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这几日一直提着一颗心,一双眼早就已经哭得红肿了。现在忽然见薛清宁平安回来,于她而言不啻于劫后余生。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好好儿的,并没有什么事,这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抱着她哭了好一阵子,屏退屋中的丫鬟仆妇,问明缘由。
得知是林星承所为,咬牙切齿的骂了好一会儿。然后问薛元青;“这个林星承现在在哪里?我要去好好的打骂他一顿。”
薛元青抬手摸了摸鼻子,心想他早就化成灰了,您这还上哪里去打骂他啊?
不过林星承死了的事薛清宁并不知道,所以他也不好明说,只含糊的说道:“这我哪知道啊。当时我带着宁宁已经提前走了。”
徐氏也只得作罢。
却又忧心起另一件事来。
刚刚虽然听薛清宁说林星承这几日并没有对她怎么样,但到底同他在一块儿相处了这几日,孟锐心里能不介意?
大凡做男人的,特别像孟锐这样的血性男子,那肯定是介意的吧?
却又不好同薛清宁说这话。打发她回去沐浴更衣歇息之后,他才拉了薛元青到一旁,悄悄的问他:“回来的路上,你看孟世子待宁宁怎么样?同平常可有什么区别?”
薛元青这一路赶路赶的也辛苦,正叫丫鬟拿了一盅茶给他喝。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盅,回答着:“孟锐待宁宁啊?有区别啊。”
徐氏刚刚才落下去的一颗心立刻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她说什么来着。孟锐不可能不在意这件事的,这不待宁宁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然后就听到薛元青愤愤不平的在说道:“这一路上孟锐待宁宁不知道比以往要好多少。真是捧在手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搞的宁宁一天到晚的只知道三哥,眼里压根就没我这个二哥。”
徐氏:……
她抬手拍了下薛元青的头,说他:“下次说话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这样只说一半,不知道她会误会?
不过知道孟锐并没有因着这件事疏远薛清宁,她心里还是安稳了不少。
就拉着薛元青细问路上的事。
正问着,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靖国公府遣了几个人过来。
忽然遣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别是孟锐到底还是介意这件事的,所以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就遣人过来退亲的吧?
说实话徐氏倒不是想要攀附他们靖国公府,主要是以前孟锐对薛清宁确实好,只怕往后再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待薛清宁的了。
而且,若薛清宁因着这事被靖国公府退了亲事,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往后还能嫁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一颗心不由的七上八下起来。勉强定了定神,才叫丫鬟将来人请进来。
为首的人才一进门,徐氏就认出来这是他们两家定婚时靖国公特地请的那位媒人。
现在不年不节的,竟然叫媒人上门,靖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
徐氏面上虽然还是笑的满面春风的同媒人寒暄,但心里却是也一直忐忑不安的。
却不想才说了两句话之后,媒人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靖国公府竟是想要下个月就将薛清宁迎娶过门?
饶是平日徐氏也是个做事从容冷静的人,这会儿也不由的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而媒人一见着她这副模样,就笑着说道:“我知道薛夫人忽然听见这话肯定很震惊。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听到孟夫人听我说这话也很震惊。令嫒同孟世子的婚期原是定在金秋八月,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据我刚刚在靖国公府看来,总归是孟世子太欢喜令嫒了的缘故,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迎娶令嫒过门。”
说起来她这也不是头一次做媒人了,以往也见过别人家娶妻嫁女,但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着急娶亲的。也不晓得那位孟世子到底是有多欢喜这位薛姑娘。
徐氏心里没什么主意,转过头去看薛元韶和薛元青。
薛元青还不大愿意:“宁宁这才多大啊,就将她嫁出去?让她在家里多留些时候不好吗?”
薛元韶则要比他冷静很多,想的也要多很多。
忽然发生这样的一件事,难得孟锐竟然没有芥蒂,待宁宁一如从前。
而他之所以想要提前和宁宁完婚,想必也是因为经过这件事他害怕了吧?
