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喝药

孟锐走的时候虽然叫薛清宁睡一会,但是薛清宁却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有丫鬟小声说话的声音,随后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被点亮,暖橙色的烛光被夜风吹的摇曳个不住。

应该是孟锐临走的时候交代过,所以没有丫鬟敢进屋打扰她,全都守在外面的廊檐下。

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候,薛清宁倒确实有了些睡意。

只是她模模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碧纱橱上的帘子被人掀开的声音。随后屋中猛的一亮,有人点亮了屋中的红蜡。

薛清宁立刻清醒过来。转头一看,就看到孟锐正脚步轻轻的往床边走来。

他点亮的是桌上的蜡烛,这会儿逆着光,一张俊脸看的并不很真切,只模糊的看得到轮廓。

但长身玉立,肩背挺直,给人的感觉气势还是很足的。

对上薛清宁的目光,孟锐的唇边立刻绽放开一个笑意。

矮身在床沿上坐下来,他放柔声音问道:“吵醒你了?”

薛清宁心想,可不是?你这会儿要是没过来,我肯定睡着了。

就没有说话,目光望着他。

烛光不甚明亮,落在她眸中,朦朦胧胧的一层暖橘色。

孟锐见了,心中一动,就想要亲亲她。

不过薛清宁这一次却学乖了。一见孟锐弯腰低头,立刻将被子拉高遮挡住了自己的脸,只露了一双眼睛戒备的看着他。

孟锐看了,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以往怎么不见她这么聪明,这会儿倒是闻弦歌知雅意了?

但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拉开她的被子直接亲过去啊,那她肯定要生气。

只得坐直身子,问她:“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薛清宁确实饿了。自上午跟着孟锐出门,其后发生乱糟糟的这些事,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但吃东西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她将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问孟锐:“我娘他们呢?”

娘说了要带她回家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孟锐好笑的看着她:“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要在我这里养伤?先前我出去就是去跟你娘说这件事,你娘已经答应了。所以接下来这几天你都要住在我这里了。”

刚刚母亲还特地叫了个父亲身边的小厮过来询问,知道父亲已经跟薛博明提过他们两个的亲事了,薛博明也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孟锐知道之后,只觉得心里的欢喜都要满溢出来。赶忙回来见薛清宁,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知道。

不过现在看小姑娘这样戒备他的样子,孟锐觉得暂且还是不要说的好。

至少要等她将晚饭吃了再说。

就忙吩咐丫鬟去厨房拿饭菜。

不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就拿了过来。一总十二个捧盒,将一张紫檀木镶大理石的圆桌子都摆满了。

薛清宁要下床,孟锐不让。叫人将桌子抬到床边来,问明薛清宁要吃什么菜,他好夹了喂她。

周边站着几个伺候的丫鬟,都是孟夫人刚刚遣过来的。

这些丫鬟在靖国公府数年,每次看到孟锐的时候都是冷肃着一张脸的模样,及时见过他温声软语的对人,还非要喂人家吃饭的场景啊?

当下一个两个的虽然不敢直瞪瞪的盯着孟锐和薛清宁瞧,但不一会儿的就会往他们两个这边溜一眼。

薛清宁能感觉得到这几个丫鬟时不时看她的目光,面上就有几分薄红。

就要自己吃饭。

但是孟锐不允。

“王医正说过,你的伤口敷了药,少动弹才能好得快。你现在要自己吃饭,是想要伤口裂开,一个月都不能好么?”

薛清宁沉默了下,然后说道:“那也不用你喂我。叫瑞香过来就行了。”

徐氏不放心,临走的时候特地将瑞香留下来照看薛清宁。瑞香下午也一直守在屋外。

但人总是要吃饭的,所以刚刚有靖国公府的丫鬟拉她过去吃饭了。

孟锐笑:“瑞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真的要等她过来?而且,她喂的肯定没有我仔细。还是我来喂的好。”

薛清宁看他一眼。

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这个人的脸皮可这不是一般的厚。

孟锐已经将夹了菜的筷子递到了她唇边。

是一筷子什锦鸡丝。不但色彩搭配的很好看,也很香。

薛清宁确实饿了。现在饭菜近在嘴边,想要不吃好像确实很难。

抬眼悄悄的看了孟锐一眼,见他眸中含笑,望着她的目光甚是温和,面上红了一红,便张嘴将这筷子什锦鸡丝吃了。

如孟锐所说,他确实很细心。好像也很明白她的喜好,于是这一顿饭薛清宁吃的很饱。

等确认她吃好了,孟锐就叫人又添了一碗饭来,然后就着桌上剩下的那些菜自己吃了起来。

薛清宁很惊讶:“你还没吃啊?”

