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上门

节妇是那种丈夫去世了之后立志不改嫁的寡妇。

荣国府也有一位,那就是贾珠的妻子李纨。

李纨好在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守着。但是甄家的寡妇张氏却没有孩子。

守了几年之后,甄家被查抄了。

太婆婆和婆婆哭作一团,边哭边交代这些孙媳妇家中的家产都藏在了谁家谁家,交代他们,“往后不管谁家逃出生天,去那些老亲家里面索要银子,他们给咱们就接着,他们不给你们扭头就走,往后不许再提这事儿。”

屋子里面的女眷们哭做一团,甄家老太太把张氏叫到跟前嘱咐。张氏听得特别认真,朝廷里面讲究孝道,自己又是一个寡妇,到时候那些老大人们为了名声也不会为难自己。

家里面的男孩们保不住了,但是这一些年纪幼小的女孩儿却可以保得住。

甄家的老太太只来得及交代到这里,张氏也只能执行到这里,往下该怎么走,全凭自己拿主意了。

京城收甄家银子的人家挺多的,但是张氏怎么先大张旗鼓的来贾家呢?

还是贾珍做的孽,他趁夜色找到了甄家几个能做主的孙媳妇儿那边儿,一张嘴就向人家索要家仆。

甄家的女人们想了想同意了,本来想结个善缘,他日必定有事儿求宁荣两府搭一把手,再加上如今不知道未来怎样,能结善缘就结善缘吧。

贾珍把正经事儿说完了,那颗色.心在灯光之下冒了出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儿越看越美。甄家在江南轰轰烈烈的几十年,娶进门的孙媳妇儿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姑娘大部分都长得漂亮,有钱有闲能保养自己,还有那种腹有诗书气质华带出来的端庄感。

这种女人不带一点风尘气,贾珍看了之后颇为心动,忍不住对着最近的一个动手动脚,这些女人们不敢喊,哪怕家族落魄了,也知道这个时候嚷嚷出来太丢人。

越是不敢喊贾珍就越过分,一开始是动手动脚,再接着就是搂搂抱抱。

这些女人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上去和贾珍厮打的时候惊动了门外的解差。

这些解差二话不说抽起刀背对着夹着一顿狂拍。

把人赶走了之后解差们也出去了。

甄家的这些女人抱头痛哭,一路上战战兢兢就怕那些解差们占她们便宜。

可最后处处靠那些解差们保护她们,如今到了京城,本以为找到以前的那些亲朋故交日子能好过一些,可没想到还不如那些非亲非故,只是为了几两微薄的俸禄押解他们上京的解差们呢。

张氏第二天就嚷嚷着自己是个节妇,宫里面的内侍们这个时候正好来挑人,也没人为难他,核实过了之后就让张氏离开了,一同走的还有几个甄家的小女孩儿。

内待来了之后和解差做了交接,这一些解差都是江南的,看在同乡的香火情儿上带着张氏来到了荣国府门前,随后他们在京城不做停留,直接回了金陵交差去了。

想出一口气的张氏就这么进了荣国府的门儿。

可这一切荣国府的人并不是很清楚。

银子到手里了,都已经花出去了,能把这银子吐出来吗?

不能。

老太太捶下眼皮,“你可能记错了,我们家没收你们的银子,要不然你把当初送银子的奴才叫来,咱们来个三方对质。”

这些奴才们肯定还扣在江南等着发卖呢。

老太太有恃无恐,而且年前大理寺和刑部联合下书,要求将甄家的赃银交出来,那个时候没交,这个时候交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成了公然抗命了。

这位张氏涉世未深,根本不是老太太的对手。老太太也只是冷着她,张氏早上没吃饭,带着孩子们来了,又冷又饿的坐在荣庆堂,旁边的几个小孩子挤在他身边,各个跟受惊的麻雀一样炸起羽毛把自己裹起来靠着大鸟,希望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荣国府连一碗儿茶都没上,老太太自在的喝着茶水,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想要把银子要出来,等下辈子吧。

张氏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也看出来了,今天是要不出来银子的,并且自己完全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她伸手搂着旁边的这些侄女们,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这一路上哭过很多回了,不管怎么哭,眼下的局面是改变不了的。

“既然老太太说没收到,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拉起这几个小女孩出门了,在门口碰到了匆匆赶来的贾琏。

贾琏一身酒气,迎面撞到一个脸色枯黄的女人手里牵着几个孩子,赶快往旁边让了让。

看着这个女人挺着背出去了,贾琏觉得有些不好。

这年头能全须全尾从大牢里面出来的人,个个都不能小觑。

贾琏进了荣庆堂,“老太太,这个是甄家的人吗?”

