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出去没多久,王夫人院子里面的彩霞就过来了。
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进门就看见王熙凤躺在床上闭着眼不说话,平日在一边小心的坐着。
平儿拉彩霞到了外边儿,“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们家二奶奶最近节日不舒坦,已经躺了两天了。”
“是太太让我找你们家二爷呢。他人呢?”
“今天去林家了,该是还没回来的吧,等他回来了我说一声,让他去太太跟前。”
彩霞左右看了看没人,悄悄地拉着平儿,“太太生气了,你让你们家二爷回来了赶快去。”
平儿送她到门口,“今天怎么让你出来跑腿了?平时不就是金钏喜欢出来走动吗?”
“她去宝玉跟前了,我这种不讨人喜欢的就被赶出来了。”
平儿装着很诧异的问,“宝玉回来了,我们家那糊涂二爷呢?”
彩霞刚没听见,告辞离去了。
平儿回到房内,王熙凤已经坐起来了。“怎么说?”
“让咱们二爷过去,彩霞的嘴严实,不愿意给我透一点儿信儿。”
王熙凤冷哼了一声,“人家跟咱不一条心,要是赵姨娘问起来了,你看她会不会竹筒倒豆子什么话都说出来。”
王夫人和老太太带着人守在怡红院,王太医来给宝玉把脉之后没留下什么方子。
只跟老太太说,“世兄不必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老太太放下心来,让鸳鸯包了一包银子,令人把王太医送出去了。
老太太看着宝玉已经睡着了,就先带人回到了自己的荣庆堂。心里面想着明天女儿来了该怎么说。
贾敏这一天本来高高兴兴的,谁知道出了这么个事,林如海和林皓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板着脸阴森森的坐在那里。
林皎在一边老实地坐着玩自己的手指头。看到父兄回来,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先抱着林如海的腿,“爹爹,你可不能打我。”
“你办了什么事?怕我打你。”
“我今天把贾宝玉打了,又没把人打坏。”
“打人是不对的,你为什么打他?”
林皎扭头跑回自己的书房去拿证据。
林皓赶快扶着林如海坐在一边,林如海心里斟酌着,“小孩子家免不了要打打闹闹,咱们家孩子年纪小,才有多大点儿力气,不会把人打坏……我估摸着也不过是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林皓也在一边说,“我弟弟还是个小孩子呢。”
贾敏并不是他们父子两个想的那样恼了林皎。
“我倒是想让咱们家的孩子把他狠狠的打一顿。”
说到这里,林皎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先递给了林皓,林皓拿着几张纸翻了几下。
“我当是什么东西呢,这一些……艳诗外边儿不少人都知道,写的富贵香艳,倒引得不少人对这些诗里面的事儿羡慕。”又板着脸问林皎,“你从哪里拿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贾宝玉跟我说这是他写的。”
林皓把这几张纸递给林如海,“别说这小子还有几份歪才,不过像是没用对地方。”
林如海接到手里看了两三张,皱起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林皎就说了一句关键的,“他今天要拿的这个跟我姐姐品评品评,还说让我带路,说我就像那戏里面唱的小红娘一样……呸,我当时气的就打了他。”
林如海拍了一下桌子,“打得好。”
林皓特别生气,“明天我去他们家问问,问问他们家二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贾敏自己拍了两下心口,“你现在去哪儿人家都盯着你多看两眼,你不用去,明天我去。他们这是要败坏我姑娘的名声啊,要是这件事儿被传出去,人家怎么说咱们家的姑娘。我闺女以后还怎么嫁人,他想得美!”
