吓我们,吓坏了你负责吗?淹死活该!”
“班长你那么关心她干什么?她醒了就没事了,有事的是楚萱,楚萱被楚湘推下水,吓得现在还发抖呢。依我看不该叫救护车,应该叫警车,把楚湘送警察局去,她这是杀人未遂!”
至少七八个人出声附和,然后就是楚萱带着哭腔柔柔弱弱地维护声,“你们别这样,我、我相信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可能……脚滑了。”
“楚萱你别帮她说话,每次都这样,你被她锁在厕所里、弄坏校服、销毁论文都没怪她,她现在变本加厉,居然把你推进泳池!她明知道你不会游泳,她根本就是想害死你!报警!你们不报我报!”
“别!莎莎,不要,爸妈会伤心的。”楚萱急得抓住莎莎的手机,满脸哀求,看得一众同学更加愤怒,对楚湘十分厌恶。
楚湘总算呼吸顺畅了,睁开眼看向争执的那边。这些盯着她的男生女生都是原主的高中同学,那个楚萱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妹妹。
17年前,楚家和陈家的女主人在同一家医院生产,当天气候极其恶劣,医院短暂的停电了几分钟,不知怎地,两家的女儿就抱错了,直到三个月前才发现真相。
两家当年的家世差距还不悬殊,但17年的时间里,陈父生意失败,破产连房子都卖了,一家三口住在廉租房里摆摊卖早点。而楚父则投资房地产大赚特赚,又赶上了电子网络的浪潮,如今已身价几十亿。
谁都没想到,最先提出换回来的会是楚萱,毕竟她一个千金小姐,如果交换到陈家和跌落泥潭也没什么区别。但也就因为她主动提出交换,说要把幸福的生活还给原主,再不舍楚家爸妈也不能让原主受委屈,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更加心疼她,楚父楚母尤甚。
原主在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陈父破产后喜欢抽烟喝酒,性情越发暴躁易怒,稍有不顺心就会打原主。陈母有些迷信,以前富裕时喜欢拜佛,落魄之后就觉得原主克了他们,虽没把原主送走,却也对原主喜欢不起来。陈家摆摊和家务的活计,原主至少要做一半。
所以当原主知道她有亲生父母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她终于可以脱离那个家了!她对父爱、母爱太期待了,第一次到楚家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欣喜,与楚萱的不舍难过对比起来,她给楚家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嫌贫爱富不孝顺。
之后楚萱不顾楚家人挽留,只带了几件衣服和证件就去了陈家,说楚家的东西都是属于原主的,她不该拿,这又让楚家人一阵心疼。
楚家人担心楚萱,根本没心情关心原主,只交代家中佣人把原主照顾好,想等情绪调整好了再开始新生活。
富贵人家吃饭、仪态、言行举止都有一套规矩,没人想起来教原主,她在楚家自然丑态百出。她也敏感地发觉了亲生父母对她的排斥,她不明白为什么,养父母不喜欢她,亲生父母也不喜欢她,她生来就没被人疼爱过,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希冀得到父母的喜爱,在他们面前越发拘谨,这般小家子气的表现却让楚父楚母越发喜欢不起来。然后还没过一周,陈家就来电话说楚萱进医院了。
楚萱锦衣玉食的长大,一下子住进潮湿阴暗的小房间,风吹日晒地帮父母摆摊,下一场雨就病倒了。陈父、陈母因为她没往家里带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感冒就让她硬扛,省药钱,谁知她身体娇弱,发高烧昏迷了过去,医生说再晚就要转成肺炎了。
楚家父母气得不轻,和陈家谈条件,在给出500万“买断金”之后,将楚萱又带回了楚家,收为养女,当做原主的妹妹。
原主对此并无意见,她知道陈家有多难熬,她也不愿意待在陈家。可她还是有些失落,因为楚萱回来后,她见识到了什么是父爱母爱,在楚萱和楚家父母身上见识到的,她仿佛是个局外人,完全融不进去。