老太太抬头看了贾琏,“她说咱们收他们家银子了,开始的时候他们家的银子确实进咱们家了,经你在一边提醒我让人把银子退回去了。家里没有收他们家的银子,又拿什么给他?”

说完叹了一口气,把鸳鸯叫过来,“甄家的那位奶奶性子也太烈了,刚才还没说完话呢人就走了,可怜见的带着那几个小女孩儿饭都没吃一口,大人受得了孩子不一定受得了,你让人包些点心,再拿200两银子追出去给他们,先让她们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叹了口气,“能帮一把是一把,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京城待着已经不容易了,千里迢迢的从金陵来到这里,这孤儿寡母的又怎么回到金陵去。”

又叹了一口气,一片慈爱之心昭然若揭的样子。

贾琏要不知道甄家的那些银子躺在赖家的库房里面,这个时候还真信了老太太。

鸳鸯跟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了,小声在老太太耳朵边说了几句。

贾琏光看见鸳鸯的嘴在动,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看着老太太和鸳鸯两个人嘀嘀咕咕,贾琏站起来告辞,心里面想着等一会儿让平儿来鸳鸯这里套套话。

出了荣国府的大门儿,贾琏捂着自己抽痛的胃,想着先去吃顿饭还是先去会一会尤家的二姐。

在门口稍微发了一会儿呆,就看到账房管家林之孝从外边回来。

看见驾贾琏之后,拱手上前悄悄的说了一个消息,“奴才刚才去码头跟那边的人对账,看见林姑老爷家的人在码头上忙前忙后,没仔细问,倒是瞧见他家的两位爷也在码头上……您看您要不要去转一圈?”

贾琏一听捂了捂自己的胃,拉过一匹马带着人直冲码头,到了码头上林如海已经带着老婆女儿登上了船。

一家人正在依依惜别,林如海站在船头朝着两个儿子挥了挥手,林皓和林皎两个人追着船跑了几步,也摇晃着手臂。

贾琏就知道来晚了,赶快对着远去的船作揖鞠躬,等到看不见了才和林家兄弟两个说话。

“我们家的管事看到你们家的仆人在码头上奔忙,我就跑过来了,这是怎么了?姑父要去哪里?”

“回乡祭祖呢,这个时候天气转暖了正是出行的好时候,要是再晚些日子路上就有些晒了。”

几个人一块往回走,这边林家的人刚撤,码头上一大群穿着青布短打的青年男子们也跳上了船。

他们的船如离弦的箭一样追在林人家的船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只是大家暂时不知道罢了。

在路上,贾琏说话的时候脸色扭曲,林皓看了一会儿就知道他胃里面翻腾了。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也到饭点了,正好这附近有鱼片粥做得好,不如到前面去喝一碗。”

贾琏当时就叫好,三个人一块儿进了路边一家小店,每人叫了一碗粥,叫上几盘小菜,喝的饱饱的才骑马回家。

走到荣国府的大门口,心里面还惦记着尤二姐。

想着要不要学先贤来一个三过家门而不入,还没思考出结果来,门子就从门内跑出来,拉着贾琏手里的缰绳。

“二爷,今天娇客上门了。”

“什么娇客?哪家的亲戚?”

心里面还想不明白呢,来客了跟自己说干嘛?谁家来的客让谁出来招代。

“可不是娇客吗?崔家的娇客,提了一篮子果子来了,听后面儿的姑娘们说二奶奶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带着这位去拜见老太太去了。”

“崔家的……该不会是姑爷来了?”

