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宁睡的很不安稳。整个身子如同架在炭火上面烤一般,呼吸间仿佛都是滚烫的火气。
她是被人叫醒的。昏昏沉沉的在枕上转过头,就看到一张长眉修目的熟悉俊脸。
“三哥?”
她喃喃的开口叫了一声。因着发热的缘故,声音有点儿哑,全然不是往日娇软的好声音。
孟锐听了,心中如同被针扎过一般,细细密密的隐痛。
面上的神情不由的柔软下来,声音也放的极其的柔和:“嗯,是我。”
薛清宁却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三哥怎么会在这里?肯定是我在做梦。”
说着,闭上双眼又要睡。
孟锐听到她这话,心里有一层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隐秘欢喜。
这话的意思,薛清宁以前也是梦到过他的么?
定了定神,他才重又伸手去推薛清宁:“宁宁,起来,该吃药了。”
一听到吃药两个字,薛清宁立刻就往被子里面缩。一边缩,一边口中还在咕哝着:“我果然是在做梦。三哥是肯定不会叫我吃药的。”
孟锐:......
旁边站着的薛元青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却立刻被孟锐一个凉凉的眼刀飞过来,立马站直了身子,憋着不敢再笑了。
孟锐再推薛清宁:“不吃药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不要躲了,快起来吃药。”
薛清宁被他推的压根没法子再入睡。张开双眼,对上孟锐的目光,只疑心自己还是在做梦。
想了一想,右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在孟锐的脸颊上面用力的捏了一捏,然后问他:“痛不痛?”
孟锐:......
薛元青再次没有忍住笑出声来。然后不等孟锐的眼刀飞过来,已经自觉的忍着笑,肃着一张脸站好。
孟锐则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好气。
薛清宁手上的力道用的还是挺大的,捏的他的脸颊确实有点儿痛。
而且他身为靖国公世子,现在又是神策军中尉,从小到大有谁敢这样的捏过他脸颊?也就只有薛清宁有这个胆子了。
偏生他看着薛清宁一脸迷糊的样子,却是半点都气不起来。
抬手捉住她这只作乱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面。只觉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因着发热的缘故,也甚为的暖和。
压根就不舍得放开,大拇指的指腹还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
却不想他指腹间有一层薄茧,薛清宁又生的肌肤娇嫩,病中最是脆弱的时候,压根不晓得要隐瞒什么,立刻就委委屈屈的叫起来:“三哥,我痒。”
叫的孟锐心中也不禁的痒了起来,声音忍不住又放柔了一些,问她:“哪里痒?”
薛清宁将被他握着的手举高,指着手背给他看:“这里,你摸的我痒。”
孟锐:......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伸手从小桃手中接过药碗来,坐在床沿上叫薛清宁:“坐起来喝药了。”
不想薛清宁却是呆呆的将他望了一会,然后用手背抹着眼睛,抽抽噎噎的哭:“三哥,你凶我。”
孟锐见了,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好气。
转过头去看薛元青和绿檀,两个人都一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模样。
显然这样的事他们早就已经见过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待他再转回头时,却已不见了薛清宁的踪影。
杏红色的锦被中间倒是凸了一块起来。
孟锐见了,哭笑不得。
回手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四方桌上,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干脆利落的掀开被子,在薛元青和绿檀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将薛清宁拎起来半靠坐在床头。
然后他不顾薛清宁的挣扎,单膝半跪在她身边,右手拿了药碗,左手钳住她小巧精致的下颌,迫的她张开口,随后抬手就将碗里的药给她灌了下去。
这药可真不是一般苦。且不单是苦,闻着味儿就会叫人忍不住的恶心。
以往薛清宁是从来不碰这些的。哪怕徐氏,薛元韶和薛元青再如何的劝说,她都不会喝一口。
只想着风寒而已,喝药也要几天才能好,不喝药过几天也会好,既然如此,做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吃那么大的苦头?
徐氏等人拿她没有法子,这些年倒也都被她给糊弄过去了,却没有想到现在孟锐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让她喝药。
薛清宁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法给弄的整个人都完全懵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要反抗,下意识的就咕嘟咕嘟的往下咽着药汁。
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只觉舌尖上是一阵说不出来的苦涩,鼻中闻到的药味也让她忍不住的恶心起来。
整个人立刻开始挣扎起来,抬了双手就去掰扯孟锐扣着她下巴的手。
却不料孟锐察觉到她的挣扎,一边迅速的单膝压住她的双腿,一边扣着她下巴的手也用了两分力。这下子任凭薛清宁再如何的挣扎,就如蚍蜉想要撼大树一般,是再动不了分毫的。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碗黑褐色的药汁悉数都被自己给咽了下去。
胃中不住的翻腾,薛清宁忍不住的想吐,却早被孟锐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她的嘴,厉声的命令她:“咽下去。”
薛清宁的一双眼都红了,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就这样看着孟锐,无声的控诉着。
孟锐见了自然心疼。但再心疼,他的手却依然紧紧的捂着她的嘴不放分毫。
语气却完完全全的软和了下来,柔声的哄着她:“乖,将药咽下去。三哥待会就去京中最好的糕点铺子给你买各样糕点蜜饯。”
这是糕点蜜饯能解决的事吗?有这样突如其来,强逼着喂人喝药的吗?
