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的银炭还在燃着，内室里的气氛却像是冻住了。
程芷的身份谜团其实在上次就初露端倪，但当时她们都没敢细想，这个问题如今再次摆在了她们面前。
而且，比上一次更严峻。
林迎急着站起来在旁边走来走去，一边走动嘴里还一边念叨：“或许，这个穿越姓名相同原理还是错的？”
话虽如此，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四个人里，偏偏只有身份本就存疑的程芷是特例，若是还存在侥幸心理，这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柳听月开了口：“我们先不用自己吓自己，还是那句话，既然所有人都愿意演这场戏，那至少芷芷目前是安全的。”
“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查出这背后的真相，未雨绸缪，为将来可能的风险提前做准备。”
萧宁仪也蹙眉点头：“确实要查，但我们寻线索的时候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万一其中真有阴谋，要防着对方狗急跳墙。”
程芷正襟危坐地听着室友们的讨论，她努力回想着这些天见过的太监宫女、朝中大臣……
“怎么办？我看谁都觉得是好人。”她挠了挠头，朝几个室友道。
“放心，你研究好当皇帝这个课题就好了，其他的交给我们。”柳听月握住程芷的手安慰道。
林迎重新坐了下来，她把手搭在林迎肩上：“芷芷，放心，有我们呢！”
萧宁仪也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程芷用力地点头，一脸依赖地望着大家，“好！”
坐在旁边的林迎也跟着眼巴巴地看向柳听月和萧宁迎，等着她们的继续分析。至于她，脑子不够，体力来凑，等需要武力值的时候，她再大放异彩好了。
“芷芷的身份还有一些存疑的地方。”柳听月继续说道，“比如，如果她不是皇家血脉的话，那在狸猫换太子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个男娃，而是冒险女扮男装呢？”
“所以，我可能是真的！”程芷激动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这个‘程’姓是怎么回事。”
“宁仪，你觉得呢？”柳听月不再指望那两个一脸激动崇拜的室友，转而看向萧宁仪。
萧宁仪拨动炭火的动作没有停下，声音又清又冷：“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程芷这个身份有问题，那她是出生时就有问题，还是最近才出问题的呢？”
“总归那昏迷多日是件蹊跷事。”
柳听月点头，“或许我们几人的同时穿越和这些事有关系也说不定，只不过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难以推断。”
这身份的迷雾越来越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无论是让不是皇族的血脉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还是女扮男装，这都不是一个人能瞒得住的。
别的不说，那大内总管德运肯定就知道点什么。
“前朝的那些臣子中估计也有知情的。” 萧宁迎再次开口。
“嗯，至少林相应该知道点什么。”柳听月想到她和林迎在寿宁宫相认那天，中途突然有太监来报信的事。
林迎一拍脑袋，声调都高了几分：“卧槽，我才反应过来，当时那个太监还跟我说林相转告我陛下昏迷多日，性情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
“兜了一圈，内奸竟是我爹？”
柳听月三人都被林迎夸张的语气逗乐了，“知情人和主导人还是有区别的，但至少我们有突破口了。”
“那我想办法找他问问？”林迎才说出这个建议，立马又自我否定掉了，“还是算了，这种老奸巨猾的人，估计能给我绕进去。”
“知道就好。”萧宁仪沉声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他们无法理解我们四人真正的关系，也就无从防备，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
确认了要做什么，接下来的讨论就围绕怎么做展开了。
在她们弄清对方的真正动机之前，她们肯定不能直接去问，要不万一踩大雷就不妙了。
“我们来合计一下现在知道的信息吧，你们对朝臣了解多吗？”柳听月问道。
“不多，我就只知道一些林家的事。”林迎率先抢答。
柳听月：“我也一样，通过记忆对柳家的事略知一二。”
“我，我没有记忆。”程芷迷茫道。
萧宁仪也皱了皱眉，她倒是有原身的记忆，但原身向来不关注这些，她所知道的事还都是她最近打听到的。
程芷本该是最熟悉这些的，但她偏偏没有一点记忆，仿佛她之前的人生都是在混沌中度过的一样。