贾琏心里面那一点儿旖旎的心思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扔了缰绳让人牵着马拴起来,自己直奔后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王熙凤爽朗的笑声,一院子丫鬟婆子们站在客厅前面的空地上也笑得前俯后仰。

贾琏大跨步走回正房,就看到儿厅堂里面坐了一个小伙子,眼神直勾勾的对着西间的帘子,贾琏用头发丝儿想就能知道女儿现在正在西间呢。

想到这里背起手,咳嗽了一声,迈着四方步进去了。

三皇子崔显赶快站起来,“岳父回来了。”

“嗯,”贾琏哼了一声,“听说你现在在顺天府里当差了。”

“也就抄抄文书,当个刀笔小吏。”

贾琏摆着岳父的款儿,“坐吧坐吧。”

又看到一边儿小几上放着一篮子卖相上佳的果子,“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来这里跟回自己家是一样的,我就这一个姑娘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找你老子好好说道说道。”

王熙凤在一边儿拉了一下贾琏的衣服,觉得这人越说越没边儿了。

她自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贾琏不耐烦地瞪了王熙凤一眼,“爷们儿们说话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这会儿不早了,你让人安排一桌酒席,我们爷俩喝一盅。”

说吧又抬着下巴看着三皇子了崔显,“爷们,能喝酒不?”

崔显客气,“能喝二两。”

二两已经足够了,王熙凤笑的在贾琏的腰里面拧了一下,站起来让它们翁婿两个多聊几句,去了西间儿拉了女儿出来。

母女两个路过客厅的时候,崔显站起来对着巧儿又呲牙咧嘴地露出一口大白牙。

巧儿跟受惊的白兔一样,赶快躲在母亲身后。王熙凤搂着女儿出去了,贾琏看着这小子两只眼珠子仿佛沾到了女儿身上,生气的咳嗽了一声,“坐下吧。”

心里想着崔兄弟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毛病,也没看见他家老大老二老五这副鬼样子呀。

三皇子坐下来,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往四下打量了一下。

随即贾琏就觉得这小子看上去变得精明了不少。

心里面刚有一点慰藉,但是这小子说的话让他差点蹦了起来。

“岳父大人,不知道这里说话是否方便?”

“有事儿你说,是你爹让你来的?”

“父亲倒不曾吩咐小婿,只是小婿今天听说了一些贵府的事情。甄家女眷状告贵府贪了她寡妇的嫁妆。”

“谁……”贾玲突然想起来今天甄家来的那个节妇。“无稽之谈,她的嫁妆应该在金陵被查抄了,凭什么赖我们家贪了,这毫无道理呀。”

“顺天府尹驸马都尉颜大人接了状纸,因为原告籍贯在金陵,按照京城这边的规矩,在没结案之前,外.籍原告都由接状纸的衙门给他们安排食宿。若是真的有冤屈,后续不让他们掏这份伙食费,要来衙门里面捣乱,自然吃不了兜着走。

岳父,这状纸已经接下了。听说人家已经给颜大人提供了证据,只是这位驸马也迟迟没有行动……或许是顾及着贵府贵人的脸面吧。”

这位驸马爷要真的是顾及了宫中贵人的脸面……难道西园的贵太妃不是贵人吗?

这几天贾琏在外边也听人家说了,这位驸马爷马上是第二位白钢头了。

贾琏一看外边的天色,站起来拉着崔显,“走走走,找你爹商量商量我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人一块儿出了厅堂,就见到走廊下面来了不少丫头婆子,端着食盒就要进厅堂摆宴,贾琏挥手,“跟二奶奶说一声,就说我带着姑爷出去吃了。”

王熙凤听了之后也没生气,一转头看着姑娘又耷拉着脑袋。

“你有什么好害臊的,把头抬起来,低着头干什么?”

巧儿脸色红红的把头抬起来,王熙凤才算是满意,“既然他们不吃,咱们两个去吃了,这可是最上等的席面,也就王家史家这些亲戚来了才端这些。”

贾史王薛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官场流行的护官符就把这件事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琳琳歪倒在椅子上,伸出手看了看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戒指做得很漂亮,掐丝金错银工艺,上面镶了一颗绿宝石,有太阳的时候,阳光一照在上面,宝光四射。

正巧这个时候有阳光射进来,琳琳把手指放进阳光里稍微动一下,绿色的宝光闪着人眼。

正在说话的诰命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琳琳看着这个戒指,工艺是好,宝石也是好宝石,但是代表的意义就有一些让人一言难尽了。

可能千百年后也可能是在另外的世界,带戒指的意义一般是说明自个儿结婚了。

但是眼下,宫妃手上戴上了戒指,就是表明自己这几天来大姨妈了,不方便。

想到这个原因,琳琳的心情就不能美好起来。为什么人类要给这些戒指赋予特殊的含义呢。

想不通就不想,琳琳把手指收回来,“夫人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说本宫给了他们多少次机会。”

