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推开帘子走进屋来的时候,徐氏正在和孙妈妈说话。
“......虽说永嘉侯府和靖国公府赴宴的日子都在年后,但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年后又要忙着走亲访友的,事多。这几日你就好生的准备两份礼品出来。不用太丰厚,显得咱们巴结他们似的。但也不能太菲薄了,显得咱们小家子气。”
孙妈妈忙应了下来。
又高兴的说道:“哪里能想到那位孟公子竟然会是靖国公世子呢?咱们姑娘还认了他为义兄,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哪怕往后靖国公府并不会做一些提携他们荣昌伯府的实质性的事,但仅就靖国公府承认薛清宁是孟锐义妹的这一条,旁人就再也不敢小觑他们荣昌伯府了。
这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徐氏也很高兴。
想了想,就叫孙妈妈:“待会儿你去小厨房说一声,让她们晚上多准备几个公子和姑娘爱吃的菜罢。”
先前他们兄妹三个都有些吓到了。特别是薛清宁,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得到她一直在哭。
刚刚这件事尘埃落定了,徐氏还特地叫薛元韶和薛元青领着她到他们两个的书房里去,好好的安抚安抚她。
虽然在薛博明的恳求下她可以不要休书,也不会带着薛元青和薛清宁离开荣昌伯府,但肯定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罗姨娘和薛清雪她是要打发走的。若不然往后她们娘儿两个再嚼什么舌根,家宅无宁日。
这些内宅的事徐氏并不想让自己的三个孩子看到,所以也是将他们都支走的原因之一。
等吩咐好了孙妈妈,徐氏才看了文竹一眼。
也没有说话。伸手拿了炕桌上的盖碗,慢慢的喝着茶。
文竹是极有眼色的。
刚刚进屋之后看到徐氏和孙妈妈在说话,不敢打断她们,就一直垂手站在一旁。这会儿见徐氏望过来,忙屈膝行礼,禀报着:“夫人,罗姨娘和大小姐都带过来了。”
徐氏点了点头。放下盖碗,这才掀起眼帘,目光冷淡的瞥了罗姨娘和薛清雪一眼。
罗姨娘和薛清雪面上满是震惊。
刚刚徐氏和孙妈妈说的话她们两个都听到了。
靖国公世子竟然认了薛清宁为义妹?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崔子骞会唤薛清宁为小姨了。
而且听徐氏的意思,永嘉侯府和靖国公府都下了帖子请她们去赴宴。也就是说,靖国公府和永嘉侯府也是承认这件事的?
那先前薛清雪还去薛博明面前说这件事,想让薛博明休了徐氏......
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罗姨娘僵硬的转过头去看薛清雪。
薛清雪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孟锐怎么会是靖国公世子呢?当时在马场,她还那样的轻视他。
若早知道他是靖国公世子,当时她肯定就不会那样对他了。
忽然又开始怨恨起薛清宁来。
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孟锐是靖国公世子的,但是自己那时候问她,她却不肯说。
可是她自己却偷偷的认了孟锐为义兄。
她就是故意的!
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样的歹毒!
薛清雪立刻开始愤怒起来。
想要叫薛清宁出来,大声的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可惜口中还被赵嫂子的手帕塞着,压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呜呜的声音。
徐氏转过头看她一眼。
能看到薛清雪满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愤怒的缘故,脖颈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
现在口中还塞着手帕就已经这样的吵了,若拿了手帕下来,不晓得会吵闹成个什么样子。
皱了皱眉头,就没有叫赵嫂子将她口中的手帕拿下来。
也不再理会薛清雪,目光看着罗姨娘。
罗姨娘这时候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必然是薛博明先前听信了薛清雪的话,过来找徐氏大闹,要将她休了,还要将薛元青和薛清宁除族,不想随后就得知孟锐竟然是靖国公世子,而且薛清宁还认了孟锐为义兄。
再将永嘉侯府和靖国公府的两份请帖拿出来,薛博明怎么可能还会休了徐氏,将薛元青和薛清宁除族呢?
只怕都恨不得对徐氏打躬作揖,恳求她不要生气了。
徐氏对此自然也是有条件的。而这条件,只怕就是......
再看看薛博明都已经不在这里了,丫鬟小莲反倒跪在一旁,就明白薛博明这是任由徐氏处置她们了。
罗姨娘一方面禁不住的对薛博明心寒,但另外一方面,也不由的心中害怕起来。
不晓得徐氏会怎么处置她们......