而程芷的性格又单纯，怕是搜集不到什么信息。
柳听月出主意：“我们接触不到那些大臣，但我们能接触到后宫的妃子。”
林迎闻言也反应了过来，后宫里的妃子数量虽不多，但几乎都出自大家族。
后宫选秀本就是皇帝拉拢臣子的手段，当今陛下捡漏登基，根基不稳，更喜欢用这个方法，所以，这后宫中的一众妃子的家世，竟个个大有来头，就连柳才人的父亲都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
林迎眼睛越来越亮，后宫啊，这不是她的地盘嘛！
看室友一副巴不得立马请后宫诸妃喝茶的架势，柳听月忙劝阻道：“但我们不能直接做得太明显，这后宫未必没有前朝的耳目，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林迎有点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她握了握拳头，“这也不能，那也不行，好想直接找人打一顿啊。”
柳听月安抚她：“我们不方便主动去找她们，但可以让她们来找我们呀。”
“怎么找？”
柳听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一脸迷茫的程芷。
紧接着，三道目光都投了过来。
“我？”程芷用手指着自己。
……
很快，程芷就明白室友的话外之音了。
“我做出偏宠之态，让妃子们主动找月月麻烦，或者找迎迎诉苦？”她总结道，“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柳听月点头。
“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确实是目前最不着痕迹的方法了。”萧宁仪也出声应道。
“好。”
程芷对眼前的局势很迷茫，还有点慌，但好在有室友在。
“那我回去就开始拟旨，先晋月月的位份，然后晚上就翻月月的牌子，天天翻！”
“聪明！”
有了室友的鼓励，程芷的心回落了一些，她露出笑来，“我一定会好好演的！”
萧宁仪放下铜火钳，正色道：“那我就从宫外想想办法。”
“我本打算叫停招婿之事的，现在看来，此事倒可以再利用一二。”
“反正能有资格参与角逐的人要么身在朝堂，要么有个好爹，从他们身上搜刮点信息还是没问题的。”
程芷羡慕地看向她，好有规划呀。
萧宁仪看对方望着自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怎么，对我的魅力没信心吗？”
美人笑靥如花，别说程芷，一时间，连柳听月和林迎都差点看呆了。
萧宁仪在现代的相貌就是大美女，没想到在古代更甚，柳听月恍惚间想到，长公主确实有个“第一美人”的名头来着。
……
几人在寿宁宫吃过了午膳，才各自回宫。
崇德殿里。
程芷正在埋头起草圣旨，而立在一旁的德运此时微低着头，表情十分精彩。
他看了一眼写得起劲的陛下，无比想挥手甩自己一耳刮子：“让你乌鸦嘴！”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每次去寿宁宫准没好事。这不，那柳婕妤又要晋升了。
圣旨最终还是拟好了。
德运面无表情地去往映月宫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中丞柳鸿晖之女柳听月，恭谨有礼，深得朕心，……着封为正二品昭媛，并赐玉如意一对，宝瓶一双……钦此！”
“昭媛娘娘，领旨谢恩吧。”
“妾谢皇上隆恩。”柳听月开心地接旨，又谢过德运，“多谢公公辛苦往映月宫跑这一趟。”
紫云立即识趣地上前递上柳听月早就准备好的荷包。
“咱家为陛下办事，那是荣幸，哪里辛苦。”德运话虽说着，但还是收下了这个荷包。
柳听月看着德运无懈可击的表情，也微微笑道：“公公慢走。”
等转过身，她的笑就收住了，思索道：“不愧是能侍奉两代皇帝的大内主管，这表面的功夫，还真是一点问题都挑不出来呢。”
……
德运走出映月宫后，脸上也没了表情。
这柳昭媛，倒比她那天天被人当枪使的爹要强一些，若是陛下真与她处得来，她或许是那计划的合适人选。
想到这里，德运的脸色又阴沉了些，只是那林相未必肯同意。
德运的表情在进入崇德殿时破了功，他正要和陛下汇报方才宣旨之事，谁知他还未开口，陛下又抛来一道圣旨。
“派个人去长公主府宣旨吧。”
德运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这明黄色的卷轴。
还好，还好，不是继续晋升柳昭媛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思及长公主之终身大事，宜慎重其事，不可草率。首重德行，次观才学，再审家世……钦此。”
“让招婿多筛选几轮？”德运看着内容，松了一口气，这个建议倒也合理。
他没再多想，直接把圣旨交给了门口的小黄门。
但他的气也就松了一小会，因为陛下再次开口了：“把那些牌子呈上来吧，朕今晚要翻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