刚才说话的正是王子腾的夫人,王子腾调回了京城,带着妻儿老小回来了,他的夫人就赶快往宫里面递了牌子,想要请安。

琳琳拨了个时间见了她,谁知道话都没有说几句呢,就转到了薛家的事情上。

琳琳自认为在薛家的这件事情上,自己从来没有过迁怒和打击报复。

“要不是看在亲戚和他们祖宗功勋的份上,几年前就该革了他们家的名头,年年结算的时候内府年年说,送来的东西是一年不如一年,每次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下一年的还不如上一年呢。再一再二再三不能再四了吧。”

“如今他们也知道错了,娘娘再给他们个机会……”

琳琳怎么觉得这人听不懂话呢,刚才不是说了吗,给了一次两次三次机会,难不成还想求第4次机会?

“夫人也管过家,知道令出不遵是什么后果,所以夫人也别在这里跟我磨这个,没事儿先退下吧。”

王子腾的夫人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的,就看见有一个小太监抱着拂尘冲了过来,“娘娘,西园送来太上皇的旨意,诏令您立即进西园见驾。”

琳琳转头吩咐人准备车马,自己也不搭理王子腾的夫人,带着人上了车马急匆匆的走了。

琳琳还在马车上想着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急冲冲地把自个儿叫过去。

八成贵太妃真的不好了。

琳琳到了西园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宫女过来询问,果然是贵太妃不好了。

太上皇老态毕露,也没有跟琳琳绕弯子,直接说了两件事,“第一,你现在着手准备葬礼上用的东西吧。”

琳琳赶快答应了一声,反正寿衣要准备一年四季的,什么时候准备都一样。只是太上皇一根筋的想要贵太妃用太后的礼仪下葬,中间扯过许多皮,皇帝只同意装裹的时候用太后的服色,其他的不管在什么地点什么场合,都不许甄氏冠上太后的名号。

“第二件事,你回去跟皇帝说,凡是无罪的甄家人,通通送到朕的皇陵给朕看守陵墓去。往后他们家的人也不会碍你们的眼。”

琳琳沉吟不语,这种事情自己只能转述。

太上皇又加了一句,“你跟皇帝说,他们母子和甄氏母子中间有许多过节,没有甄氏也没他们母子,彼此成全一下吧。”

琳琳听了点头同意转述,又把两件事复述了一遍,太上皇才让琳琳离开。

琳琳一回到宫,皇帝就等着她呢,“那老头子说什么了?”

琳琳把两件事儿说出来,特别是太上皇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脸色,“你不生气吧?”

“气不气的有什么要紧的,那老妖婆马上就要死了,朕坐拥着万里江山,就算有再多的心气儿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值得骄傲高兴的了。既然老头子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他,只不过甄家的人我还有用,用完了之后全部给他送到皇陵周围去。”

说完之后看到钱升在外边对自己眨了眨眼,想着外边应该是有事发生,跟琳琳说了句去前廷,带着钱升出来了。

路上钱升说了,“咱们三皇子领着贾爷在外边儿朱雀门的那处院子求见呢。”

皇帝轻哼了一声,“这小子现在会顺杆爬了,知道朕跟贾琏关系不一般……小时候看着还好,大了心思就多了。”

换了衣服带着郎甲去了别院。

皇三子不是没去过传说中的崔家,但是他去了之后,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根本不鸟他。

又听说上一次为了瞒住父皇的身份,是崔府的一个管事儿装着皇后娘娘去见面,三皇子敏锐的察觉到了崔府那个地方不一般,去了一次之后不敢再去。

所以这一会儿把贾琏这个糊涂岳父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贾琏虽然心里有事,但是这一次来到女婿的院子里面,里里外外的也看了一通。

“这院子不错,跟隔壁王府是邻居,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买到这些院子的,我要是能搬出来,也托你爹走走关系,给我弄一个好院子。”

三皇子干笑了两声,这个地方虽然现在没有收拾精细,但是住人却是可以的,厨房那边儿也开着火,让人先做一桌好席面,翁婿两个等着皇帝过来。

皇帝背着手进来之后,先伸手在三皇子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让你进顺天府不是让你天天摸鱼混水的,你二哥在那里苦哈哈的干活你跑出来逍遥,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完让他去烫一壶好酒过来,等到三皇子下去之后,他跟贾琏两个人分宾主坐下。“上一回也没有仔细跟你说,我弄到了几坛子好酒,等会你走的时候带走一坛子。”

贾琏也没有立即提甄家的事情,反而先问皇帝,“你是怎么安排这几个儿子呀,我听说你把他弄到顺天府去了,是想让他以后做官吗?”

