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和紫玉听到楚湘的话都是一愣,但外头的动静越来越近,容不得他们多想。
黑衣人撑着床边一跃就落到了楚湘里侧,真到了床上,他反而动作滞了滞。无他,冷宫的床太小了,他若要藏,只能紧贴着楚湘藏到她被子里,未免也太亲密了些。
楚湘瞥他一眼,“想被抓?”
黑衣人心中已经后悔了,他就不该跟着这女人跑来冷宫。不过此时再走也来不及,他只能钻进被子,紧紧贴着楚湘。
楚湘在他靠近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为皱起眉,“你受伤了?”
“小伤。”黑衣人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闷。大概藏在被子里很不好受,说话都惜字如金。
楚湘想了下,掀开被子递给他一条帕子,“把你伤口的血弄些到帕子上,越多越好,快点。”
黑衣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扯开衣领将帕子用力按在右肩上,素白的帕子立刻就染了不少血。
楚湘拿回帕子往他身上靠了靠,两人之间毫无距离,紫玉急忙将被子给他们盖好,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又拿了自己的被子盖上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
外头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紫玉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看向外面,“主子……”
“拿湿帕子放到我额头上,记住,我快死了。”楚湘淡定地吩咐,一点紧张都没有。
紫玉定了定神,拿帕子往葫芦瓢里浸了下就快速叠好放到楚湘额头上。楚湘往脸上抹了一点水,攥着带血的帕子挡在嘴边虚弱无力地咳嗽起来。紫玉吓了一跳,愕然发现楚湘满脸冷汗、神态憔悴、毫无精神,看着竟像要断气了似的!
紫玉惊道:“主子您可还不舒服?您大病未愈,不能这么折腾啊!”
“去。”楚湘低声吐出个字就又咳嗽起来。
紫玉心疼主子,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身就跑了出去,越过领头的侍卫,一把抓住守冷宫的太监,“请太医啊,我求求你,主子她一直在咳血,她真的不行了,我求求你救救她,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太监狠狠甩开她,她就顺势跪到地上磕头哭道:“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家主子吧,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了啊。主子病得这么重,再不请太医真的活不了了……”
她这一番举动让几个侍卫厌烦,但潜意识就没觉得黑衣人会在这里,否则这小宫女不该是这反应。不过该搜还得搜,领头的侍卫挥了下手,侍卫们就闯入屋内。
侍卫站在门口环视房间,让其他侍卫搜查柜子、床底等处,冷声问:“刚才有没有可疑的人来过?”
紫玉摇头,“这里已经两天没人来了。”她急切地走到床边看了眼楚湘,跪在地上哭道,“大人们,求求你们了,主子她咳了一天,还咳了血,你们救救她吧,让太医来看一眼就好,求你们。”
紫玉灵机一动,捂住嘴压抑地咳嗽几声。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想到一件事,楚湘该不会得了什么要命的传染病吧?几个侍卫不自觉地远离了床的位置,楚湘极其虚弱地张了张口,“水……”
她抬起的手臂无力地落到床边,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鲜血刺目得厉害。
紫玉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踉跄着去端桌上的葫芦瓢,“水、水来了,主子。”她突然脚步一顿,又跪下看向太监,“您赏我几口水吧,这雨水脏得很,主子她、她这两天喝雨水、吃野草,说不得就是因着这个才害了病,您赏我些水吧。”
侍卫看向那太监,太监尴尬地小声说:“慧妃娘娘吩咐的。”
侍卫了然,既然是慧妃要让楚湘死,那当然是什么都不要管。他握着刀冷冷地问:“都搜了吗?”