林如海想了想,“这事儿就托给夫人了。”
第2天一早,天不亮的时候贾琏脸就起床了,“今天你们俩接着装病,就说不知道我去哪儿了,要是今天的事儿没结果,你们就往崔家送封信,我在他们家别院先住下。”
贾敏吃过早饭就来到了荣国府,在垂花门那边下车的时候,看到几个仆妇等着。
神奇般地开始回忆起这么多年自己回娘家的事情。
早些年自己回来就是被仆妇们接进去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娶了侄儿媳妇儿,是侄儿媳妇儿站在这里接自己进去的。
也就是说,两个嫂子从来没有动过大驾从后院走到垂花门在这边等着自己。
这种事儿要是放在自己家,有一天黛玉回娘家了,辛云除非走不开,要是不去二门上接着,自己心里面肯定多想。
天下当娘的都一样,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被嫂子们怠慢,老太太知道还是不知道。
肯定是知道的,如今自己也是有儿媳妇儿的人了,儿媳妇儿做了什么,家里面的人都是第一时间报过来,不说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最起码像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贾敏越往里面走就越觉得悲从中来,别说自己家,就放到其他家也是这个道理。早些年听见有同龄的人抱怨,说伺候完婆婆还要再伺候小姑子,自己这个做小姑子的何曾拿捏过嫂子们!反倒因此被嫂子们看轻了。
一进门老太太脸上挂霜,“坐吧,也难为你大早上的过来了,家里还好?去年过年你说操心儿子下聘的事儿,今年过年娶了儿媳妇儿,你又在家里面忙来忙去,说是忙娘娘回来省亲的事儿。我过寿也只见了你送的寿礼,咱们娘俩现在算算将近两年没见面了。”
这一见面先声夺人,先让贾敏在情理上矮了三分。贾敏呼出一口气,心想果然姜是老的辣。
贾敏坐下来,“女儿现在也是有一大家子了,婆婆没了,操心的事情又多,自然就没法从家里出来……”
正说着门口有婆子掀起帘子,“太太来了。”
王夫人急匆匆的走过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有些微微喘气。
从帘子下面进了屋子里面,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坐在贾敏对面,“总算把姑太太给等来了,昨天宝玉给他表哥庆贺,没想到让姑太太给教训了一顿规矩。姑太太今天来了,正好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老太太把眉头皱起来,心想本来是大好局面,让她这一句话给搅散了。
贾敏打起精神,面对着她们婆媳。“我也是看在他是我侄儿的份上,若不是我侄儿,这件事儿可不能这么轻易了了。”
又转头看着老太太,“这件事我也只跟二哥说,我二哥在哪里,我却要问问他是怎么教养儿子的。”
王夫人在袖子里面狠狠的握了一下手,这事儿要让老爷知道了,肯定要把宝玉给打坏了。
“姑太太纵容庶子殴打嫡出的侄儿,拿到外边让大家评评理,姑太太这事做的对吗?”
“怎么二太太不问问我们家孩子为什么打了你儿子?”
“都别说了,”老太太瞪了一眼儿媳妇儿,宝玉做的有几分理亏,若是硬碰硬单说这一件事儿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这个儿媳妇的嘴又笨。
“宝玉是个好孩子,一副赤子心肠,这样吧,让他过几天出来给你赔个不是,这件事就过去了。”
贾敏被老太太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着了,“难道一个赔不是就能让这事儿翻篇儿吗?”
王夫人更生气了,让儿子端茶道歉就是她最低的底线了,在她看来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全是贾敏在这里胡搅蛮缠。
“不就是写了几句诗吗?你女儿不也是没看见吗?姑太太还在这里不依不饶了,我劝姑太太多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是跟娘家不来往了,人家怎么说你,怎么说你闺女。”
贾敏的火被越拱越旺,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面的心脏一直嘣嘣嘣的跳,转头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说呢?虽然我们家孩子没跟宝玉见面,谁又给宝玉出的主意拿这些东西去见我们家孩子。这事儿要是不说明白了,我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
“宝玉是个实诚孩子,写了几首诗,被外边的人哄着没了主意才办下了这种事,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你带回去给玉丫头把玩,就说宝玉也不是成心的。这事儿咱们到此为止吧,传到外边也不好听。”
贾敏可不想就这么算了,仔细想想从自己出嫁到现在多少次事情被老太太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往后就没了结果。
“这话是老太太说的,让宝玉到我跟前来,我好好问问她,到底是谁给她出的这么下作的主意。”
老太太皱着眉十分不满意,“宝玉昨天回来就病了,如今还在床上呢。”又埋怨贾敏,“你来了不先问问你侄儿的病,却偏袒你们家那个小妇养的,我也不说什么。如今宝玉还在床上的,你看在他是你侄儿的份上,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轻放过吧。”
“我看他是我侄儿,有些人却看我女儿如仇敌。”说完这句话看着王夫人,所有的新仇旧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从当年冬天皇后娘娘披发赤脚闹到皇帝跟前,又到如今他儿子揣着艳.诗来寻黛玉,哄着林皎替他带路,要是林皎是个没见识的,说不定还真的让他得手了。
老太太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我如今还活着呢,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王夫人和贾敏两个人的目光对着仿佛是噼里啪啦的着了火,王夫人心里面恨的跟什么似的,娘娘如今被皇后压着,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出头的日子,到底是谁看着谁的女儿是仇敌!