这时候已经不是逞强的时候了。忙双膝一软,对着徐氏就跪了下来。
“夫人,”罗姨娘一脸诚恳的样子。不过若细听,能听得出来她声音里面的颤音,“这都是清雪还小,不懂事。在外面听人说了只言片语的,担心她四妹会有麻烦,一着急,回来就立刻去跟老爷说了这件事。她应该将这件事先告诉给夫人知道的。”
“不过她这确实是一片心为四姑娘着想,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啊。夫人可千万不要听信老爷传错了话。您知道的,老爷那个人,有的时候惯会理解错别人的意思。”
只能先将这件事的过错往薛博明的身上推了。
因为罗姨娘对薛博明还是有信心的。但凡只要徐氏现在肯饶恕她们母女两个,不再追究这件事,等时候薛博明问起来,她就哭闹哀求。
薛博明是个心软,没有主见的人,两个人之间到底也是有一些情分在,不信到时候他还会追究这件事。
但是对着徐氏,罗姨娘却是晓得无论是哭闹,还是哀求只怕都是没有用的。这个女人除了对她的三个儿女,对其他的任何人都心硬的很,也都一点儿都不在意。
徐氏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狡辩。
也不想再跟她啰嗦什么了,直接说道:“想必你也应该明白了,老爷已经将你们都交给我来处置了。”
“我刚想了想,你这个人虽说一直不安分,也经常在背后挑拨离间,但到底给薛家生养了一双子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便将你送到城外的水月庵去静心修行,为自己的下辈子祈福罢。”
水月庵的庵主是经常会来荣昌伯府讲解佛法的,徐氏也时常会给她们庵里添香油钱,彼此都是熟识的。
“至于清雪和浩哥儿,到底是老爷的儿女,我也不会苛待他们兄妹两个。稍后我自会寻个合适的人家将清雪嫁给去。浩哥儿么,就记在冯姨娘的名下,往后由她来抚养吧。”
徐氏的声音淡淡的,说完之后又拿起炕桌上的盖碗慢慢的喝着茶水。
薛清雪这时候却挣脱开了赵嫂子的手。在赵嫂子还来不及拉住她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取下了一直塞在她口中的那块手帕。
然后就听到她尖利的声音在叫嚷着。
“我姨娘是父亲的姨娘,我和我弟弟也都是父亲的孩子,你凭什么能私自做主这样的处置我们?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嚷嚷着要去见薛博明,要薛博明给他们主持公道。还说徐氏是个心肠恶毒的,分明就是处心积虑的早就想着要对付他们了。
徐氏也不生气。慢慢的将手里的盖碗放到炕桌上,然后一脸冷淡的吩咐着:“掌嘴!”
赵嫂子已经重又抓住薛清雪了。为了不让她再挣脱,还很用力的将她的两条胳膊反剪在身后。
张妈这时候得了徐氏的吩咐,忙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薛清雪面前,高高的抬起手,对着薛清雪就重重的抡了两巴掌下去。
薛清雪就是想要挣扎都是不行的。
张妈素日又是做惯了粗活的,手上的力气很大,薛清雪养的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她这两巴掌?当下白嫩的两边脸颊上就各有了一个很鲜明的手指印。右边唇角甚至都破了,有血迹沿着下巴蜿蜒下来。
“你跟我讲道理?”
叫张妈拉住尖声大叫的罗姨娘,徐氏看着薛清雪,声音清寒,“这就是道理!”
“徐婉云!”
张妈虽然拉住了罗姨娘,但是并没有堵上她的嘴巴,所以罗姨娘还是能说话的。
她这时候也晓得无论她再如何的哀求徐氏,徐氏都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既然如此,还求她做什么?
对徐氏多年的憎恨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
索性大叫起来,“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当年要不是你,老爷娶的人就会是我,这个荣昌伯夫人的位子也会是我的。你占着原本该属于我的位子,要我给你请安。你坐着,我还只能站着,我在老爷面前抱怨几句怎么了,难道不应该?怎么就是挑拨离间了?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看老爷对我们好一些,竟然就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个,这样对我们。老天爷在头上看着呢,你这样做,小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氏笑起来,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看得罗姨娘越发的憎恨起她来,厉声的质问她:“你笑什么?笑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将我们三个眼中钉拔除了?你称心如意了吧?”
“我笑你蠢!”
徐氏站起来,慢慢的走到罗姨娘的面前。
罗姨娘因为被张妈用力的压着一边肩膀,所以上半身是弯下去的。于是徐氏现在这般看着她,完全可以说是居高临下的。
当然,接下来无论是她的态度,还是她的言语,以及见解上面,都可以说对罗姨娘是完全的居高临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