明明他回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她以为他已经吃过了的。

孟锐摇了摇头。

在上房的时候孟夫人倒是要留他吃晚饭,但是他心中挂念着薛清宁,所以还是立刻回来了。

薛清宁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这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刚刚孟锐喂她吃饭也喂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会儿桌上的这些菜肯定都已经冷了吧?

他一个靖国公世子,竟然吃她吃剩下的菜,而且这些菜还都已经冷了......

“不然叫厨房再重给你做一份?或是将这些菜热一热?”

孟锐却说不必。

他吃饭很快。饭后叫丫鬟将碗筷收拾下去,又吩咐丫鬟去煎药。

薛清宁一听到药这个字,立刻反射性的往床里侧缩了缩。

先前她醒过来的时候有觉得口中苦苦的。觉得那是药,但想想自己昏迷了还怎么能喝药,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甚至还庆幸,觉得自己这是外伤,在伤口上面撒上药粉就行了,应该不用喝药。

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喝药。每次闻到药味的时候都想吐,更不用说喝了。

但是现在......

孟锐吩咐完丫鬟,回头看到薛清宁戒备的样子,愣了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刚刚你叫丫鬟去煎药,那个药,是要给我喝的?”

薛清宁的声音轻轻的,目光也不敢看孟锐。好像下一刻就会化身为小乌龟,将头尾四肢都缩到龟壳里面去才好。

孟锐真是忍不住的发笑。

他伸手,及时的将这只‘小乌龟’拎过来,按在床头坐好,放柔了声音哄她:“王医正说了,那只镖的镖头有毒。虽然现在毒已经解了,但你体内仍然有少量的余毒。要喝几天药才能将那些余毒都从你体内清除掉。”

还要喝好几天的药才行啊?

这下子薛清宁的一张小脸都苦巴巴的皱了起来。

惹的孟锐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拧了下她挺翘的鼻尖:“这还没喝药呢,你这一张脸就已经苦成这样了,那等待会儿喝药了,你得成个什么样?”

薛清宁心想,那我肯定得躲啊。难道还乖乖的坐在这里等着喝药不成?

但忽然想到上一次她风寒发热,不肯喝药的时候,孟锐过来,拿着一碗药不由分说就给她灌下去的事......

看着孟锐的不由的再次戒备起来。

孟锐是个很聪明的人,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晓得她想到了上次的事。

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虽然他知道那次他那样做之后薛清宁肯定在心里埋怨过他,但要是重来一次,他肯定还是会那样做的。

至于现在,不管薛清宁再如何发脾气又或是撒娇,他也绝对会让她将药都一滴不剩的喝下去的。

丫鬟很快就用朱漆茶盘捧着一碗药过来了。

白瓷绘青花莲花纹的碗,药汁是黑褐色的。连着茶盘一块儿放在床头小方桌上的时候,药的表面轻晃出一片涟漪。

薛清宁立刻就要往床里侧躲。

尚且隔着这么一臂远的距离她就已经能够闻得到这药难闻的味道了,这要是让她喝,估计还不等喝下去她就要全都吐出来。

但孟锐却眼疾手快的将她给拎了回来:“往哪躲,嗯?”

薛清宁真的快要哭了。

“这药我不喝。”

她很清楚的记得,上次那个药的药味绝没有现在的这个难闻。当时她喝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胃里都在翻滚了,要是她将这碗药喝下去,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没有命在。

孟锐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退出去。然后他放柔了声音哄道:“你看,我特地叫丫鬟拿了蜜饯过来。待会儿等你喝完药,就含一颗蜜饯在口中,立刻就不会觉得苦了。”

还教她:“虽然这药很苦,但你只要捏着鼻子,一仰头全都灌下去,那也就察觉不到苦了。”

薛清宁斜眼看他。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儿哄呢,还是觉得我傻呢?

反正不管孟锐怎么说她都不理睬他。甚至还转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孟锐。

孟锐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

不过倒觉得薛清宁这样挺好的。

他见过很多名门闺秀,确实很端庄,做事很识大体。但在他看来,却如同木头一般,毫无乐趣。

还是薛清宁这样好。会撒娇,也会有自己的小脾气,恼怒起来的时候会不理他,要他去哄。

哄她的时候其实他心里也是很愉悦的。特别是每次看到她被自己哄的转嗔为喜了,娇软着声音叫他三哥的时候,就觉得比什么都好。

但可惜薛清宁实在害怕喝药,所以现在无论孟锐如何的哄她,她总是不理他。

到后来她甚至闭上双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完全一副逃避的架势。

模模糊糊中,耳边的声音好像停了。她正想着孟锐这是知道自己说不动她所以放弃了?

心里还隐隐有一种她胜利了的得意感觉。

就在这时,下颌上面忽然贴上来两根微凉的手指。

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被扳了过来。

再然后,有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双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