害怕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想宁宁在他身边,亲自来保护她吧?
论起来,他们荣昌伯府的守卫确实没有靖国公府好,宁宁嫁过去肯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就对徐氏轻轻的点了点头。
徐氏刚刚的震惊退却,心里也想到了薛元韶想的这些问题,所以即便薛元韶不对她点这个头,她也是会同意的。
便同媒人说了她的话。媒人自然高兴,略坐了一会才起身作辞,说是孟世子和孟夫人还在家里盼着呢,她得赶紧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媒人一走,徐氏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
酸涩的是,自己的一个女儿,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要嫁人了。等她嫁人了,自己哪里还能跟现在这般日日都能见到她啊?
高兴的是,孟锐方方面面都很出色,待薛清宁也这样的好,自己的女儿能有这样的一个好归宿,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欣慰。
不过却是没有时间给她来难过的,因为成亲的日子很紧,她得立刻开始准备了。
好在前些日子断断续续的也备了一些东西,这会儿虽然忙,但也不至于乱。
至于薛清宁,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才沐个浴,换身衣裳的功夫就有人过来告知她和孟锐的婚期提前,而且下个月就要完婚了啊?当时回来的路上孟锐同她提起这话的时候她还压根没有在意,只以为孟锐是在开玩笑。
但是现在看来孟锐并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直至晚间她躺在床上,人依然有些懵。
前些日子她虽然没有歇息好,但这几日回京的路上有孟锐在,事事都安排的很妥帖,她还是休息的很好的。
这会儿又猛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一时就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等到她刚有了些睡意的时候,又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传来。
她只以为是绿檀或者小桃。
虽然她以前晚间睡觉从不用伺候,但忽然发生了这件事,徐氏很不放心,所以现在院里是有丫鬟在值班的。
便开口叫进来。
倒是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随后悬在碧纱橱上的粉色绣折枝花卉的软绸帘子被掀开。
只是进来的人却不是绿檀或小桃,竟然是孟锐。
薛清宁都疑心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是在做梦。躺在软枕上眨了两下眼,一脸惊讶的望着站在她床前的人。
有碎银似的月色从雕花窗子里面斜进来,落在青色光滑的地砖上,像是疏疏残雪。而眼前的这个人,就立在这柔和的月色中,眉眼含笑。
薛清宁又眨了下眼,口中喃喃的说着:“这到底是不是梦?”
就想要起来摸一摸这个人。
但她才刚手撑着床没有来得及坐起来,孟锐就已经俯身下来,不由分说的一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低头就来亲吻她的一双红唇。
唇上是炽热的触感,还有她熟悉的霸道气势,薛清宁终于可以确定这不是她的梦了。
伸了手要去推他,却被他用余下的一只手扣住两只手腕压在她的身侧,压根就没有给她挣扎的余地。
待到孟锐亲的餍足了才放开她的双唇,可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她身侧躺下,伸臂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笑着问她:“你经常梦到我?”
显然是听到她刚刚自言自语的那句话了。
薛清宁面上绯红一片,没有回答他这个话,反倒问他:“你怎么来了?”
孟锐笑起来:“因为我想你了,就来了。”
望过来的目光灼灼,一如刚刚抵着她的双唇。
薛清宁面上绯红更甚,别过目光不敢看他。
孟锐却不肯放过她,抬手扣着她白皙尖俏的下巴,迫使她只能转过头来看他。
“你想我不想?”
