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里由暗渐亮, 走过灯坏的区域进入光线明亮的地方,我心头的压抑感终于消失。
我不时张望观察四周有没有人, 太宰趿拉着拖鞋, 懒洋洋的跟着我。
“医生小姐放轻松, 这里没有人啦,最起码……”
“…没有活人?”
我看见一个肚子被剖开肚皮上只草草缝了几针的男人缓慢移动着, 借着明亮的光线我看见他干瘪的肚皮里几乎没有内脏。
这是被挖走器官贩卖了吗?男人沉着头走路极其缓慢,让我想起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最弱的普通僵尸。
然而我莫得豌豆射手也莫得窝瓜大叔呀!
“太宰先生怎么办呜……”被开膛破肚贩卖器官的确惨,但丑也是真的丑啊,我看着觉得肚皮一阵痉挛跟着一起疼了。
“失去器官居然还有行动力么,那意识还存在吗……”
我回头, 看见太宰摸着下巴眼睛闪光, 充满探究欲的试图往前走。
“不许去。”我语气冷硬的仿佛拦着自己儿子不让去早恋的老妈子,此情此景下格外沧桑。
谁知道尸体会动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病毒, 如果被抓个口子,不就进入生化危机片场了吗?我拒绝带丧尸太宰回去。
“欻——”
我和太宰的说话声似乎惊醒了男人,他混浊的眼珠表面有一层灰白色结膜,渗出青黄色粘稠的脓液。
最终男人的视线停留在我的白大褂上, 表情狰狞的冲过来,速度得到怒气加成变得极快。
太宰没有丝毫紧张感,甚至想上去来个亲密接触:“哦!跑过来了。”
“傻子跑了!”我被太宰惊奇的感叹声吓的一抖,连忙拽着他的手往电梯冲去。
“哒哒哒!”
我疯狂按着电梯门旁的向上键,拽着太宰的手不自主收紧。
“叮——负一楼到了。”
“进去进去!”太宰恋恋不舍的看着男人半敞开的肚子,内脏在时间的侵蚀下不再新鲜, 呈现出腐败的暗红色。
我急哄哄的把太宰推进电梯厢,挤进门的瞬间太宰按下关闭键。
我看见男人不甘心伸过来的枯瘦的手被电梯门挡住,指甲划在不锈钢电梯门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啪!啪!啪……”随着电梯缓慢上升,男人不甘心锤打电梯门的声音逐渐模糊,我靠着电梯厢大口喘息。
太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一脸惋惜,像个被抢了糖的宝宝。
“太宰先生,不能自己偷偷跑过去玩弄别人的尸体哦?”
“我才没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盯——”
“好嘛,我知道了~”
电梯上升到六楼,原本安静冰冷的走廊居然给我一种诡异的亲切感。
办公室很清冷,我却十分享受现在的寂静。
“医生小姐,我饿了。”
“……实不相瞒,我也饿了。”
推车护士准时六点钟送晚餐,此时距离饭点还有半个钟头。
于是我和太宰捂着肚子面面相觑。
对了!
我翻开柜子拿出带来的背包,伸手在旁边的小口袋里摸索。
软绵绵的触感拿出一看是粉色丝巾,我很喜欢的一条,之前找了很久没找着,原来被我塞在这里。
我团吧团吧放在办公桌上,继续寻宝。
以我的生活习惯,包里肯定有很多一时兴起塞进去没吃完的小零食。不知道是不是从敦那里染上的破习惯,包里没吃的就没安全感。
“医生小姐在找什么?”太宰拿起丝巾三两下理顺,手指灵活的翻动把它叠成一朵玫瑰。
粉色花朵,还挺好看。
“在找吃的啦,我可不想捂着肚子惨兮兮的坐在椅子上等饭。”
“诶?那医生小姐快点找,我要饿扁了!”
“饿扁了不就达到你的追求,自杀成功了吗?”
“这种痛苦的方式我才不要!”
“喏,给你。”我在背包内的拉链口袋里翻出两板巧克力,上回五月塞在我包里的,是浓度很高的黑巧。
我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已经期待看见太宰皱脸喊苦的样子了。
“咔擦,咔擦。”
太宰接过一块撕开包装纸咬了几口,表情自然没什么反应。
“咔擦,咔擦。”太宰几口干脆利落,很快就吃掉半块。
“太宰先生,味道怎么样?”
太宰鼓着脸颊无辜的睁大眼:“嗯?挺好的。”
“…哦。”
真的假的?
我看看太宰,再看看手上的黑巧,迟疑的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唔!好苦!”
“哈哈哈哈!医生小姐皱成包子脸了。”
在我咬下的瞬间,太宰丢掉他手上还剩三分之一的黑巧,笑容猖狂的仿佛他没有吃一样。
伤敌一百自损一千你很自豪吗!