楚萱见了对她表示愧疚,楚家父母却觉得她小心眼,明知陈家不好也不告知,现在楚萱回来了又不高兴,觉得她被陈家那种人养大肯定也和陈家人性情一样,对她无意中的排斥更明显了。
之后就是原主的噩梦,她刚夸过楚萱的钻石项链好看,第二天就被发现那项链藏在了她屋子里。没人相信不是她偷的,不管她怎么解释,得来的都只有父母失望的眼神和斥责。
宴席上,她被楚萱叫到小花园,没说两句话楚萱就自己倒下去,然后来了好几家的千金、公子哥,一见这画面自然认为是原主欺负人。原主焦急地辩解,说楚萱是自己倒下去的。一句话惹了众怒,被上流圈子排除在外,还被楚父楚母惩罚禁足一周,说她诬陷楚萱。
原主惶惶不安,终于父母给她弄好了转学手续,她可以去贵族高中读书了,新的环境让她放松了一些。以前在陈家时,学校是她唯一能放松的地方,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在新学校和楚萱一个班。
楚萱带她进班级,大大方方地将她介绍给所有人,坦白身世的问题,笑得好像天使,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善良。可原主害怕她,没办法对她笑,第一天上学就被全班人误会她不好相处,觉得她对楚萱心怀不满。
紧接着楚萱被锁在厕所,问她是谁她也不说,还是有人提到那会儿原主去过厕所,大家才知道是原主干的好事。还有楚萱在体育课更衣室里的校服被剪的稀巴烂、平板里的论文被销毁,都有人看到过原主在附近,而楚萱都恳求地说一定不是原主,求大家不要再提,求老师不要追究。
学校的事楚家人不知道,可原主觉得楚萱太可怕了,她忍了两个月,终于忍不住告诉楚父楚母所有的事,但结果让她凉透了心——他们不相信她。
他们觉得她无可救药,她容不下楚萱,不停地用那蹩脚的愚蠢的心计去陷害楚萱,而他们看穿了她把戏,警告她如果再不老实就把她丢回陈家。
原主满心绝望,仿佛世界都变成了黑色的。她才17岁,陈家的成长环境让她没什么见识,她像个困兽一样找不到出路,连同学都看得出她变沉郁了,更加觉得她奇怪不乐意接近她。
今天是全班每月一次的联欢日,每位同学必须参加,是学校为了培养学生的组织能力和交际能力设置的。这一次同学投票选择了别墅度假屋,有泳池、有球场、有游戏室、有各种小游戏道具还能做饭,够他们轻松不累的好好玩一天了。
谁知大家正玩得开心,就听见一声惊呼,楚萱掉进游泳池,慌乱间抓住旁边原主的手臂令她也掉了进去。她们两人都不会游泳,大家将两人先后救上来,却发现原主没了呼吸。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吓坏了,直到楚湘醒来才好些。这一冷静就忍不住指责楚湘,因为看楚萱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楚湘推她下水的!
楚湘不到半分钟就理清了原主的记忆,在众人看来,她只是刚刚醒来有些晃神。
楚湘握紧邵言的手臂想要站起来,邵言发现了她的动作,将她扶起。楚湘第一时间就让乾坤镜去查这地方有没有监控,结果是没有。看这些同学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没看到当时的情况,那肯定也没人能帮她作证。
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楚萱用精湛的演技和恰好的时机又一次陷害了她。
楚湘可不会像原主一样闷不吭声,她靠着邵言,用阴沉的眼神一个一个扫过在场的所有同学,和他们每一个人对视。
他们不是说原主阴沉奇怪有心理问题吗?那就让他们看看性格阴郁有心理问题的人是什么样。
嘈杂的斥责声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了。所有同学都看着她,心里感觉毛毛的,连之前被吓哭的女生都潜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害怕。
楚湘声音低低地说:“我害人?杀人未遂?”