皇帝不在意的跟贾琏说“老大当然要承家业,老二老三就要做他的臂膀,所以先让他们小哥俩出来历练历练。”

让贾琏自己说士农工商比起来当然是出来做官强,只不过女婿虽然是自己女婿,却是崔兄弟的儿子。

话不好说的太直白,只好委婉的说,“要不然你让你们家老二老三出来做官,时间久了你们家有钱又有权,不管做什么人家都敬你们三分,这才是家族长久兴旺之相。”

皇帝点头称是,“既然如此,先看看他们两个的造化吧,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把他们先弄到顺天府去,有这个天分就接着干,没这个天分趁早早点回家。”

贾琏觉得自个儿女婿绝对有天分,但他内心特别喜欢白泽,所以对这两个孩子是赞不绝口,夸了又夸。

三皇子带着人端了酒菜进来,放置在席面上,提着酒壶给两个人倒酒。

菜过三巡之后,贾琏又喝了几口酒,终于把今天来这儿的目的说了。

“我这心里面没底儿,你跟我说说这事儿我该怎么办。驸马爷自个儿比谁都清楚那节妇的嫁妆不是我们贪的,他在金陵肯定把人家的嫁妆抄了,他怎么就接了状纸呢。”

皇帝把杯子放下来,“你说驸马爷心里面清楚,这句话不假,驸马爷也清楚你们家那银子是怎么回事儿,既然要不出银子,当然要接了状纸恶心恶心你们。”

“我要是手里握着这银子,她上门的时候我就给了,可这银子我不是没有吗?而且我们家老太太和太太未必愿意把这银子吐出来。

今儿孩子也在这里,我把话先跟孩子说说,往后除了我找你,就是你岳母的人找你,你也不要当回事儿。”

三皇子答应了一声。

皇帝喝了一杯酒,捏着酒杯想了一会儿,“要不然这样,你先去外地躲一躲,等这场官司过去了你再回来。”

“躲哪儿去?我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再说了我躲出去省心了,老婆孩子还在家呢。”

三皇子在一边出主意,“岳父大人不如去找个地方做个小官儿?”

这一件事儿贾琏也真想过,“早几年还行,现在不行了,现在要出去一来家里面不放人,二来就是放人了,你媳妇儿留家里面了,我不放心。”

贾琏要真的出去当官了,王熙凤和巧儿没办法走。理由也是现成的,王熙凤要管家,巧儿已经有了婆家了,跟着出去来回跑算什么事儿。

三皇子也跟着着急,皇帝全然不当一回事儿,“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你们家出事了,有你们家老太太想办法了,你着什么急啊,到时候也只是丢人罢了。我估计这事儿不会往下审,你们家丢不起这个人,就算为了你们家的贵妃娘娘想着,你们家老太太也会把这事抹过去。”

贾琏带着女婿出门之后,王熙凤领着平儿和女儿巧儿自自在在的吃了一顿饭。

就打发巧儿回去,让人撤了漆面和平儿,两个人在屋子里面说话。

天气越来越热,特别是中午的时候太阳照着,热烘烘的想要睡觉。

两个人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外边有一个叫小红的丫头进来,在门口儿喊了一声,“奶奶,太太院子里面有个小丫头来了。”

王熙凤睁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平儿出去。

过了一会儿平儿回来,“说是王家派人来了,找太太和薛太太说话。”

王熙凤听了心里不痛快,“要是我爹娘在,现如今也不必受这样的冷待。都是一个娘家,婶子何苦分开对待。”

“等咱们家大爷娶了媳妇儿就好了,大爷那里才是您的娘家呢。”

“这话也只是骗骗我自个罢了,我兄弟那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咱们家那位爷爷是糊涂了两分,我那些兄弟不是糊涂,是恶了几分。

