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潮湿的头发落在我的脖颈, 水珠顺着发丝落在皮肤上,水渍灼热的温度让我觉得他好似在哭。
想什么呢, 我哭他都不会哭。
我被自己脑补出太宰哭鼻子的样子惹笑了, 我伸手挡住太宰温热的鼻息, 想把他的脑袋推开。太宰像只大型猫科动物死死糊在我身上,他扣在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你清醒一点, 我又不是只看肉体的渣女。”
“……哦。”太宰松开手,默默的捂住脖子。
伸手抵住太宰的背脊,我轻轻推了下:“快点,躺床上去。”
房间里空气有点闷,我扶着窗打开一条缝隙, 屋外的雨哗啦啦下着, 微潮的清新空气涌入室内。
太宰背后靠着枕头,鸢色的眼睛随着我的动作转动。
脖颈上的毛巾在我百般抗议下被摘下来了, 现在顶在太宰湿漉漉的头顶。白皙的脖颈上没有我想象的丑陋伤痕,只在喉结处有一圈颜色略深的伤疤,在他的喉结滚动时轻轻移动。
都做好男朋友被毁容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就给我看这个?
细碎的小伤痕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伸出手指小心触摸勒痕,没有其它皮肤平整光滑,但有种被摧残破坏后的支离破碎的苍白美感。
“会疼吗?”
太宰微眯着眼,攒住我的手指在手背轻蹭:“被勒住的时候只有压迫的窒息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那时眼里世界都是虚幻的呢。”
我抽出手坐在太宰的床沿,轻抚着他的脖颈在上面画上风符。颈侧的动脉在指尖规律跳动, 喉结上下滚动。
“放心啦,根本不丑的。”不论是以视觉角度还是艺术角度,从我的审美来看都很好看。
鸢色瞳孔和我对视,像是确认了我没有在说谎,长羽般的睫毛轻颤着垂下:“小绫子的眼光真差劲。”
安抚完生病男友的脆弱小心脏,我起身准备去给他倒杯温开水。
“啪。”
“你拽我的手做什么?”
我的手腕被太宰扯住,完全看不出虚弱的模样。
“这个…我的手他有自己的想法。”太宰不松手,轻轻晃着我的手腕语气无辜,用力把我拽到他怀里。
不和病人一般计较。
坐在床沿上靠在太宰怀里的姿势很难受,我一手撑着他的肩,一手捏住他鼻尖:“傻子,胳膊抬起来。”
温度计塞进去差不多十五分钟了,我想解开太宰的领口却被他湿漉漉的眼睛阻止。
“我自己来。”太宰一边应着声慢吞吞解着扣子,一边小心观察我的眼神。
行吧,你自己来。
太宰的指尖带着生病时的无力,新睡衣的扣子眼有些小,他一颗扣子要解两三次。
我静静等待,窗外焦躁的雨声变得舒缓,呼呼的风声也柔和起来。
最先露出的是锁骨,上面有一条细长的痕迹直劈而下,从伤口略淡化的颜色看,是旧伤了。
太宰解开第二颗扣子,伸手拿出体温计,然后迅速的想娇羞小姑娘一样揪住领口,遮住所有裸露的地方。
太宰眨着眼对我微笑,表情极度乖巧。
38.2℃,这个温度暂时用不上退烧药,先尝试下物理退烧吧。我甩下温度计里的水银柱,把它塞进盒子里。
我盯着太宰按在领口的手,疯狂暗示:“给我看看嘛,男朋友?”
“不。”太宰拒绝的极其干脆,他从靠着的枕头上滑下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小气鬼。”我撅嘴抱怨一句,帮太宰把被角塞好。
太宰突然掀开被子,把我一起裹了进去。我上半身被太宰塞到怀里,穿着拖鞋的脚露在外面,傻兮兮乱蹬着像只搁浅的鱼。
“小绫子是不是生病了,身上好凉。”
“是你发烧了,好热!快撒手!”
“我不要,就抱一会。”太宰语调软绵绵的,下巴在我头顶轻蹭,像是在圈领地动物,想把味道全都蹭在我身上。
“撒娇怪。”
“如果这是撒娇,那我可以一直向小绫子撒娇吗。”
“当然是看你表现咯~”
我耐着性子在太宰怀里躺了一会,灼热的温度从他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空调没有开只有浅淡的清风从半开的窗户外吹进,短短几分钟我就闷出一身汗。
太宰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得亏我没吃晚饭,这个病号是不是脑袋迷糊了分不清自己有多大的力气。
“我要喘不过气了,你想谋杀女朋友吗?”