“姑太太这话说得对,可怜贵妃娘娘还把姑太太当成姑妈,却不知道这姑妈恨不得她老死在深宫。”
老太太呵斥了一声,“王氏闭嘴。”
贾敏冷笑了一下,“有些人不要脸面,明明是云英未嫁,却偏偏惦记着人家的丈夫,把自己的脸面让人踩也就算了,致使祖宗蒙羞,还偏偏端着一副贤惠样,这京城谁不知道。”
王夫人气得把手边的茶盏摔到地上。“这会儿得意起来了,当年嫁不出去闺女的事儿忘了。”
贾敏咬牙切齿,“我闺女的福气大着呢,有些人求都求不来。我劝有些人别太狂妄了,说不定连佛祖都看不下去,要不然儿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
“叫我说有些人的恶事就是做多了,要不然怎么孩子都养不大夭折了。”
两个人都往对方的肺管子上插刀。在死孩子这一块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贾敏呼吸了两回,“有些人面目可憎,听说连她夫君都看不上她,要不是因为子女早就把她休回娘家了。我劝她这个时候夹着尾巴过日子,要不然往后的日子还说不定在哪儿过呢。”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拼孩子大家数量都一样,甚至对方因为孩子争气比自己高出一截。但是拼男人……贾敏完胜。
老太太已经觉得不妥了,对王夫人身后的仆妇们说,“扶你们太太回去。”
贾敏大获全胜,正要趁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呢,怎么可能让王夫人就此退场。
“回去就该好好想想,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女儿没什么指望了,长子又死了,这小儿子再这么娇惯下去,往后也是一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出头之日!”
王夫人已经被左右的人架着站起来了,这个时候更忍不了,突然间挣脱了左右两边的人手,冲到贾敏跟前,对着贾敏的脸就要下手,贾敏本来全身紧绷,看到她冲过来,直接站起来往前走一步,两个人瞬间相撞,贾敏倒回椅子上,王夫人往后退了几步被仆妇们扶住了。
冲突再次升级,已经上升到了要动手的地步。
贾敏反应过来之后对着身后的婆子们说,“你们都是死人,看着她欺负我你们就不动一下。”
贾敏身后五大三粗的婆子冲出来几个,抡圆了胳膊对着王夫人那边就要打回去。
王夫人也带着人,这些人纷纷挡在王夫人跟前,跟林家的婆子们扭打在了一起。
老太太在旁边喊了几声,屋子里面都没人听,两排椅子中间已经成了战场,你抓我的头发,我拉你的耳朵,痛呼声巴掌声接连响起。
这些仆妇们捉对厮杀,鸳鸯出去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他们拉开。拉开之后个个衣服破了,头发散了,脸上不是淤青就是手印子。
老太太强撑着不要晕过去,心想要是自己倒下了,还不知道这个家成什么样了。“这哪儿是堂堂夫人,简直是街边泼妇。”
先说自己儿媳妇,“你妹妹是客,你怎么先动手,回你的佛堂去,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王夫人想着今天已经撕破面皮了,要是不捞够足够的好处绝对不能回去,就算宝玉这事翻篇了,还有娘娘的仇没报呢。
老太太看王夫人不动,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就要过去扶王夫人出去。
王夫人身边伺候的全是自己的陪房,鸳鸯根本就不能近身儿。
老太太又说贾敏,“你也多该想想,这里是你娘家,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有什么话咱们好好的说……”
“王氏要打我一巴掌,老太太看见了吗?”