她刚刚呛水,嗓音很难听,让她整个人看着更诡异了,没人敢回答她的话。
楚湘直视楚萱,“说谎会下十八层地狱,投胎变畜生。你说,我推你了吗?”
楚萱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楚湘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张口就像说些含混不清的话,可楚湘那句话就像诅咒,让她有些害怕,只能做出委屈的表情,垂下眼,“没、没有……”
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没说谎,她不会下地狱的。但,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果然,她旁边扶着她的闺蜜王莎莎立马为她抱不平,“楚湘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萱萱每次都维护你,她忍让得还不够吗?你是不是非要害死她才甘心?”
楚湘对上她的视线,无比阴沉,“当事人都说不是我推的,你却非要给我安上杀人未遂的罪名,你是什么居心?你懂法律吗?刚才是你说要报警?好,报警,我要告你诬蔑我。”
楚湘又看向其他人,“谁亲眼看到了站出来,还有什么反锁厕所、剪碎校服、销毁论文,谁亲眼看到了,站出来给我看看。”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哪有人见过她这样的,好像……好像精神病发作,太吓人了。同学们迟疑地互相看来看去,在发现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之后,都有些意外。
有个男生觉得自己被女生吓住太怂,冷哼一声道:“谁都知道是你干的!”
“对!”王莎莎立马接话,还推了推楚萱,“萱萱你别怕,你看她,她干了那么多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还要告我诬蔑她,你快说,把她的真面目揭穿。她这种人凭什么当我们的同学?她简直心理变态!”
楚萱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楚湘,低声道:“我们现在都没事,算了好不好,爸妈他们……他们已经很烦了,我不想让他们为这些事生气,再说我的身份……对不起。”她咬咬嘴唇,深吸口气,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楚湘,是我失足落水,不好意思连累了你。你、你快去医院检查吧,对不起。”
她说完就捂着嘴跑了,王莎莎气得要命,却也明白楚萱一个养女身份尴尬,不好告状。只怪这里没有摄像头,无凭无据的,报警也没用。她瞪了楚湘一眼,快跑着追了上去。
同学们见状都开始小声议论,时不时有“就是她”、“过分”、“有毛病”等字眼传出。
楚湘嗓子不舒服,难受地咳了两声,压着声音说:“楚萱不会游泳,我也不会,但你们都会。我把她推下去,你们立刻就能把她救上来,还会像现在这样指责我,请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大家被她问得一愣。楚湘继续说:“你们觉得是我欺负楚萱,但每次被骂、被孤立、被老师教育的都是我,楚萱受了什么委屈?也许你们会说我太蠢,所以才被发现。呵,蠢的不是我,是你们。管好自己的事,好好学习,别像个蠢货一样给人当枪使,很可笑。”
楚湘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不再理会这些人,吃力地想去外面。不过刚走两步,她就觉得腿软,她站定缓了缓,看向邵言说:“我走不动,你能不能把我抱到救护车上?再帮我把我的书包拿给我,谢谢。”
她说的话就没有给人拒绝的意思,邵言也确实没拒绝,一弯腰就将她大横抱起,大步走向楼上的卧室,拿了书包又稳步快速地上了救护车。
楚湘扫了一眼邵言的身体,看着有点瘦的样子,没想到力气十足啊,抱她走这么远,气息都没乱。她闭眼之前对邵言说:“谢谢你,剩下的我能处理,改天请你吃饭。”
邵言没说话也没点头,看救护车的门关上开走,他也叫司机接他走了。
楚湘身体很虚弱,她迷迷糊糊地到了医院,托护士帮忙做了全身检查,办了住院手续,还请了一位护工,然后就关上手机安心地睡了。
楚湘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所以等楚萱抱着闺蜜哭够了,打理好自己准备回家的时候,愕然发现她不知道楚湘在哪家医院。她们两个是一起出来的,她自己回家要怎么和楚家父母解释?如果楚湘回去胡说八道,她又该怎么应对?