“小绫子好瘦。”
——再用力一点,这样你就不会跑走了。
被男朋友说瘦,那四舍五入就是夸身材好的意思?我思考一会,拍拍太宰的胸口:“行吧,我就大发慈悲再让你抱会。”
屋外的雨势突然变大,雨声隔绝一切杂音悄悄笼罩世界。
我数着太宰的心跳声,开始昏昏欲睡,只是被子盖的太严实后背已经渗出汗水。
我拿出手机定了半小时后的闹钟,声音关了开的振动,准备小睡一会起来吃晚饭。
手机……!!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突然想起刚才中原中也打来的电话:“太宰,刚才中原先生有给你打电话,记得回呀。”
“现在生病了,我要远离手机辐射。”
“噗,得了吧你,我看中原先生很生气的样子。”
太宰露出嫌恶的表情,语调冷酷:“中也生气和我这个病人有什么关系。”
“那你这个病人安分一点,我看见你掀被子了。”
“…哦。”
太宰收回偷偷伸出被子外的脚,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
一点点的睡意消失不见,我盯着太宰的衣领蠢蠢欲动:“不给看,那给摸吗?”
“唔……”
我露出死鱼眼戳下太宰的喉结:“哼,我就是问问,不用给我答案。”
居然犹豫了,男朋友你有点原则好不好?!
“嗡嗡、嗡嗡。”
手机振动两声,我拿起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对面开门见山:“绫子,明天和我去的场道家拜访。”
温雅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不是在对自己的女儿,而是在对一个工具人说话。自从上次的不愉快之后,他连表面温馨也不乐意伪装了吧。
先不管樱谷阳一的语气如何,太宰这个病号我还要看着呢,没时间。
我一脸冷漠的回应:“父亲,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
“不管什么事,快把你和那些乱七八糟朋友的事情推了。”
我顿住,被樱谷阳一这不讲理的语气噎住了。正想直接挂上电话,手背覆盖上微湿的温度,太宰握着我的手把脸凑过来:“好久不见,樱谷先生。”
“你?绫子!他是谁?”樱谷阳一开始有点懵,反应过来后严厉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在春启君生日宴会上有幸和您见过一面,虽然结局让人不太愉快。”
“……春启?”
“樱谷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么改造人,文件,有想起什么吗?”太宰的下巴抵在我头顶,他语气慵懒,声音里带着点病弱的鼻音,但气势远远压过色厉内荏的樱谷阳一。
“你,您是港黑的……!”
“我是太宰,太宰治。大概是你想的那个人没错,但我和港黑已经没有关系了哦。”
我被太宰和樱谷阳一的对话惊呆,下意识想抽回手。
“小绫子,别乱动。”太宰的下巴在我头顶轻蹭,声音绵软的撒娇,但对着樱谷阳却语气瞬间转变,“对了,或许我该称呼您为伯父更准确一点呢。”
“太宰先生,森先生并没有明确拒绝,请您……”
我听着樱谷阳一拘谨讨好的声音,感觉呼吸畅通被子里不热了,连心情都变的明朗。
太宰拉长语调,威胁的压迫感浓重:“哦~我以为您这种聪明人,已经明白沉默就是礼貌的回绝呢。只是,您的小尾巴露出的早了一些。”
“是、是的!非常感谢您的提点!”
“关于樱谷财阀的资料,只要小绫子开心,我想您也会开心吧?”
“哈哈哈……只要绫子开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开心了。”
那头樱谷阳一尴尬的笑着,其实我挺想看看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
太宰没再回话,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枕头下。
“小绫子不夸夸我吗?”太宰伸手卷着我的发尾,原本过肩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胛骨下。
我星星眼看着太宰,感觉他的形象顿时靠谱又高大:“太宰你做的太棒了!加十分,不,加二十分!”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樱谷阳一对我那么冷淡,他和母亲感情好时是这样,分开后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我和樱谷阳一的眼睛长的一模一样,我都要以为我不是亲生的了。
太宰对我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凑到我耳朵边像是说悄悄话似的:“说起樱谷阳一,小绫子你知道吗?”
“嗯?知道什么?”感觉太宰要爆料什么大秘密,我连忙竖起耳朵。
“他,内个什么……”
“昂?”
“咳,不太行。”
“咦?那我怎么来的?我是假的吗!”
太宰的声音里充满笑意:“当然是通过试管移植,小绫子你想什么呢。”
我露出世界观崩塌的表情,不可置信的拽着太宰的手:“……那春启也是吗?”
“不,樱谷春启是个意外,或者说是个奇迹。明明检查报告上活跃度几乎不可能让女人正常怀孕,但他还是出生了。”
我感觉好笑又荒谬,脸上的表情复杂:“所以这就是父亲…樱谷阳一对我冷淡的原因?”
“看见小绫子就想到自己的失败,小绫子越是优秀,他就越觉得是耻辱呢。”太宰声音轻缓,他伸出双臂环抱住我,“所以小绫子只要一直优秀下去就好。”
“嗯。”
我的额头抵在太宰胸口,眼睛有点酸涩,心中却只觉得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