薛清宁:……
这个人说话要不要这样直白啊?她觉得自己的脸颊,耳朵尖都已经开始发烫了。
就目光看着紫色绸帐的帐顶,就是不看孟锐,也红着脸不肯回答孟锐的这个话。
但孟锐哪里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啊?见薛清宁不回答,凑过来又亲她。
亲了一会,手指不扣着她的下巴了,改为轻轻的摩挲着薛清宁的唇瓣,说话时声音低沉喑哑。
“你乖。同我说,你到底想我不想?”薛清宁往日的唇都是淡淡的樱花粉色,这会儿被他疼爱过几次,已经是娇艳欲滴的红色了。而且还略有些红肿,看得孟锐心中一阵阵的发热,眼底一片暗沉,只想凑过去再亲亲她,然后永远都不放开。
薛清宁眼见躲不过。而且孟锐现在看她的眼神,总莫名的让她觉得孟锐是头猎豹,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蓄势待发的准备,而她不过是他掌下一只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猎物……
瑟缩了下身子,她只得如实回答:“嗯,想的。”
孟锐瞧见她这样一副乖巧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住,低头又亲了下去。
亲的薛清宁一直迷糊着。到后来见夜已经深了孟锐还不走,就推他:“你怎么还不走啊?小心别被人看到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只吓的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外面是有丫鬟值班的呀,孟锐这样夜里跑过来,那些丫鬟不都要看到了?要是明儿这事被娘知道了……
忙问了孟锐这话。
就见孟锐笑着说道:“怕什么?反正你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我现在可是你们家的姑爷,被她们看到了,告诉你娘又如何?”
后来见薛清宁吓的快要哭了,他才老实交代:“你放心,没有人看到我。我在墙头的时候就已经用小石子弹中那两个丫鬟的昏睡穴了,想必这会儿她们两个还睡着,没有醒呢。”
但就算这样薛清宁也不敢再让他待下去了,不停的催促他快走。直催的孟锐咬牙跳脚,骂她是个小没良心的。
薛清宁想了一想,只得弱弱的说道:“不然明晚我叫她们不用在外面轮班,到时你,你再来?”
孟锐这才高兴起来,吧唧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转身走了。
薛清宁隔窗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心里又是觉得好笑又是甜蜜。
不过随后倒是慢慢的睡着了。
此后孟锐倒是每晚都来的。但也还算规矩,最多只抱抱她,亲亲她罢了,并没有做出其他很出格的事情来。不过有的时候见天晚了,他也会留在这里抱着她睡一会儿。
于是不知不觉中薛清宁就慢慢的习惯了每夜躺在孟锐的怀中入睡。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成亲的前一夜孟锐没有来。
只怕也是有来的,但是因为这一夜徐氏特地叫了薛清宁过去同她睡,母女两个人说一些悄悄话,所以就算他来了也是要怅然而返的。
徐氏因为薛清宁什么都不懂,成亲前一夜少不得告诉她一些男女之间的事,听的薛清宁双颊晕红。
随后徐氏又对她说了一些自己的嘱咐,以及如何同公婆相处之类的话。说到后来,心中又不舍起来。
大抵做母亲的便是如此。纵然心里为女儿找了个好归宿而高兴,但是看到女儿出嫁依然会忍不住的心酸落泪。
薛清宁这一夜可以说是无眠,次早天没亮就有人过来给她梳妆。
外头也渐渐的开始嘈杂起来,不时的有丫鬟说某某夫人过来贺喜。又说姑娘的嫁妆已经让人抬到靖国公府去了。十里红妆,路边看热闹的人哪个见了不羡慕。
后来又说是姑娘迎亲来了,叫姑娘快准备。
喜帕是早就已经备好了的。艳艳的大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喜庆的鸳鸯戏水的图案。
徐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喜帕,红着一双眼,亲手给薛清宁盖上了。
薛元韶身为长兄,过来背薛清宁出嫁。
一直背到了大门口,小心的将她放入喜轿中,伸手放下大红色的轿帘,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的孟锐说道:“我将宁宁交给你了,往后你务必要好好的待她。”
孟锐弯腰长揖到底,郑重允诺:“大哥放心,我此生必会视她如命。”
薛元韶这才点了点头,叫喜娘将轿帘放下。
随后鞭炮声起,一片喜乐声中,孟锐翻身上马,喜轿随即也被抬起。
薛元韶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远远的望着。
这是他们家呵护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今朝出嫁,只盼她往后都平安喜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