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承要见她?
薛清宁放下手里正在做的里衣,抬起头看着小青。
因为太惊讶的缘故,她又问了一遍。
就看到小青点了点头:“是的,林公子现在就在外面。”
还问道:“姑娘要不要见他?”
薛清宁犹豫起来。
说实话,经过了昨天的事,她确实是怕了的,心中也萌生了以后再也不见林星承的想法。但是没有想到林星承现在竟然会主动过来要见她。
像他这样性子冷淡的人,纵然在荣昌伯府住了这几年,但除了偶尔会主动去见一见他的长姐,想必再不会去见其他人了吧?
大哥的书房他倒是去过两三次,但据大哥所说,也是大哥千邀万请的他才肯纡尊降贵去的,可是现在他却......
想了又想,最后薛清宁还是叹了一口气,吩咐小青:“请林公子到明间坐罢。”
她固然很怕林如兰,但最终赢了的人却是林星承。现在既然林星承都亲自过来要见她了,她是肯定不能闭门不见的。
小青忙答应了一声,转身掀开帘子去请林星承进来。
薛清宁则叫绿檀:“给我梳个发髻。”
用完早饭后徐氏就去前面的抱厦见各位管家的媳妇,核对修建芍药圃需要的一应东西。薛清宁见天气很好,就叫小桃提水过来给她洗头发。
洗好了之后她就披散着头发坐在临窗大炕上。窗子开着,日光斜进来,这样她就可以一边将头发晒干一边做给薛元青的里衣了。
却没有想到林星承会忽然过来,到现在她的头发还披散在身后。
这个样子如何出去见人呢?
好在头发都已经干了,是可以梳发髻的。
绿檀就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做针线。
月白色的缎子,上面描着精美的折枝桃花。是要给薛清宁做的绣花鞋。
薛清宁的外裳绣裙虽然会叫了外面的裁缝做,但一应里衣,鞋袜这些贴身的东西,又或是女儿家要用到的小物件却都是徐氏或者绿檀做的。
听到薛清宁的吩咐,绿檀忙应了一声。然后放下手里的绣绷,起身走到镜台旁拿起了桃木梳子。
心中却也是惊讶的。
于是她一边给薛清宁梳着头发,一边问道:“姑娘,这林公子以往再没来过咱们这里,怎么今日他却忽然过来了呢?”
昨日的事薛清宁回来之后并没有告诉给一个人知道,暗自猜测林星承过来肯定是跟这件事有关。
就不知道是祸还是福了。
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绿檀便没有再问,动作甚是迅速的给薛清宁梳了个分肖髻。
考虑到林星承过来大小也算是个客人,但薛清宁现在身上穿的却只是家常的衣裙,便问她要不要换一身见客的衣裙。
薛清宁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裙。
茶白色的交领上襦,浅粉色的长裙,都是极素淡的颜色。也只在领口处绣了几朵粉色的杏花。
确实不如她那些出门见客的衣裳,不是缕金就是织银,再就是妆花缎或妆花纱这些,上面的刺绣也都是极精美的,一看就知道是极华丽的。
只是那些衣裳她穿着总觉得不自在。又想着前些时候她见林星承的时候穿的也都是家常的衣裳,便摇了摇头,说不用换了。
而且换衣裳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可她刚刚就已经听到明间小青的说话声,想必是林星承已经过来了,总不好让他久等的。
就扶着镜台的边缘起身站起来,转过身往外走。
等到了明间,果然见林星承已经过来了。
也没有在椅中落座,正背着双手在看花几上面放着的盆栽。
是一盆凤尾竹。徐氏已经细心的将上面枯败的叶片都给摘除掉了,生长的太茂密的地方也修剪过了,看起来高低疏密都是正合适的。
见他看得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薛清宁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叫他了。
不过她也确实不知道要开口跟他说什么。
以往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要搜肠刮肚的想话题,再经过了昨日的事,是真的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了。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林星承却忽然转过身来。
他穿一件淡青色的圆领衫,身形清瘦修长。面上的神情虽然是淡淡的,气质却是十分的清贵出尘。
倒跟花几上的那盆凤尾竹极为的相似,一样的清雅幽静。
对上他平静的目光,薛清宁怔了一怔。等回过神来,就对他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林公子。
又请他落座。
林星承看了她一眼。
春衫轻薄,刚刚她抬手的时候,衣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一截皎洁胜雪的手腕来。上面笼着一串珊瑚手串。
是朱红色的。质地莹润,一看就知道极贵重。
这串红珊瑚手串她戴着是很好看的。林星承心里默默的想着,想必她应该也是很喜欢这个手串的,坐在椅中的时候右手都会下意识的放在这个手串上,手指来回轻轻的摩挲着上面的珊瑚珠子。
想必这个手串就是上次小青提起过的,孟锐送她的生辰礼物吧?
