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
已经好几年没有庆祝新年了, 往年都是一个人待着，感觉没必要。
今年不再是一个人, 我订好闹钟早早起床。
门外温度很低, 吐着热气变成白色水雾。我踮起脚在门上挂好门符, 门符是用稻草、稻穗和松枝做成的，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冬天的太阳起的迟, 尤其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黑乎乎一片寂静的和深夜一样。
我走到楼上，太宰家门前把门符挂在门上，捏着手里塞好年玉的红包，悄咪咪摸进去。
虽说年玉红包是长辈给小辈准备的, 但我和太宰都不拘泥于形式。我准备把红包塞到枕头下给他一个惊喜。
客厅的窗帘遮挡严实, 外面天空中只有一轮圆月和几颗星子，柔和的光线无法穿透窗帘进入室内。
我踩着太宰准备的毛绒拖鞋, 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
“吱、吱呀……”
慢吞吞的推开门，不论如何的有技巧开门总有点声音，我慢吞吞的动作反而让声音维持的更久。
“zZZ……”
床上的人影翻个身，裹着被子把脸埋在枕头上, 我动作僵硬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发现太宰没有别的动作才放松下来。
莫非这就是采花贼的感觉？好、好刺激！
我带着不可言说的兴奋感，慢吞吞移到床前。
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能分辨出东西的轮廓。
太宰侧睡着，被子一直拉到下巴上，半张脸陷入柔软的枕头里, 他略长的刘海柔顺，轻轻垂在枕头上。
蹲下身，我小心翼翼的捏起枕头一角，把塞着年玉的红包捋平整试图硬插.进去。
“唔。”
睡眠中的太宰感受到动静，他皱着眉把脸往前移动，整个脑袋隔着枕头压在我塞年玉的手上。
压在我手上的那一瞬间，太宰的表情放松下来。
如果不是太宰的呼吸声均匀，脸上表情自然，我都要以为他是醒着的在逗我了。
试图塞年玉的手被死死压住，我用另一只手支在床边托着下巴，一边欣赏黑暗中太宰朦胧的美貌一边等他翻身。
“1.2.3……”
我凑近了，几乎贴在太宰脸边上，无聊的在心里默数他的睫毛根数。一眨眼就数岔了，我也不觉烦躁，从头开始继续数。
或许聪明人的脑袋比较沉重吧，短短几分钟后手开始发麻。
早起的兴奋劲开始过去，我打着哈欠开始犯困。
这个傻子什么时候翻身啊。
我这么想着，默默数睫毛变成了无聊伸手撩睫毛，毛茸茸的很有趣。
“好痒啊，小绫子。”太宰闭着眼，脑袋往枕头另一边移动，手上的压制挪开。
“你醒着吗？”我抽出手用力甩动，撅着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太宰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捏住我发麻的手轻轻揉捏，他睁开眼无辜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是我输了，当初这家伙可是警惕心强到剪刘海都不愿意闭眼睛，生怕被迫害的。
我也不掩饰了，把露出半截的红包完全塞到枕头下：“现在假装不知道，明白吗？”
太宰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往前拽了拽：“小绫子要睡一会吗，才五点。”
“今天要早点去神社祈福，不然排队要好久的。”
“有什么关系，小绫子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
才刚离开我就开始疯狂想念那蓬松柔软带着螨虫尸体香味的被窝，我犹豫一会抽回手：“好吧，那就睡一会。”
“你去哪？”
“回去睡觉呀。”
太宰重新拉着我的手腕轻轻晃动：“我是在邀请你一起睡觉，小绫子。”
我看着身上厚实的，还未换下来的睡衣，陷入沉默。
“来嘛~”
太宰掀开被子，眨巴着眼发出邀请。
房间里开着暖气，温暖的温度扑在脸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好吧，看在你这么热情的份上。”
终于没能拒绝被窝和男朋友的诱惑，我安详的躺在暖呼呼的床上。
到底是被窝不够暖还是懒觉睡够了，今天我到底抽什么风起的这么早？
身上的被子越裹越厚，空调里吹出的惬意暖气开始讨人嫌。额头上被闷出汗，我睡眼朦胧的睁开眼。
太宰的被子全部被我抢走，身上可怜兮兮的盖着个被角，他隔着被子用力环着我以此来取暖。
手脚被包的动不了，我艰难的转身面朝太宰：“醒醒，天亮了。”
太宰睡眼惺忪的把下巴支在我头顶，声音含糊的嘟囔两声：“唔，小绫子再睡一会。”
“起床了，今晚还要回去见爷爷。”
一觉睡到天大亮，我急匆匆换上景吾表哥送的新年和服，一头在被窝里滚的乱糟糟的头发交给太宰打理。
太宰的手巧学习速度也快，只要他想，能捣鼓出很好看的发型。