老太太想要息事宁人,“让你哥哥给你道歉。”
“道歉……”贾敏冷笑了一声,“老太太刚才也看明白了吧,她如今看我是眼中钉肉中刺,能不能过去这事儿不是老太太说了算。什么时候娘娘归天了,她女儿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搬进了甘露殿,她在我脸上踩几脚,把我踩到了泥地里之后,二太太才会觉得这事儿才能过去。”
说完之后又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当年多疼我呀,如今疼的是宝玉和贵妃娘娘。恐怕盼着我大闺女早早去死的也有您老人家。”
“别胡说八道。”这话哪敢应啊。
“我算是看出来了,从皇后娘娘接到圣旨成了皇后的那一刻,咱们两家已经是不死不休了,我当初就是个傻子,我还想着老太太疼我,可见我嫁出去之后,成了人家的人,成了泼出去的水,比不得将来贾家满门富贵了。”
说完之后站了起来,“时至今日咱们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您老人家就当没生我这个闺女,咱们两家也别来往了,往后一别两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几十万辆银子就当我还了老太太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老太太要是说我不孝,尽管满世界对人家说去,要是有人攀扯上了皇后娘娘和黛玉,说了什么难听话,也请老太太想想宫里的贵妃娘娘和府中的其他小姐,不止是贾家长了嘴。我言尽于此,咱们往后不来往了。”
说完直接出门,老太太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贾敏一路上哭着回到了家,车子刚进二门,儿媳妇儿和女儿在门口接着,一看到贾敏眼睛肿了,顿时慌了。
林黛玉赶快扶着贾敏回去,辛云就派人给林皓传信儿,请他赶快回来。
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贾敏在林黛玉跟前狠狠的哭了一场。“往后也别说什么外祖不外祖的了,我跟他们家再无瓜葛。我这会儿累得很了,让我睡一会儿,好孩子你去外边呆着吧。”
林黛玉抓着她的手,“这件事因为女儿而起……”
贾敏又哭又笑,“傻丫头可不能这么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他们先哄我挪了银子,又对你姐姐怀恨在心,总觉得是你姐姐拦了贵妃娘娘的青云路,说不定人家心里想着要不是你姐姐横插一脚,人家这会儿已经成皇后了。
都说宫里面的女人狠毒如蛇蝎,恐怕这外边的女人比宫里面的女人更狠毒。”
说完又非常温柔地拍了拍小女儿的手,“去外边吧,我这会儿实在累了,要是你爹爹回来了,别拦着他。”
林黛玉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母亲,悄悄地把门关上。
林皓夫妻已经来了,林皓问林黛玉,“到底怎么回事?”
林黛玉回头看了卧室一眼拉着哥哥嫂子到了走廊上,“我估摸着是以前的事儿,加上现在的事儿一块儿揭开了,听娘亲的意思是他们家觉得大姐姐拦了他们家大小姐的路子。”
林皓说了一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谁家的主子会娶一个丫头,咱们大姐姐没被赐婚之前他们家的人已经进宫做宫女了,在这里胡乱攀扯……”
正说着呢,林如海回来了,对着孩子们摆了摆手,自己一个人进卧室去了。
当天夜里一夜无话,第2天保龄侯的夫人递了帖子过来,想要找贾敏聊聊。
贾敏知道这是说客,“就跟他们家的人说我最近病了,过一段时间再见吧。”
下午又有帖子递了进来,“北静王府的太妃说是要请太太一块去上香。”
贾敏照样用自己病了的借口把这件事儿拒掉了。
还跟林黛玉辛云说,“这家的老太妃跟……荣国府的老太太是手帕交,肯定也是说客。”
林如海晚上回家的时候被史家兄弟王子腾还有贾家兄弟俩一块儿拦住。
这一群人不由分说拉着林如海去喝酒。
林如海整个人清瘦清瘦的,别说他们五个人一起,就是其中一个人拉着就能把他拉走。
没走几步,林如海脸上潮红,林家的长随们一块挤了上去,“几位老爷快松手,我们家老爷身子骨不好。”
说完之后把林如海塞到轿子里面抬起来飞快地跑了。
结果第二天就听说林如海请病假了,太医院的太医一天跑了两三趟,宫里面又赏赐了一回药材。
再加上林如海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传言说早些年中毒余毒未清,这几年时常发病。