薛清宁真是气的不行。但她的力气压根就比不上孟锐,现在处在他的桎梏下。双腿被他压着,双手的手腕被他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就握住了,想要挣脱掉那是肯定不行的。
气恼攻心,一时也没有想到许多,两只手抓着孟锐的手,张口就狠狠的咬了上去。
想来现在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也唯一能让孟锐痛,对他造成一丝半点威胁的,也就只有牙齿了。
薛清宁觉得自己咬的挺用力的,但是看孟锐面上却半点都没有露出很痛的表情来,甚至看起来神色如常。
薛清宁越发的不忿起来,齿间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
一面咬,她还一面看着孟锐。
可以说是挑衅,也可以说是想要看孟锐被她咬痛时的狼狈模样。
孟锐痛自然是痛的,但却没有如薛清宁想象中的那般痛。
她的这点子力道,他是压根不放在眼里的,反倒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笑。就没有动弹一下,任由她咬。
知道刚刚那般逼迫着她喝药她心里肯定是气的,若不让她咬一咬,只怕这气是不会那么容易出掉的。
薛元青和绿檀等人现在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孟锐给薛清宁灌药的动作太快了,且他们也没有想到孟锐竟然会这样对待薛清宁,屋里所有的人都傻掉了。
现在一等反应过来,就看到薛清宁在抓着孟锐的手在使劲的咬,她眼尾都是红的。也不晓得被孟锐逼着喝药给委屈的,还是给气的。
只是再如何,这哪里能咬人呢?
薛元青忙要上前拉。但薛清宁又在病中,担心伤到她,只得收回手,温声的劝着:“孟锐刚刚那样做也是为你好,关心你,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啊。”
只是心里却也在腹诽,孟锐是为薛清宁着想,也是关心薛清宁不错,但这法子也确实太粗、暴了吧?他们以前想都没有想过。
孟锐仿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转过头看他,一脸轻描淡写的说道:“往后她要还是不喝药,再像刚刚那样直接给她灌下去。”
薛元青:......
这样的事我们可不敢,麻烦还是您老来吧。
至于薛清宁,一听到这话她就咬的更重了。
以往说什么三哥最疼你,三哥哪里舍得让你难过之类的话原来都是哄她的。刚刚强硬的将那样一碗苦涩到极致的药给她灌下去的时候怎么就不疼她了呢?怎么就不想想她会不会难过呢?
最后还是薛元青和绿檀等人好说歹说,薛清宁才松口。
就见孟锐的虎口上面有两排清晰的牙印,有几个牙印上面还沁出了血珠来。
薛元青有点儿被吓到了。
不管孟锐平日再如何的在他们面前平易近人,但这位到底是靖国公世子,也是神策军中尉啊,薛清宁竟然将他的手都给咬的流血了。
刚刚她这到底咬的有多重啊?怎么也不见孟锐叫一声痛?
忙叫绿檀去拿止血的药膏来。
却被孟锐抬手止住了。
目光却没有看他们,一直落在薛清宁的身上。
她身上穿的是浅紫红色的里衣,极娇美的颜色。刚刚这样一番的挣扎,发丝乱了一些。
一双小鹿似的眼中依然盈着一层水光,眼尾红红的。应该是没有料想到将他咬的这么厉害,心里有点儿怕,望过来的目光怯生生的,带了点儿惧意。
她的这个样子,就仿似被他给欺负了一样。
不过刚刚他确实不顾她的意愿,将那一碗很苦的药汁都给她灌了下去,也算得上是欺负了她。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他的心底却忽然升腾起了一股想要将她欺负的更狠,让她眼中的水光更多一些,眼尾更红一些的念头?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锐闭了闭眼,却无法将心中的这个念头给压下去。甚至有越来越汹涌的趋势......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勉强平静了一些。
只是睁开双眼看着薛清宁的时候,一双眸子依然幽深暗沉。
“如何,”他的声音听上去也较平时要低沉好些,“咬了我这一会,可解气了?”
说着,竟将自己的右手又递到了薛清宁的唇边:“若觉得还没有解气,便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