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仰着头无辜眨眼, 有两根头发戳在他的睫毛上。
我伸手压下太宰蓬松的刘海,刘海末端到了眼睛下面, 有点挡视线。
“好像是有点长……”
太宰扯住我的袖口, 把两把剪刀递过来:“医生小姐?”
“行叭, 事先说明,我不保证效果。”
“好~”
“手术剪和平时理发用的剪刀不一样, 剪坏了可别哭呀!”我回想给鹤田丽子剪头发时的手感,应该…问题不大?
太宰半天没回应我,我一歪头看见他捏着自己刘海往下拽,试图把头发扯到鼻尖。
“太宰先生你想斑秃吗?”
“不,我只想试试看外力能不能……”
“嗯?”
“我们开始吧医生小姐!”太宰拿起凳子坐在门口, 乖巧等待。
小孩子吗你, 不过小孩子总比熊孩子好。
刘海发量不多,我把干净的布巾系在太宰脖子上, 手指比划着想下刀。
我的手指比划到哪,太宰的眼睛就跟着转到哪。
呃……下不去手。
“太宰先生你看我干什么?”
“唔。”太宰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视线不时飘向我手里的剪刀。
“怕我弄伤你?我虽然技术一般但刘海是自己剪的哦,你看不错吧!”我拨拉两下自己的刘海, 自信满满夸下海口。
太宰缓缓闭上眼,强迫似的睫毛不停闪动,终于他睁开一只眼:“这样可以吗,医生小姐?”
太宰是警惕心太高了吗,还是单单对我的技术不信任?
我撩起太宰的刘海露出额头,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太行, 碎发掉到眼睛里会很难受的。太宰先生以前的头发是怎么修理的?”
“不记得呢。刚才发现,有刀在头顶让我感觉很不好。”
东西都准备好了,要不硬着头皮剪完?
我想了想轻轻捂住太宰的眼睛,睫毛扫在掌心有点痒:“闭眼不要眨,好痒。”
“哦。”
“现在你在心里数数,一到五百慢慢数。”我这么说着缓缓松开手。
太宰的眼睫低垂,在这时我才从他身上看见,和他年纪相符、少年人特有的孩子气。
我比着太宰原来的发型,小心的修短。刘海不比别的,剪残了可是见不了人的。
“咔擦……”
手术剪很锋利,就是剪出来没什么层次感,必须挑好头发一缕一缕慢慢修剪。
“医生小姐,我可以了。”
在安逸的剪刀挥动声中太宰抬起脸,双眼紧闭睫毛也安分的垂着。
“太宰先生真棒!话说你知道我和织田作先生刚才看见什么吗?”
“樱花树下的尸体?”
“诶?我还以为可以卖个关子。”
“那我们重来?医生小姐看见了什么,好好奇~”
“樱花树的肥料居然真的是尸体诶!太宰先生侧下脸,剪另一边啦。”
“真的吗,好可怕?”
“…我们正常说话吧。”
“哈哈哈哈。”
“别笑,当心我剪歪了。”
剪刀咔哒咔哒剪去黑色发丝,现在长度刚到眉毛下面,看起来清爽很多。
“砰——”
嗯?哪来的摔门声?
我抬头一看,可不是617病房的乌部次郎吗,他脸上肌肉惊恐的抽搐,两腿打着跌朝我跑来。
“医生!医生!他们来了!”
乌部次郎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我手上还拿着剪刀准备下剪。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扯我的胳膊啊喂,要戳到太宰的眼睛了!
“嘶……”我被乌部次郎吓的手一抖在大拇指上划出个口子。
“医生…啊啊!他们来了!”乌部次郎看着我手上的伤口,摇着头又跑回去了。
我呲牙咧嘴按住伤口,开始反省——我不该嫌麻烦白天不给病人锁门的,我的错。
太宰最后一撮头发剪的有点歪,他看着我手上的伤口眼神冰冷。
“太宰先生,今天没有发挥我真正的技术,下次我一定剪的更好!”
太宰站起身解下胸口的布巾,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几乎以为他是生气了,最后他推着我的肩轻轻叹气:“去处理伤口了,医生小姐。”
我乖巧点头:“喔。”
虽然伤口血糊糊的,但居然没有特别痛诶!
“哗啦啦……”
冰凉的水缓缓冲刷伤口,鲜血混入流水中变成浅淡的红色,随着水流一起进入下水道。
太宰捏着我的手把伤口上的血迹洗去,发热麻木的伤口在凉水下刺刺的疼。
“有点疼太宰先生,可以了吧?”我瑟缩着想收回手,迟钝的痛觉神经开始运转,伤口上火辣辣的热度褪去后疼痛更加明显。
太宰冷酷拒绝我的合理要求,甚至把我的手往前面扯了扯:“不行,再等一下。”
“嘶…超级疼啊太宰先生!”
“刚才为什么不躲开?”