如今他在金陵呆着也算不错,要是来这里了,少不得天天来我这边儿磨些银子。我给了自己不痛快,不给还不知道他能弄出什么事儿呢。”

心里面就想了不少,说来说去自己兄弟才是王家唯一的男丁,当初父母去世的时候,叔叔和婶子要是对这兄弟多加管教,现在也立起来了。

说到底不是他们亲生的,也只是面儿上光罢了。

这些烦心事越想越心烦,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家的事我不管了,你比我小两岁,如今我年纪大了,说不定真的生不下来了。往后咱们家就指望你那肚子了。”

平儿也叹了口气,要是自己的肚子能靠得住,这个时候也有个一男半女了。

主仆两个相对无言,听见旁边厢房里面巧儿的笑声。王熙凤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好歹还有这么点儿血脉,咱们那位爷糊涂是糊涂,当个爹也够格了。咱们那位大老爷现在都没想过二姑娘这岁数也该找人家了。”

平儿想了想,“不一定是咱们大老爷不想着这事儿,我想着还是老太太那边儿不乐意,咱们房里没个男丁急得跟什么似的,宫里面的娘娘岂不是比咱们更着急。”

“真要有这样的好事,轮不到咱们二姑娘,三姑娘不比咱们二姑娘机灵。”王熙凤冷笑了一声,“不说这些了,说来说去没什么意思。”

平儿转身给王熙凤端了一碗茶,刚要递给王熙凤,就听见院子里面巧儿的奶娘和周瑞家的打招呼。

平儿把茶放到王熙凤手里站起来从窗户里面往外看,就见巧儿的奶娘手里拿着一团东西,正和周瑞家的说话。

就听见周瑞家的问,“老妹子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我们姑娘这几天学着裁衣服呢,这是裁坏了的料子,我拿回去收拾收拾,做些鞋面子。”

“这可是好料子呀……”

“这里面还有几块能看的,老姐姐要是喜欢挑几块去。”

“我们家现在不用做鞋,你拿走吧,我有事要见二奶奶不跟你说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面的寒暄声,王熙凤也听见了,杵着眉头,心想该不会是这老婆子糊弄姐儿,故意让姐儿剪坏了自己把布料拿走吧?

正想着呢周瑞家的进门了,“二奶奶,太太让我来请你呢,薛太太也在那里,说是商量事呢,让您也一块过去。”

王熙凤想着八成是刚才王家的人来说什么事了,“你先回去,我梳个头就过去了。”

这边梳洗打扮了之后到了王夫人院子里,王夫人一看见王熙凤过来指着旁边让他坐下,“你向来脑子比我们转得快,有件事儿找你拿个主意呢。”

薛太太就把自己家的皇商资格被取消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然后有些愁眉苦脸,“本来把这事托付给了嫂子,可没想到皇后娘娘也不给嫂子面子……这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凤丫头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呀?我吃的米少,也没见过什么事儿,要不然往林家那边想想办法。”

“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他们家的太太现在不在家,”薛太太转头看了看王夫人,“我派人去打听了她们家的老爷太太带着他们家的小姐回祖籍祭祖去了,如今就剩一个奶奶在家,轻易也不出门儿,他还是个小辈儿,咱们跟人家有没什么交情……”

眼珠子看着王熙凤,“听说你们家二爷和林家的大爷认识,要不然把林家大爷请出来,咱们摆两桌酒……”

王熙凤不想掺”合到这件事情里面,自家最近不缺银子花,只要看好了闺女的东西别让人家摸走了就够了。

“琏二就是个糊涂了,办事儿不靠谱,今天女婿上门了,我说让他把女婿留家里面吃顿饭吧,谁知道一转头他把孩子带走了,也不知道两个人去哪儿了,我这会儿找都找不着。”

薛太太不死心,“听说你那亲家,家大业大的,听说认识许多京城的大人物……”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女婿是个庶出的,他们家的那位当家奶奶又是个母老虎。”王熙凤叹了口气,“要是我们家姑爷是个嫡出的,到时候我去跟人家说一声就行了,可偏偏咱们这个时候想说话也说不上话,算是有心无力帮不上您了。”

王夫人在一边听得心里不痛快,板着脸也没说什么话,等到散了之后,王夫人跟薛太太说,“凤丫头现在跟咱们不一心了。”