贾家兄弟俩长吁短叹,王夫人本来被贾政关到了佛堂,贾宝玉被贾政教训了几板子,后来被赶来的老太太拦住了。
但是王子腾来了之后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再加上宫里的贵妃娘娘,贾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王夫人出了佛堂,也没在盯着贾宝玉。
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更是跌到了冰点,贾赦好几次挤兑贾政,“就因为宝玉他娘,咱们家一门正儿八经的亲戚没了。咱们小的时候妹妹那个人多好说话呀,这么多年来也和和气气的,上一回你们两口子坑了人家几十万银子,人家说什么了吗?这是坑银子不满足,又想着再坑人呢。”
贾政面红耳赤,被大哥说了几回之后,回家就在书房躲着。
贾赦把贾琏叫过来,先是骂了一通,“你也是,知道了宝玉做的事情当时就应该打他一顿,让你姑妈消消气。”
贾琏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面想的却是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好,掌中宝,眼珠子,肺叶子。要是打了他一顿,回家之后老太太定要要打自己一顿。
贾赦唠叨完了之后,让人抱出来两个盒子,“你悄悄的把你表弟约出来,把这俩盒子给你姑妈。”
“我姑妈现在跟咱们不来往了。”
“你傻不傻,是你得罪了你姑妈,还是你老子我得罪了你姑妈?这事儿和咱们这一房无关,你只管悄悄的去了就行,别声张。”
“说不定我姑妈让人拿大扫帚赶我出来。”
“赶你出来你就出来,你姑妈心里有点气儿还不能让她撒出来,等过几天路上偶遇了也好,上门拜访也好,你看她会赶你出来不会。”
“我就怕我姑妈这回气狠了,真的跟咱们家断了来往。”
“再跟你说一次,是跟老太太和二房断了来往。是你做了对不起你姑妈的事儿还是我做了对不起你姑妈的事儿?咱们都没做过,没当贼就不用怕挨打。”
贾琏答应了一声,让人把两个盒子抱回去,第2天一早就蹲在林家不远的酒楼里面,等到林家的门一开,贾琏抹了一把脸一口气从门口冲了进去。
正好在正院儿遇到了要出门的林皓。
贾琏心里没底,“表弟,咱们可是亲表兄弟。你先听哥哥把话说完,这事儿跟哥哥我还有你大舅没关系,你可不能玩迁怒那一套。咱们的关系是咱们的关系,放心好了,往后咱们面上不来往,咱们私下里悄悄的来往就行了。”
让人把盒子放下来,“我就不去拜见姑丈和姑妈了,他们看见我肯定心烦,我这就回去了。别送了,留步留步。”
贾琏跟戏精一样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林皓看了看这两个盒子,“送后院给太太去,太太要是收了这事儿就当不知道,太太要是没收,晚上我找个机会给他们送回去。”
贾琏从林家跑出来之后,就和皇帝一块喝酒。
他们喝酒的地方终于从酒楼换成了别院。
贾琏喝了一口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都不敢上街了。”
“至于吗?”
贾琏反问,“怎么不至于,我们家老太太这两天在床上躺着呢,还指望着我姑妈到她跟前赔礼呢。我们家太太这段时间调兵遣将回娘家告状。我们家老爷忙着跟外边的亲戚一块串联到林家去,也让我们那些亲戚劝说劝说。林家那边呢,又铁了心了不想跟我们家来往,你说说这乱的跟粥一样……”
“我听了那么多,没你什么事儿啊。”
“我们家老太太想把我赶去林家跟我姑妈说说她病了。我们家婆娘也在床上躺着呢,跑腿儿的活儿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们家太太倒是不让我干什么活儿,只不过背地里面儿把我恨得要死。我跟你说,我们家老爷回去把宝玉打了一顿,人没打坏,但是这几天在床上趴着呢,加上前几天在林家的因和后来的果,我不就被恨上了?
我们家老爷平时还要去衙门。他走不开,去各家亲戚家里面送帖子请吃酒,不就想起我来了,谁让我一直都是跑腿的。”
皇帝听完之后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须,点了点头,“你别说,你还挺重要的。”
“你笑话我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皇帝哈哈笑笑,举着酒杯敬了贾琏一杯,“就当我刚才说话不妥当,来来来我敬你。”
喝完酒之后,贾琏把杯子放下来,“还要借你的院子再住几天。”
“随便住,这个院子我们家又不住人,也没什么亲戚,你想住多久都行。”捡了一口菜塞到嘴里,嚼了嚼,悄悄地问贾琏“这么说你们和林家真的撕破脸了?往后真的不来往了?”