“你是想我把剪刀戳你脸上吗?这么好看的脸我赔不起啦!”
伤口两三公分长,在左手拇指靠近手背的地方,水流下伤口不再流血,只缓缓渗出小血珠。
“好了,碘伏和酒精医生小姐要哪一个?”太宰拉着我坐下,打开紧急理疗包让我挑选。
“酒精?”
碘伏涂上去是黄色的,实话说有点丑,但是酒精……
“噫噫噫!太宰先生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涂上来了?疼!”
“就是要让伤口反应不过来,涂上了才不会太疼。”
“你别逗我。”
太宰竖排并列给我贴上三张创口贴,受伤的手发软指尖微微颤抖。
“所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医生小姐还是跑远一点比较好。”
“嗯?”我皱起眉有点不开心。
太宰手上拿着沾酒精的棉签,指尖捏在棉签木棒上有种苍白的美感:“医生小姐的手很好看,留下伤疤很可惜,至于我嘛……受伤也无所谓,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那你直接和我说不就好,绕着弯子刚才听见那句话我想打你。”
“嗯,好。”
太宰轻笑点头,难得的坦诚让我十分不自在。
我捧着受伤的手,别扭的转头试图逃离让我不适的氛围:“我去看看乌部次郎。”
乌部次郎的精神状态很差劲,明明这几天还算好,刚才像是看见什么突然受到刺激似的。会是什么呢,病房几乎处于全封闭状态,除了墙上透光封死的小窗户……
“乌部?你还好吗?”
乌部次郎浑身痉挛的缩在墙角,手在肚皮上扣动,指甲修剪圆润的指尖划出一道道白痕。看见我进来,他浑身一抖想把自己塞到衣领里。
“对不起…对不起……”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了,我轻抚着创口贴走到病房小窗旁。
小窗封闭无法打开,所以为节约空间和美观窗前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的水杯被打翻,旁边的小椅子也被踢倒。
病房内七零八落的撒一地的东西散发出紧迫的危机感。
我切实感受到乌部次郎的恐惧,透过玻璃窗往下看,除了绿植和稀疏排列的几辆车,什么也没有。
车?难道是常马和土御门来了?
来的是不是有点快!
我这么想着没心情安抚乌部次郎,只小心的关上病房门锁上,防止他再出来乱跑情绪失控伤到自己。
出了门我啪嗒啪嗒跑起来:“太宰先生,常马他们好像来了!”
太宰把给我包扎的医疗垃圾清理好,洗完手不紧不慢甩着手上的水,抽张纸巾把它擦干。
“他们快到了,医生小姐镇定一点。”
“快到了?那我先回办公室。”虽然我是个庸医,但好歹做出一副兢兢业业为病人治病的好医生形象。
“嘛,一个人更容易露馅吧,医生小姐坐这里。”太宰把我拉到病床前的的椅子坐下,他坐在床上。
“太宰先生是怕做噩梦吗,我看着你睡觉?”
“当然不,请医生小姐开始给我做心理治疗吧?”
“哦,好主意!”
我现在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在这个破医院简直度日如年,终于快要回家了!
我抽出床头柜里的病历单,拿出签字笔开始装模作样:“病人太宰治,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太好,有点无聊呢。”
“这样,那你看好了……”
我拿着笔在病历上画起来——太宰喵无聊跳窗,甩着尾巴落在一只巨大的螃蟹身上,蟹肉的清香让太宰喵的爪子蠢蠢欲动,这时……
“笃笃。”
“医生,在做治疗呢?”
“呃是的,您好。”我掩住病历单上的太宰喵,小心的翻页。
干瘪瘪的驼背老头——常马院长突然出现,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职业装的成熟女性。
“你好,我是律师蓝岛,医生有空和我聊一会吗?”蓝岛一头直短发,妆容精致大气,举手投足给人一种利落感。
蓝岛打量我和太宰,表情有点奇怪。
我把病历塞回去签字笔别在口袋上,淡定微笑:“可以的,不打扰病人休息,我们去门口聊?”
“当然,院长一起来吗?”
“哈哈哈蓝岛律师做事我放心,我得去看看土御门君的委托。”
蓝岛微微躬身:“您辛苦了。”
这大概是我们要等的律师,我和蓝岛走到走廊尽头。
“绫子,辛苦你了……”
蓝岛律师撇开女强人的模样,一脸动容的的摸摸我的头。
我的身份是和蓝岛有什么关系吗?
我低下头避开蓝岛发红的眼眶:“我没事,挺好的。”
蓝岛收回手,略低哑的声音有些颤抖:“619病房的病人,唉…当初姐姐应该再努力一点让你避开的。”
太宰他是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怎么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我没事姐,太宰…我是说619病房病人挺好的。”我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熊发圈递给蓝岛,俏皮的眨眼,“喏,你妹妹现在可厉害啦!”
蓝岛拿过发圈表情复杂,她拍拍我的肩:“绫子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嗯?注意什么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