薛太太踏了一口气,最近几天叹气太多,脸上带来一种愁苦的样子。

王熙凤从王夫人院子里出来,心想太太的钱袋子如今快破了,薛家的家底儿也快被太太掏空了,怕就怕太太掏不了薛家的银子,转头打自个儿的主意。

自己的嫁妆现在没几个子儿了,可是巧儿的聘礼却扎人的眼。

回家的时候贾琏也回来了,喝的一身酒气躺在榻上,平儿正给她脱靴子呢。

王熙凤急急慌慌地顾不上换衣服,坐在贾琏身边推了他两下,“你这几天出去之后留心点,有那要卖铺子的,卖庄子的,卖院子的你去看看,该给咱们女儿准备嫁妆了。”

“我记着呢,还用你在一边提醒。”

“我的心里面担心太太盯上咱们姐儿的聘礼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薛家被撸了皇商,他们背地里托我婶子进宫求情,没想到我婶子被皇后娘娘撅回来了。”

贾琏睁开眼睛,用胳膊肘撑着自己“真的?”

“把我叫过去,让我想法子呢,还说让我跟咱们亲家说一说往各处递话,我没答应。”

贾琏又躺了回去,“崔家送来的好东西不少,光是宝石做的盆景都有六盆儿,到时候老太太把咱们两个叫过去,说一声送宫里面给娘娘撑撑脸面,咱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把这东西拿出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去外边买一回东西,咱们就说把这些东西当了或者是折卖了,然后把这些值钱的全部挪出去藏起来。”

贾琏如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夫妻两个一晚上没睡好觉。

贾琏有一种日暮西山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明显,就好像是甄家当初四方托人说情的时候那样。

甄家是不是也感觉到了危机,所以早早的派人来京城求救,却发现求告无门。

早上就顶了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起床,也不打算出门,晃晃悠悠的去了库房,开箱子看了一遍这些聘礼。

王熙凤的陪房来旺在一边陪着,“听那些老家人们说,就算是当初姑太太那一会儿也没这么好的聘礼。说不定咱们家往前数,几辈儿姑奶奶都没咱们家姑娘有体面。”

贾琏心里面想着有体面有什么用,如今这一堆东西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

正在库房里面开箱验看,就有人从外边儿请假连去荣庆堂。

贾琏看着人锁好了门,自己拿着钥匙去了荣庆堂,半路上又说要到荣禧堂去,到了荣喜堂之后,发现有一个年轻公子坐在堂上,贾赦和贾政在一边儿坐着陪客。

贾琏心想这是哪位,就见到贾赦站起来介绍,“大人,这是犬子。”

又对贾琏说,“快给驸马爷请安。”

颜驸马摆了摆手,他身边跟着一个人上前扶着贾琏。

颜驸马把茶盏放下,“今天来,一来是认认门儿,我这个人在乡下没什么见识,在京城也没登过几回高门大户,所以大多数人的脸儿都不认识,大家族的底蕴也没见过。二来就是我刚才说的,有一件事儿想请贵府的爷们给我解释解释。”

说着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状纸,“甄家妇状告贾家夺了自己的嫁妆。当然了,不能凭着她空口白牙的诬陷好人。人家也举证了,说是你们家有个叫来旺的曾经出手在当铺里面当过她的嫁妆。”

说完之后,贾赦贾政看着贾琏,贾琏已经慌了,“这……我把来旺叫过来。”

心里面想着不会是自己那糊涂媳妇插手这事了吧。

恨不得回去拎着媳妇儿的脖领子摇晃她,这个事儿是能插手的吗?!

不一会儿来旺过来了,颜驸马身边儿就有一个年轻人上来拿着当票给来旺看。

“是是是,小人确实是当过这个东西,这个是个花瓶,是我替奶奶当的东西。”

贾琏这个时候面色青灰,双手哆哆嗦嗦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这事儿已经明了了,贵府的奶奶是女眷,轻易冲撞不得,且……这样吧,为了贵府的脸面,我借了公主的两个侍女,让她们进去问问贵府的女眷。”

说完对着身边的长随点了点头,那长随出门去了。

堂上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两个侍女进来。

“回驸马爷,已经问过了,他们家的奶奶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颜驸马盯着站在中间的来旺,“这个下人,你这会儿腿抖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