她心烦意乱地给家中保姆打电话试探了两句,得知楚湘没回家也没打电话才松了口气。在门口等车的时候,她心中一动,扶着头蹙眉喊晕。
一直陪着她的王莎莎立马扶住她,紧张道:“你是不是很难受啊?不行,还是去医院吧,万一有什么毛病怎么办?”
楚萱摇摇头,“我没事,躺一躺就好了,我……”她看向王莎莎,露出脆弱和无助的表情,然后又勉强地一笑,“你知道的,我不是真的楚家人。爸妈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姐姐回家后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我不想再添麻烦了,我没事的。”
王莎莎以前和楚湘只是玩得来的好朋友,自从她的身世曝光后却越来越心疼她了,觉得她太不容易了,总想为她做些什么。就像现在,她抱了抱楚萱说:“我送你回去,陪陪你再走,今天你吓坏了吧?什么都别想了,一切都会好的。”
王莎莎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让楚萱在所有人面前揭穿楚湘的真面目,叫楚湘滚蛋。但她也知道楚湘才是真正的楚家千金,如果楚萱这样做说不定会被人误会,所以她只是很心疼楚萱,想要多陪陪这个倒霉又可怜的好友。
楚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如愿以偿地将她带回了楚家。
她整理过头发还化了淡妆,气色看着还不错,但双眼通红,一回家就被楚母看出不对了。
楚母惊讶地迎上前拉着她打量,“萱萱,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萱笑着挽住她的手臂,“哪有什么事啊,就是做饭的时候切洋葱辣眼睛了,怎么洗也不管用,倒是把眼睛折腾红了。”
楚母信以为真,“是这样啊,切洋葱是有窍门的,回头让王姨教教你。”她又对王莎莎笑道,“莎莎好久没来了,今天留下吃了晚饭再走,阿姨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菜。”
王莎莎心里有事,笑得有些勉强,“不了阿姨,我和我妈说好要回去的,我陪萱萱说会儿话就走。”
“那好,改天有空来多玩一会儿。”楚母说完终于发觉不对劲了,“萱萱,你姐姐呢?”
楚萱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对劲,然后结巴了一下,“她……姐姐她去买学习资料,晚点回来。”
楚母见她眼神有些躲闪,眯起眼道:“萱萱,你从来就不会说谎,到底怎么回事?楚湘不回家干什么去了?她是不是又闯祸了?”
楚萱笑了一下,“没有啊,妈,你别瞎猜。”
楚母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楚萱明显就在撒谎。她板起脸道:“萱萱,你跟妈妈说楚湘去哪了,你再帮她遮掩,妈妈生气了。”
楚萱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旁边的王莎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阿姨,你不能怪萱萱,要怪就怪楚湘太过分。”
楚萱连忙拉王莎莎,满脸焦急地想要阻拦,王莎莎却不管不顾地说:“阿姨,两个多月了,楚湘在学校一直欺负萱萱,那些事我听说您已经知道了,我就不说了。可今天楚湘太过分了,她明知道萱萱不会游泳还把萱萱推进游泳池,事后还死不承认,说没人看见,还要报警告我诬蔑她。”
“什么?”楚母睁大了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楚湘故意推萱萱下水?怎么可能?”
“阿姨,如果我不是在现场,我也不敢相信,楚湘就是这么恶毒!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您的女儿,萱萱也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说,可我是个直性子,我见不得萱萱受这么大委屈。阿姨,恕我直言,虽然楚湘和您有血脉亲情,但不是您养的,性情恐怕也不会像您。您最优秀的女儿始终都是萱萱,您有空真的对楚湘严厉一点吧,别让她再欺负萱萱了。”王莎莎第一次在别人家说这些,说完也觉得很尴尬,立刻告辞离开。
楚母还是不敢相信,拉着楚萱问她,“王莎莎说的都是真的?楚湘她、她故意推你下水?她要干什么?要、要害死你?”