我把黑巧拍在桌上,垫脚拽住太宰的后领来回摇晃:“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
“咳咳!我没有!要窒息了……”
“樱谷医生……”西柳的说话声细若蚊吟,她仿佛被抽走骨头走路都打着飘。“我来开药了,需要签名。”
“咳,好。”
我结束对太宰的暴行,接过西柳的药单在上面签名:“西柳桑的脸色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
西柳脸色惨白,但嘴唇的颜色红的发紫,似乎脸上的血色都跑到嘴唇上。她走路姿势僵硬,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像只放在灵堂上的纸人。
西柳听见我的话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迟钝的歪着头对我露出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的笑:“……我没事。”
西柳的嘴唇干燥,微笑的弧度一咧开就撑破皮肉流出深紫色的血丝。
“哦,好。”我拿着药单的手一僵,脑海里不停回放西柳身体被撕裂的画面。
“谢谢樱谷医生。”西柳的语调平平,嘴唇上的血丝已经挂在下巴上,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慢吞吞转身离开。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啊!
“太宰先生啊,你说……西柳她是不是不太对?”
“的确不太对。”太宰抛了抛手上两个密封玻璃瓶。
“太宰先生从哪里来的镇定剂?我记得只能从药库拿吧。”
“那位西柳护士口袋里的,都是镇定剂呢。”
“那她要这么多镇定剂做什么?”
“不知道。”太宰耸着肩不知从哪抽出一支注射器,动作娴熟的抽出药液。药水在针管尖端溢出凝聚成滴,最后顺着针头滑下。
“太宰先生,我觉得这种时候你安分一点比较好。”现在我已经非常适应太宰的各种骚操作了,我举起桌上摊开的书,“你看,注射过量的镇定剂可能会呼吸抑制导致窒息死亡。”
太宰撸起袖子对着胳膊上厚厚的绷带陷入沉思。
“放下注射器我们还是好朋友,我这里还有……”
“樱谷医生……”
我所有劝导的话,都被一个冷幽幽的女声堵住。
“呃,什么事?”
刚刚离开的西柳又回来了,她看见桌上镇定剂空瓶整张脸扭曲起来,紫红色的血液在她的下巴和衣领处干涸结痂。
“我的!我的!我不想死……不想死!”
西柳冲上来紧紧攒着瓶子,手指抖若糠筛想把残存药液从瓶子里抠出来
我被她吓一跳,从办公椅上蹦起来站到太宰旁边。
太宰把针帽套上,撸下袖子暂时放弃给自己注射镇定剂的想法。
我拽着太宰的衣角,小小声:“镇定剂也不是什么宝贝,西柳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太宰此时表情冷漠,插科打诨时皮断腿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鸢色瞳孔深处漩涡翻涌:“可能对她来说就是救命的宝贝吧。”
“嗬嗬…我的!给我!”
西柳喘息着向太宰扑来,眼睛瞪大僵硬的卡在眼眶里。
“的确不是宝贝,但给一个死人用太浪费了呢。”太宰嘴角勾起,略长的刘海下神色不清,他把注射器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
“咔。”
“啊,啊啊啊啊——”西柳扑过来的动作停住,看着地上的滩水渍瘫坐在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的手甚至还拉在太宰的衣角上。
“太宰先生。”
“嗯?怎么了?”太宰伸手拍拍我头顶,声音懒散到冷酷。
“…不,没什么。”
西柳瞳孔散大,她崩溃的捡起碎裂的注射器,抖着手试图把它拼起来。
西柳的手背血管开始渗出紫红色血珠,她的嘴唇神经质的颤抖:“镇定剂,没关系没关系……我的强化剂咯嗬嗬……”
西柳手上凭空出现一管鲜红色液体,她拔下木塞急切的灌到嘴里。
“啪。”
玻璃管掉在地上碎成晶莹的冰渣,上面沾着残留的红色液体,折射出糜丽的美感。
“啊……嗬嗬…”西柳倒在地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指甲在脖子上扣动试图缓解痛苦。
指甲刮下小片的肉,细嫩的肉上渗出点点紫红色血渍。
这是西柳意识到自己情况以后,做出最后的自救吗?
我感到浑身发冷,不由的往旁一步靠近太宰,西柳的举动让我联想到蝴蝶坠入蛛网后死亡前的最后挣扎。
“哈啊……呜…”西柳弓着身体,甚至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她的脸涨的通红呜咽着喘息,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砰!”
那晚上的情景在我面前重现,西柳身体痉挛炸开一团血雾,浓郁的血腥味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有冲击力。
血雾很快从空中沉降,它喷射的面积不大,我和太宰还是一身干净的样子,和地上看不出人形的西柳对比鲜明。
“啊,鞋子脏了。”太宰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拖鞋,上面溅着几滴圆形血渍。
太宰走过去拿起办公桌上的包和用丝巾叠好的玫瑰。
我僵立在原地,嘴唇发凉。
太宰笑着把染着血的玫瑰放在我头顶。
“沾上血了,不过很适合医生小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