“搜遍了,没有。”
侍卫点头,转身便走,“快,去前面的院子,刺客受了伤,跑不远的。”
紫玉急得冲出去追他们,葫芦瓢都掉地上了,她喊道:“你们别走,救救我主子啊,求求你们,让我去请太医,你们……”
大门严实地合上,她又哭又喊地拍了大半天才停下,匆匆跑回房间低声道:“主子,他们走了。”
楚湘放在被子里的手瞬间扯下黑衣人的面巾,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黑衣人的容貌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楚湘和紫玉眼中,他皱眉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你是谁,怎么跟你要回报?”楚湘扔了面巾,眯起眼打量黑衣人几眼,冷声说,“你根本不是起义军派来的刺客,你是皇族中人。皇族中我没见过的只有近日才从驻地回京的秦王。你是秦王李博瀚。”
“秦、秦王?”紫玉吃惊地看着黑衣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黑衣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楚湘,沉声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楚湘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和你皇帝眉眼间有两分像。且起义军还未成气候,若他们有本事出入皇宫,皇帝早就没命了。”
“你很聪明,但你这样揭穿本王身份,不怕本王杀你们灭口吗?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黑衣人摸出匕首在手中把玩,眼睛还看着楚湘,像在等她回答。
紫玉站立在床边随时准备为主子挡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李博瀚真下杀手。
楚湘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博瀚说:“你当然可以杀我,但没什么意义。我今日既然冒险救了你,就不会出卖你。你是秦王对我来说更有利,秦王深夜以这身装束进宫,想必对皇帝并不忠诚。”
楚湘顿了顿又说:“传说秦王比皇帝还荒唐,脑袋一根筋,天生力大无穷,是个混不吝的莽夫,连皇帝都敢顶撞。偏偏对了皇帝的胃口,得了不少赏赐。今日一见,传言恐怕没一句是真的。秦王如此必有所图,若你救我出去,我定说服我父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李博瀚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你这是让本王连你家人也一同救下?”他打量着楚湘的脸,笑道,“容颜绝色,处变不惊,有大家风范,还如此凄惨。想必你是楚丞相的女儿,娴妃。”
楚湘道:“如今我只是冷宫弃妃。王爷,用我和我家人的性命换你的救命之恩,不为过吧?且我父亲楚易儒乃是一能臣,有他辅佐王爷,王爷必定如虎添翼。我相信这对王爷来说很容易办到,王爷何乐而不为?”
要救丞相还要把楚湘从宫中带出去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真容易,他今日就不会受伤差点被抓了。
不过也不是做不到,李博瀚没有一口拒绝,反而认真思索起其中的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招揽楚易儒,只不过楚易儒这人十分忠君爱国,并不好招揽。如今由楚湘做说客,倒是可以试一试。
楚湘看出他的动摇,下了地说道:“王爷,让紫玉给你包扎一下吧,这里没人会来,方才搜查过就不会再出事了,王爷可以安心休息。”
紫玉闻言便找了一条干帕子,李博瀚挪到床边,扯开衣服,露出了半边身子。肩膀上是箭伤,好在只是擦边而过,没有刺进肉中,并不严重。
紫玉知道这人是秦王之后,动作就小心起来。尤其是秦王还有可能救她们出去,她的态度就变得十分恭敬。
李博瀚看她一眼,对楚湘说:“你这宫女对你倒是忠心耿耿,方才在那些人面前演得也不错。”
紫玉后怕地看向楚湘,“主子演得才好,主子,方才您的样子真是吓死奴婢了。您的病刚好点,有没有哪里不适?”
楚湘坐在小木凳上摇摇头,“我只是装的,没事。”
紫玉还是担心,包扎的时候还时不时看向楚湘。李博瀚诧异地看看楚湘,似笑非笑地说:“原来娴妃才是演戏的个中高手,真想不到楚丞相竟有个这般的女儿。”
“王爷过奖,比不得王爷骗过天下人。”楚湘肚子有些饿了,看到桌上还剩几颗果子,走过去拿了一颗吃起来。
李博瀚不解地问:“以你的才智应当能哄住我那侄儿才对,怎会被打入冷宫连累家人?”
楚湘随口反问:“我为何要哄他?整日与那慧云争宠,只为博昏君一笑?”
李博瀚一时无言,为何哄皇帝?后宫嫔妃不都要争宠哄皇帝?难不成宁愿死全家也不乐意放下身段?李博瀚想到和楚湘的相遇,又想到楚湘不拘小节的行为,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猜测道:“若本王今日不来,你要另寻他法逃出宫救楚丞相?”
“当然。”楚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看紫玉包扎完了,将剩下的三颗果子都给了紫玉,“吃点吧,垫垫肚子,明日我们把那鸽子烤了吃。”
李博瀚觉得她是真没把他当回事,在他面前一点拘谨都没有。明明这会儿等着他救呢,却像是根本不在乎他救不救一样,莫非她还真能找到其他办法逃出去?
李博瀚穿好衣服躺了下去,谁知一挨着枕头就闻到旁边被子上浓重的霉味儿。他皱起眉又坐了起来,之前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明明没有霉味儿。
他的视线落到楚湘身上,想到他是贴着楚湘躲藏,闻到的只有楚湘身上的馨香,莫名的有一丝不自在起来,他还从未和一个女人靠那么近过。这个楚湘倒是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在他包扎时都没躲避,还真不是一般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