楚母声音都有些颤,害怕自己的亲生女儿真的这么恶毒,竟然会有杀人之心。这要多大的恨意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楚萱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掉眼泪,笑着安慰楚母,“妈,没那么严重,那是游泳池,旁边那么多同学,哪里就涉及人命了?不至于,就是恶作剧……不是,就是我脚滑了。是我不好,我当时害怕着急,还不小心把姐姐也拖入水了,她呛得比我还严重呢。对了!”
楚萱突然拉住楚母说:“我去房里沐浴的时候,姐姐自己坐救护车走了,我看她没什么事了还以为她会比我先回来。妈你说姐姐没回家,那她可能是很不舒服,我们赶快查查她在哪家医院,过去看看她吧。”
楚母把王莎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楚湘故意推楚萱的。现在楚萱却委曲求全,说自己脚滑。楚萱不会游泳,慌乱不小心拉楚湘入水很正常,倒是楚湘,没什么事了还去医院干什么?卖惨?既然能自己一个人上救护车,怎么可能很不舒服?去了这么久也没给家里来个电话,这孩子性情奇怪的让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太难相处了。
楚母心里责怪楚湘,也还是给楚湘打了电话。谁知楚湘的手机关机,她只能叫佣人打度假屋附近的医院电话,一家一家去问,看楚湘住进了哪家。
这么不省心的孩子让她心烦,眼前疼了17年的女儿则让她心疼。她抱住楚萱,叹息一声,“傻孩子,你受委屈了。”
“妈……”楚萱回家好半天了,直到现在才让眼泪落下来,惹得楚母更加心疼,同时也用自己脚滑的说辞让楚母完全相信了是楚湘推的她。不管楚湘见了楚母会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事有证据?谁得了“掌权人”的心,谁就是对的。在楚家,她永远都会是对的。就算楚湘今天差点死掉触底反弹,也一样斗不过她。
半小时后,佣人找到了楚湘住的医院。楚母叮嘱楚萱好好休息,让司机把她送去了医院。到医院之后,她听护士说楚湘住进了医院最好的一间病房,脸色更加难看了。
呛水而已,既然已经没事了还能自己坐车,能有多严重?真是一朝变富不知怎么享受好了,到医院做个检查居然还要住最好的病房,这样充满暴发户的气息让楚母很是反感。
楚母来到病房的时候,楚湘正在做梦。她梦到了她和原主交接的时候,原主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生气,在泳池中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因为原主知道上岸后会面对什么,被父母知道后又会面临什么,一次又一次,她已经受够了,已经没了丁点想要挣扎求生的欲望。
如果不是原主有了死志沉入水底,她哪有那么容易就在泳池里淹死呢?当时同学们很快就下去救她了。
楚湘告诉原主,她想要这具身体,作为交换,她可以让乾坤镜送原主投个好胎。原主听到这句话,眼睛里才有了光亮。
“我可以……投胎转世?不用再面对楚萱、面对这些人了吗?”
17岁的少女满脸忐忑,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不敢相信这样就能够解脱了。
楚湘对她说:“是,你可以有疼爱你的爸爸妈妈了,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少女摇摇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疼我爱我,你已经帮我实现了。我、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楚萱,她太可怕了。”
从来都只会压抑地独自流泪的少女,在楚湘面前崩溃痛哭。楚湘抱了她一下,轻声说:“去吧,去拥有你的新人生,做个开心的孩子。”
“谢谢……”
那是楚湘最后听到的她的声音,女孩儿没有从这个世界得到善意,最后仍然愿意相信她,毫不怀疑地和她做了交易。这么善良的女孩儿,是被楚萱逼死的。而其他指责她的人,不就是帮凶吗?被凶手蒙蔽的帮凶。
楚湘听到开门声,睁开眼就看见了来者不善的楚母。她勾勾嘴角,先一步开口,“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告状了?这次又暗示了你什么?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医院兴师问罪,连让我多休息几小时都不愿意。”
楚母听她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以前好歹还遮掩一下,现在破罐子破摔,牙尖嘴利起来了?”