薛清宁确实很喜欢这串红珊瑚手串,所以这些日子总戴着这个。但这会儿她会这样做,其实也是有紧张的缘故在里面。
总不好直接问你怎么过来了,又或是你过来有什么事这些话。林星承是个多心的人,说不定就要以为她这是逐客之意。想了想,也只好说道:“今日的天气很不错。”
林星承微微的侧过头看着她。
小姑娘却并没有看他,眉眼微垂着,目光还在那串红珊瑚手串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敷衍的。还带着紧张。
昨天她肯定被吓到了吧?
不过昨天的事她应该没有同其他人说起过。若不然,依照薛元韶对这个妹妹的宠爱程度,刚刚就会跟他说这件事了。徐氏也肯定早就会去找长姐算账的。
想到这里,林星承心中很感激薛清宁。
就语气温和的说着:“嗯,今天的天气是很好。刚刚我过来的路上,看到蔷薇已经开了,爬满了一整个架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后园子确实有一架蔷薇,薛清宁是知道的。昨日她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绿色的叶片间有好些粉色的花苞。怎么,现在才过了一夜,竟然全都开放了么?
蔷薇花虽然不是很大,但胜在多。正开放的时候,一眼望过去,那简直就是一片花海。还会有浓郁的甜香。
但是没有想到林星承竟然会邀请她去看蔷薇。
其实林星承能回答她那句很敷衍的话就已经足够让她震惊的了。要知道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把天给聊死的本事,以往哪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要搜肠刮肚的想着到底该跟他说些什么。
不过顿了顿,薛清宁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
林星承竟然追问了一句。
这可实在是太意外了。
薛清宁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她懒散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所以一说有事情要做,旁人肯定会以为这只是她的托辞而已。
托辞倒确实是托辞没有错,但她也确实是有事情要做的。
就老老实实的说道:“我要给我的兄长做里衣。”
林星承也惊讶了,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她的手。
小姑娘的一双手生的很好看。白净柔嫩,手背上手指的尽头还有小小的圆涡。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会的。学个棋学了这些时候,可连入门都还没有学会,但是现在她竟然说她在做里衣。
也不晓得她做的里衣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能穿......
忽然就很想要看一看她做的里衣。不过林星承也知道,这是薛清宁做给她兄长的,怎么可能会给他看。
做她的兄长可真好。他是见过的,薛清宁在薛元青面前可是很自在的,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对着薛元韶的时候她虽然会紧张,但跟薛元韶的感情也是很好的,还很听他的话。
现在孟明达的儿子也是她的三哥了。听薛元韶说他叫做孟锐。不晓得薛清宁在孟锐面前会是什么样的。
还有这次的里衣......
林星承顿了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这里衣,也给你三哥做?”
薛清宁愣了一愣。
林星承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嗯。”
林星承沉默了一会,伸手拿了小几上的盖碗,垂眼慢慢的喝着里面的茶水。
这茶是刚刚小青用朱漆茶盘送过来的。应该是刚刚用风炉烧开的水,一揭开茶盖,就有氤氲的白色水汽冒了出来。
林星承隽雅的眉眼仿似都被这水汽给模糊了,看不真切。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忽然听见他轻轻的问了一句:“你的那位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锐啊?
薛清宁眼前立刻出现孟锐带着笑意的一张脸。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随和的时候是真的随后,哪怕贵为世子之尊,可也依然会给她剥栗子,剥松子。就算她有的时候发脾气,他都会耐心的哄着他。但凌厉起来的时候又是真的凌厉,有几次她就被他给吓到了。
还很喜欢捏她的脸颊。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捏的,她又不是只猫或者狗之类的宠物。还很小心眼,对于她经常念着大哥二哥的事总是耿耿于怀,一定要自己在她心里跟大哥二哥也是一样的位置才行。
从这一点上来看,薛清宁觉得孟锐挺幼稚的,跟个小孩子一样。但不可否认,跟孟锐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觉得很轻松很自在,什么话都敢跟他说,压根就忘了他其实是靖国公世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