贾琏叹了一口气把筷子放下来,“你要说吧……这真的是血脉至亲,但是吧,我姑妈和我们家那二太太真的是没办法在一个屋檐下太太平平的说话。”
皇帝点了点头,“明白了,只是你们家不觉得可惜吗?这么好一门亲戚……说没就没了。”
“我们家老太太觉得可惜,老爷也觉得可惜,我们家大老爷更觉得可惜。刚才催着我去人家送东西呢,幸亏我表弟接了没把我赶出来。”
“你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不这么过去还能怎么办?人家铁了心了不和我们家来往,不管是亲戚还是我们家二老爷出面,我姑丈每次一遇见我们家的人总能犯病……我知道我姑丈身体弱,但是每次都这样,我觉得可能有点故意。”
那就是故意的呀。
林如海的脉案隔三差五地被皇后抽查,最近这一段时间犯病犯的特别频繁,皇后也知道了……皇帝看了看贾琏,“还有一件要件事儿,你想到了没有?”
“什么要件事,还有什么事比这事更要紧的?”
“宫里面的娘娘啊,你们在宫外斗了一个昏天暗地,难道他们在宫里面不斗吗?”
这么一说贾琏的冷汗都下来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皇帝斟酌着说了,“有那么一点儿,但是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麻烦你了崔兄弟,赶快说吧,这要了命了。”
“我听说你们家贵妃娘娘在宫里面犯了错,被拿住把柄,如今供奉减半。听说你们家娘娘至今没有拿到诏书金册,后宫皇后娘娘奉太后娘娘之命令礼部毁去诏书,内务府销毁金册,令你们贵妃娘娘回宫禁足反省。”
要紧的是没说什么时候让出来。
贾琏只觉得手脚冰凉,“这么严重!我们娘娘直到现在就没有拿到诏书吗?”
皇帝点了点头,“我以为拿到了,没想到没拿到。”
“这………这……这这……哎呀。”
贾琏赶快起身,“崔兄弟,我先回家去,这事是大事,先回家跟我们家老太太商量商量。”
皇帝一把拉住贾琏,“你们家老太太又不能左右宫里面的事情,商量了只能让她老人家多想,你们家的人就不能自个拿个主意吗?什么都靠老人家?”
“不瞒你说,我们家老太太就是家里的定盘星,要是没有老太太,这个家说不定早散了。不喝了不喝了,我得回去了。”
贾琏走了,皇帝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也收拾东西回宫了。忙了一下午之后,等到天色暗了下来脚步不由自主的去了甘露殿。
邹吾已经会走路了,正在甘露殿前面的那片空地上来来回回的上楼梯下楼梯。旁边跟着一只白色的小奶狗,肚子圆滚滚的,尾巴也只有一寸多长,圆圆的卷着在后面摇摇摆摆。
“父皇。”
皇帝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小手,“今天走了很多路是吗?”
邹吾点头,“父皇,去吃糕糕吧。”
皇帝摸了摸他圆鼓鼓的小肚子,“你的小肚子还鼓着呢,还要吃啊。”
“糕糕好次。”
皇帝费力地把他抱起来,“你比你所有的哥哥都胖。你母后是怎么天天把你抱起来的。”
“母后不抱了,母后说邹吾是个大宝宝了。”
语气居然可怜巴巴的,皇帝笑呵呵地抱着他进了大殿,让人给他拿了一块糕点,让他先磨着牙。
琳琳一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你就让他哄走了一块糕点,你说平时我也没有委屈到他呀,他怎么跟吃不饱一样啊。”
指着邹吾的满门,“说过多少次了,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昨天有人递给他一块糕,二话不说就塞嘴里去了。”
皇帝想了想贾元春的下场,小声替贾元春辩解,“她可能看着咱们家邹吾聪明伶俐惹人喜爱,所以才给了咱们家孩子一块糕,你就不应该抓着这事儿把她关起来。”
琳琳的眼睛一斜,“你这是心疼了吗?”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多想……这话是我说错了,嬷嬷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吃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我都还记着呢,这话以后不再说了。”
渣男!这种烂好心有什么用?你儿子要真出事了,有你哭的时候。
琳琳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将作监送来的小东西。