“不,我只是发现我把真心捧给你们只会被你们践踏,既然这样,我就把这份真心收回了。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件事是有真凭实据的,我每次都说了实话,不过你们只相信你们养大的女儿,并不相信我,这次想必也一样。那么多说无益,你请回吧,我溺水休克还很虚弱,比你心疼的女儿严重许多,希望你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给我一个休息的空间。”楚湘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看向窗外,摆明了不想见到她。
那一眼让楚母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那是什么眼神?冷漠?疏离?楚湘做错了事还有理了?她强压着怒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萱萱哪里碍到你了?当初只是意外,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小小年纪……我看你是被陈家的人给教坏了!这样吧,我给你报个学习道德品质的班,你每天放学都去学习,把一身的坏毛病都给我改掉!”
楚湘笑了一声,“那很好,不和楚萱待在一个空间里,我就不会再这么惨了。”她看向楚母,有些嘲讽地说,“商人逐利,听说你年轻的时候也算商场女强人?那么你是不是该分析一下谁是事件获利者?一次又一次,你觉得我智商低,因为嫉妒就不停的干蠢事?
抱歉,我并没有一次又一次受虐的癖好,每次被骂被罚的都是我,我有什么理由一直做这些事?你认定我蠢的天天欺负楚萱,岂不是认定你们的基因很差劲?又或者是认定你们教出来的楚萱柔弱无比,只能被欺负?
从头到尾获利最大的就是楚萱,她不愧是你们教出来的女儿,比我精明多了,你给我报班吧,我很乐意离她远一点,你让我出去住也可以,只要看不见她,我就安全了,否则下一次溺水,我可能没这么好命醒过来。到那时,楚家就绝后了。”
“绝后”两个字将楚母震得头晕了一下,她疼爱楚萱,信任楚萱。那时她自己养大的女儿,她有什么理由怀疑?可楚湘今天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说得有理有据,她竟无法反驳。
她一直觉得楚湘小家子气,容不得人,嫉妒楚萱得他们疼爱,总是偷偷的欺负楚萱。她一个小孩子,在陈家那种环境长大,没什么深沉的心计,每次被发现一点都不奇怪。一切都说得通,一切都是合理的,她相信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这么认为。
可如果像楚湘说的这样跳出身份,只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思考问题,那么在这个交换身份的事件里,楚萱无疑是唯一的获利者,楚湘输得一败涂地。
楚湘每次欺负楚萱,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楚萱从来没受过实质的伤害,只是伤心委屈。不过仔细想想,楚湘每次被骂、被罚、被家里和同学孤立排斥,从前只觉得她罪有应得,但从她自己的角度看,她的伤心委屈是不是更大?
既定的观念是极难改变的,楚母只是晃了下神就皱起眉瞪着楚湘,“你倒是会偷换概念,这么说所有成功获利的人都有问题,失败的人倒成了被欺负的了?弱者有理?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萱萱是我养大的,我自己的养大的孩子难道还不了解?她善良,不和你计较,但我要告诉你,当初知道孩子抱错时,我们是更倾向不换回来的,甚至不打算告诉陈家。是萱萱主动提出交换,什么都没要就去了陈家。
你想说她安排了这一切?你当她是料事如神的神仙?你的说辞未免太可笑了!”
楚母已经不想和冥顽不灵的楚湘说下去,她冷声道:“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我们从来没苛待过你,你再这么搅风搅雨就回陈家去吧。”
楚母看见楚湘就生气,快步离开。可是她的心里却很不平静,尽管她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楚湘那些话也还是成功进驻了她的脑海。
他们夫妻养大的女儿会那么弱吗?会一次又一次的被楚湘欺负还无怨无悔吗?楚湘又真的有那么蠢吗?会每次欺负人都被人发现吗?
也许,被发现的只是少数,楚湘背地里还欺负过楚萱许多次也说不定。
楚母的脑海中开始有不同想法在拉锯,信任一旦有了一丝裂缝,那么从前许多不曾有过的想法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就算现在她的想法还坚定,也迟早会有动摇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