等打理好一切，中标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八。反正已经迟了，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和太宰不急不缓的走着。
外面飘着雪，天空和往年一样是灰白寂寥的颜色，再无我儿时记忆里的美丽。
只是，现在身边有了曾经没有的人。
松软的雪花缓缓飘落，天空仿佛不见尽头的灰白深渊，尽是冰冷的色调。所幸此时无风，裸露在外的皮肤勉强能维持住温度。
太宰撑着黑色的伞，我环着他的胳膊，一阵冷风刮来，黑伞遮不住斜飘的雪花落在身上。
“太宰，你冷吗？”
今天该是家人团聚去神社参拜的日子，我和太宰两个没有家庭关爱的小可怜只能凑在一起过节。
“……不冷。”
太宰又穿回黑西装，说话间呼出白色的雾气，鼻尖被冰冷的空气冻的微红。
“怎么不穿我挑的毛衣，深蓝色的很好看呀。”
“小绫子晚上要去见爷爷。”太宰眨着眼，鸢色眼睛里满满的认真。
他很认真的认为西装适合见家长，尤其是爷爷这类的老古板大家长。其实我个人认为，太宰的黑西装说不定会让爷爷回忆起谈判桌上的被黑泥怪挖坑的恐惧……
但是，随这个傻子喜欢吧，大不了到时候护着他呗。
“手凉了，回家换件衣服吧？”
无奈的捂住太宰的手，指尖是一贯的微凉，寒风吹拂下，修剪整齐的指甲盖已经冻的失去血色。
我和穿着单薄的太宰不同，一身保暖的精致和服，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毛皮围巾，浑身暖洋洋的。
“小绫子给我抱抱就好。”
太宰趁机住我，下巴抵在发顶轻轻蹭着。他越来粘人了——我依稀知道太宰心中有种不可遏制的不安。
“好吧，抱抱你。”
若是黑西装外套件大衣这么穿也不算薄，但太宰没穿，据他说是大衣被他扔垃圾桶了。
新年来神社参拜的人很多，拥挤的人潮融化了天空落下的雪。
雪花逐渐变小，我和太宰干脆收起伞，牵着手随着人流往前走。周围的人满面笑容的互相谈论着一年的大小事，嘈杂的环境却让我感受到另一种内心的宁静。
“太宰，明年你和我一起穿和服。”
来参拜的情侣或家庭要么一起穿着和服，要么一起穿着便装。我和太宰一人穿和服一人穿西装倒是不像一起来的人。
“那后年小绫子和我一起穿西装……不行，太冷了，小绫子会着凉。”
太宰自我否定，总觉得虽然我他的感情勉强算是稳定，但太宰很容易消失不见的样子，他身上有种不许下未来就会不小心迷路的茫然情绪。
“着凉……！”说到着凉我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我大可不必累赘的穿一身厚衣服，我有风符呀。
这也许就是猫咪老师时常眯着半月眼评价我不懂的灵活变通的原因。
生活中基本用不着的东西，我只在连老师布置作业和课后练习时用到。
“嗯？”
“是风符啦！不用后年，过几天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穿西装！”
“还真是方便。”
执起太宰的手，被我捂了很久才勉强不算冰凉的手在风符的暖意下很快变暖。
“是呀，之前一直没想到用，白白受冻了。”
我身上穿的厚实，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会感到凉意，走动时散发的热量抵消凉意不会觉得冷过头。
我没有给自己画上风符，这样略带凉意的感觉也不错。
“现在我给小绫子暖暖。”
太宰暖起来的手包裹住我的指尖，热度从相触的皮肤间传递。
“等过几天夏目拜完年，我要去给一目连老师拜年，你要一起吗？”
夏目寄住在藤原家，一直隐瞒他能看见妖怪这一小秘密，我也要好好保护。虽然每周都有视频通话，也互寄新年贺卡，但不见一面总觉得不对劲。
而且，夏目和小透似乎又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似乎叫沼田什么的，再不去看一眼我的团宠地位不保呀。
“那位神明大人啊……”
“什么叫那位神明大人？”
“唔，我和神明大人同时落水，小绫子先救哪一个？”
“？？”
“小绫子~”
“……连老师会飞，你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入水自杀失败好多次了！”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女朋友——”
太宰撒娇似的把语调拉的老长，明明是玩笑话，他的眼神却认真的让我嬉闹不出来。
——你的男友太宰治对你发出殉情邀请，请选择。
——YES or NO。
我仰头轻笑着，仿佛彳亍孤旅的独行者紧握住温暖：“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水里。”
“水太凉，对小绫子身体不好。”太宰握着我的手微微收紧，干燥温暖的掌心沁出点点潮湿，“所以，请在岸上等我吧。”
“……好。”
步入人潮，不伦多嘈杂的声音也掩盖不住的，是落在耳膜上弥漫在空气里的甜意。
去往神殿的阶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