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影青遣去护卫薛清宁的两个侍卫正在跟孟锐禀报。
“......薛姑娘进城之后遇到一位年轻的公子,两个人相谈甚欢的说了一炷香左右的话。随后那位公子将薛姑娘送到荣昌伯府,薛姑娘还邀他进府小坐。那位公子也没有推辞,跟着薛姑娘一起进了荣昌伯府。”
“年轻的公子?”
孟锐系着衣带的动作一顿,转头望过来,眸色瞬间暗沉下来,“是谁?”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刚刚在宫中见驾,陈述完山西军情回来,在影青的服侍下脱下身上的盔甲,就立刻叫侍卫提水进来给他沐浴。
刚刚才沐浴好,正在穿里衣,就有侍卫进来禀报薛清宁的事。
原本以为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不放心她,叫两个侍卫暗中护送她回去罢了,却不想侍卫现在竟然跟他说薛清宁在路上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那个男人甚至送她回家,她还邀请他进府小坐!
难道跟薛清宁亲近的年轻男人除却她的两位兄长和他,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
以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学期宁身边有这样的一个年轻男人。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他离京这两三年中才出现的......
一想到这里,孟锐立刻觉得心情不好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哄的薛清宁跟他亲近,会软着声音叫他三哥 ,现在又从哪里冒出一个男人来,竟然让薛清宁跟他相谈甚欢?
更让他心情不好的是,这两个侍卫竟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这还了得?
影青跟在孟锐身边多年,一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就知道他肯定是怒了。
赶忙斥责那两个侍卫:“你们两个做事怎么一点都不缜密?还不快去查探那个男人的底细?再有,查清楚他和薛姑娘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一总儿往来过几次。”
两个侍卫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屋。
影青看着孟锐已经黑如锅底的神色,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安慰着:“也许那位公子同薛姑娘是亲戚,所以他们两个才会那般熟悉。”
他是真的有点儿看不懂了。
他家世子爷对薛清宁到底是什么感情啊?
若说是如同兄妹一般,但有哪个做兄长的知道自己妹妹跟一个年轻男子亲近就这样的不高兴?若说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影青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薛清宁虽然没有上孟家的族谱,但到底是孟锐的义妹。老爷和夫人都同意下的,京城中的各位世家也都知道的。这要是世子爷现在对薛清宁有了旁的心思,不得被人在背后说道啊?而且按照老爷的那个爆脾气,直接下重手用马鞭子抽死世子爷都有可能。
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孟锐却是越发的不高兴起来。
能是什么亲戚?薛清宁可就只有薛元韶和薛元青这两位兄长,以及他这个义兄,连表兄都没听说有一个。而且即便是表兄,能比他他这个义兄还亲?怎么薛清宁就跟那个人相谈甚欢了?
一整个下午都心绪不宁。就连晚饭过后孟明达和孟夫人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心不在焉的,几次叫他都没有反应。
孟明达是个暴脾气,叫孟锐一两声见他不答应,立刻就觉得心中一股火气突突的往上蹿了起来。
当下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抬手就重重的拍了炕桌一下。只拍的炕桌上的盖碗震起又落下,碗盖蹭着碗沿发出叮叮当当的一片响。
“你这是身体回来了,脑子还留在山西?怎么我跟你娘说话,叫你这几声都不答应?看你这神思不属的样子,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一阵响声非同小可,孟锐就算先前再走神这会儿也回神了。
虽然他内心深处也是佩服孟明达的,但是面上却是一贯的不服他管教。
听到孟明达这样骂他,他懒洋洋的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
说话的语气也透着股懒洋洋的意味:“你刚刚不是说我只是身体回来了,脑子还留在山西?既然我脑子还留在山西,我哪里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孟明达一开始还被他这句话给绕晕了,等到明白过来,只气的额头青筋都在蹦跳个不住。
伸手又重重的拍了一下炕桌,怒视孟锐:“你就是这样跟你老子说话的?”
孟锐一双长腿抻直,身子往后靠在雕刻着竹报平安的椅背上,语气依然懒散散的:“不还是你先骂我的?”