这些全是木头雕刻的园林小模型,比如说一架桥,一处亭子,一处回廊,一处镂空花墙……
皇帝在一边儿跟了上来,坐在琳琳身边,“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给麒麟玩的,麒麟用完了之后给白泽,白泽用完了之后给这个小的。不能光让孩子们知道民间疾苦,也要让他们学一些高雅的东西,先从园林开始学起,稍微入门儿了,配合着书法绘画一起学,不要求他精通,只要略懂就行,学会这些就要学乐器。我估摸着应该要花个五六年的时间。”
这些像是小零件一样的东西,做了许多放在箱子里面,随着箱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沙盘。到时候若是想要建一个什么样的园子,只需要把这些小模型安插在沙盘上面,若是给这些孩子们当玩具,确实足够了。
这种大型玩具已经让邹吾忘掉了糕点。已经开始蹲在地上,把小亭子一个一个塞到沙盘上面。
皇帝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想到这个东西该怎么用了,往后用这个做成山川河流……
“这是个好东西,明天借给朕用一天,晚上给你送回来。”
琳琳想了想麒麟明天的行程安排,“你拿走吧,反正咱们麒麟明天还要去地里面看着收麦子呢。今天已经把白泽带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兄弟俩什么时候回来。”
皇帝一听四下看了才知道白泽原来不在宫里。“我说怎么没听见这小子说话呢,赶快派人去城外接他们,别到时候进不了城门,到时候惊动许多人可不得了了。”
一旦把其他人惊动,太子秘密外出的消息肯定保守不了。
“放心吧,一个时辰前就派人出去了,这个时候应该进宫了。”
说曹操曹操到,兄弟两个互相扶着进来了,先给父母请过安之后兄弟两个一同趴在榻上,不愿意再动了。
“怎么了?”
“今天我跟大哥一块儿出去割麦子,大哥去割,我就把割好的捆起来扛回麦场,我的小腿就被麦茬子戳的都是血窟窿,腰酸的直不起来,手上全是被那些叶子划出来的血檩子,我明天不要去了。”
夫妻两个刚开始的时候听着抽抽的心疼,皇帝还赶快把他的鞋子脱下来,脚脖子那个地方确实都是一些血迹,皮肤都破了,琳琳看着不严重,这种天气不用包扎,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听说腰疼,当爹的又赶快给儿子按了两下腰。听说手上全是血檩子,又赶快把他两只小手扒拉出来看了看。
皇帝越看越心疼,“不去了不去了,你们兄弟两个哪受过这份罪。”
话都让这当爹的说完了,琳琳就算是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白泽以前就是一个爱撒娇的小男孩,这个时候更觉得有人给自己做主了,居然呜呜咽咽的抽泣着。
一直躺在床上没说话的麒麟伸起胳膊拍了一下他,“你明天不去可以,但是明天我还要再接着去看呢,今天也就是割麦子,明天才会出麦粒儿。”
皇帝又在一边赶快嘱咐,“不许再干活了,你看有几个人像你们兄弟一样这么实在的,人家都是做个样子就行了,就你真的掏力气干活了。”
说完之后亲口向两个儿子传述每年春耕的时候,大家在地坛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你们还小呢,不知道,等明年了就带着你们去地坛看看,尚书牵牛侍郎扶犁,其他官员在后面撒种掩埋。
牵牛的走路歪歪扭扭,扶犁的犁出来的地坑坑洼洼,撒种的,一把一把往外撒,掩埋的也只是找了个东西随便糊弄过去。
等到晚上了再让那些小官小吏趁夜跑过去重新种一遍儿,过一段时间长出禾苗,大家都说是上天庇佑,长不出禾苗了,就说今年必定有灾。”
琳琳在一边听着很响亮的冷笑了一声,“糊弄谁呢?要真是这样种地,这一年都没吃的。”
皇帝把手指放到两个儿子的头发里面,给他们松着头皮。
“你就应该想着这几年不让皇后去养蚕了,听说前些年皇后还要养蚕呢。而且这些蚕养的都是白白胖胖的,吐丝结茧了之后还要把命妇们请到宫里面观看。”
“这么说我还逃过了一劫。”这都是宫女养的,别想着我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可不是吗,你让人去做一些羹汤过来,让他兄弟两个先喝下去养养胃,等他们俩躺好了咱们再一块吃饭。”
弟兄两个赶快起来,麒麟说“哪能让父母等着我们吃饭。”
白泽跟着撒娇,“已经不疼了,可想吃东西了,父皇母后,咱们家赶快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