坐在罗汉床上的孟夫人抬起手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这父子两个约莫都是属炮仗的,但凡见面,说不上几句话立刻就会开呛。也不晓得先前那几年在边关的时候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虽然回京之后父子两个都没有说,但孟夫人也不难猜想到,孟明达对孟锐肯定是很严苛的。比对其他的任何兵士和将领都要严苛的多,不然也不会孟锐从边关回来之后身手会变的那样的好。
但其实孟明达也是很关心孟锐的。此次孟锐领兵出征山西,但凡有家书回来,又或是山西有什么军情传到京城,孟明达比谁都要积极上心。
同样的,孟锐其实也是很关心孟明达的。家书中数次同她提及父亲的腿脚有一年在边关的时候受过冻,冬日绝不可再受寒凉之类的话。
但明明是彼此关心的两父子,这一见着面,说不上两句话就如同乌眼鸡一般。
眼见孟明达又要开始拍桌子,孟夫人终于没有忍住,开始说他:“你这是要显摆自己的力气大?再拍两下,干脆将这张炕桌给拍断算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张很结实的金丝楠木的桌子,被暴怒之下的孟明达两掌下去给拍的拦腰断成两截。
又忍不住的开始数落起孟明达来:“你说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年轻小伙子,火气怎么还这样的旺?亏得你还叫人在你书房的墙上贴了修身养性这几个字,感情就是贴那做装饰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一番话说的孟明达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两跳,不过他却没有说话。
他心里还是有些儿怵孟夫人的。
孟锐很清楚他父亲是个妻管严。见他被孟夫人数落的话都不敢说,语气凉凉的又加了两句:“只是修身养性这四个字怎么够?明日我再亲自给父亲写个莫生气的帖子叫人贴在他书房的墙上。再让伺候他的人每天给他泡两碗菊花茶喝喝,下火。”
“你这还学会蹬鼻子上眼了,啊?你......”
一语未了,就听得哐当一声响。
父子两个一转头,一抬头,就见是孟夫人伸手重重的拍了下炕桌。
“你们两个这还有完没完了?离着两三年没见,明明一个天天盼着儿子快快平安回京,一个每次家书中都要叮嘱我不能让父亲着凉,让父亲少喝酒,可怎么一见面就跟一对儿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打一架才好?若是真要打架,那好啊,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取兵器去,你们两个滚到外面去打!”
骂的孟明达和孟锐两个人都不敢再做声。
不过孟明达觉得自己老父亲的尊严不能没有。于是抬手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之后,他哼了一声,起身从罗汉床上站起来,重重的一甩衣袖,转过身就往外面走。
孟夫人实在被他们父子两个气的头痛,先前满肚子要跟孟锐说的话这会儿都没了。
看着孟明达高大的身影渐渐的走远,她轻哼了一声:“老东西。”
然后又不耐烦的对着孟锐挥了挥手:“行了,你连着赶了这些时候的路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一个两个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孟锐笑着起身告退。等走出院门,看到影青,就问道:“那两个侍卫回来了没有?”
查个人而已,就要这些时候?
感受到他的急切,影青忙回道:“已经回来了,正在您院中等候。”
孟锐听了,加快脚步往回走。
一等回到自己歇卧的院子,果然见那两个人正站在院中等候。
见到孟锐回来,两个人忙要对他下跪行礼。
却被孟锐挥手给阻止了。
“行了,不用跪了,赶紧说那个人是谁。”
就听到有个侍卫在说道:“......属下们已经查探清楚。那位公子姓郑名明辉,年二十二岁,乃是鸿胪寺卿的嫡长子,与薛家大公子乃是同窗。三年前在殿试中高中二甲第十五名,入户部为中书。两年期满后转为户部主事。与薛姑娘相识于他殿试之后,这两三年中时有往来......”
孟锐一张俊脸沉如水。
这个郑明辉,果然是在他离京之后才跟薛清宁相识的。而且看样子,薛清宁跟这个人现在还很亲近。
比跟他还要亲近?
心里面立刻觉得酸溜溜起来,一双好看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随后他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进了屋,还将槅扇门都关了起来。显然是想要静一静,不想有人打扰。
两个侍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世子爷听完他们两个的禀告之后就这个样子了?
两个人都悄悄的去看影青。
影青觉得很头痛。
对他们两个挥了挥手,叫他们两个下去之后,他看着面前那几扇紧闭的槅扇门,心里老父亲似的直发愁。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样子世子爷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往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替自家主子担心了一个晚上,次早却见孟锐用过早饭之后一拂衣袖,吩咐他备马:“我要去荣昌伯府。”
昨儿想了一晚上,孟锐想明白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犹豫纠结?想要知道到底是郑明辉还是他在薛清宁的心中更重要一点,直接去问薛清宁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