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实话实说,要是我家半夜的窗户上坐了个人,这个人还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我脑海里会瞬间浮现出起码上百部的恐怖片场景。
我肯定一巴掌就把这人拍下去再说,可能还得再补两刀,最好连骨灰都给扬了。
就算不能随随便便就干掉,这个人也会从此登上我黑名单榜首,属于见一次打一次的那种。
所以此时,屋子里的两个小朋友显然被我吓的不清,全都是一副瞳孔紧缩、身上所有肌肉都紧张起来的恐惧表情。
“晚上好呀,”我心情愉悦地笑着说,“江户川君柯南,还有——我亲爱的雪莉。”
在说到雪莉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故意恶趣味地拉长了语调,拖着会让人感到粘腻的腔调。
虽然我大概知道是哪个小鬼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但这并不妨碍我给他们安上连坐,连着他们两个一起报复。
恐吓小朋友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爽。
爽到我想嘎嘎笑两声。
我心情愉悦地观察着他们脸上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露出来的惊恐至极的眼神,就差没拿出手机来记录下这经典的一幕以供我日后时常回味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笑着说,换了个姿势,轻松惬意地坐在窗台上晃荡着双腿,“想不到吧?江户川柯南君。”
凌晨三点的风还裹挟着凉意,透过白色的大腿袜也能感受到一点凉意——这衣服清凉成这样,不冷才怪。
江户川柯南在最初的愣神之后就迅速跳下了床,展开双臂挡在了灰原哀的身前。
我瞅了两眼江户川柯南的细胳膊细腿儿,嫌弃地咂了咂嘴:“省省吧江户川君,就你这体型能也就能拦住一只小猫吧,我要想做点什么的话用不了一秒就能解决你。”
江户川柯南神色警惕地望着我,“你是玛歌吧?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你问题有点多啊,我想想该怎么回答你哈。”我屈起一条腿搭在窗台上,瓷砖猛的与皮肤接触而带来的凉意让我差点没忍住想要呲牙咧嘴。
“你是从雪莉那里听说的吧?我确实是玛歌哦。”
我看了一眼灰原哀,能够准确地说出“玛歌”这个代号,她必然就是雪莉本人无疑了,“至于我怎么进来的……我就这么进来的啊?不然我走大门啊?”
“至于你问我想干什么……”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而已。”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怎么,你们不欢迎我?”
江户川柯南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你是笨蛋吗?”
傻子才会欢迎你来吧——他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你说就这么进来,二楼的墙外可没有什么支撑点,你却能做到如履平地……”他扫视了一眼被我打开锁的窗户。
“我还不能有两手特技了是吧?”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虽然我现在很想打破这个臭小鬼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但委实没有那样的机会,我今天说出了口,明天种田长官就回来找我谈话——而江户川柯南还不一定会相信我。
“你是因为组织的命令,来杀我的么?”小姑娘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声音跳了出来。
我眯了眯眼睛,视线从江户川柯南的肩头跳到了身后被他挡住的灰原哀的身上。
小姑娘茶色的头发垂了下来,盖过了尖俏的下巴,也挡住了脸上的神情。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着的双肩、听到她急促的呼吸。
这一瞬间我又有点茫然。
为什么呢?
我上哪去问为什么啊。
雪莉明明也只是和我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女而已啊,她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明美了……可她失去了唯一的至亲。
对于雪莉来说,那大概就像是船只失去了停泊的港口、落叶飘向远方、菟丝花失去依靠吧。
那个时候,雪莉该有多难过多仿徨。
本来她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的。
我慢慢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收起来脸颊的弧度之后我才感觉到脸在笑的发僵。
沉默了几秒之后,我才低低地出声,“好久不见了,雪莉。”
我还没有等到灰原哀的回答,江户川柯南就急躁的重复了刚才的话:“你想对灰原做什么?”
他又往前怼了一步,试图挡住我看向灰原哀的视线,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我对这小屁孩急急燥燥的性子感到有点烦躁。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我要做什么早就做了。”
江户川柯南藏在黑框眼镜背后的蓝色眼瞳轻轻眯了眯,“你不是来杀我们的。”
“显而易见,你才发现哪?”我摊了摊手,“我要来杀你们的话,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连个武器都不带就来么?”
我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把佩剑,我把腰侧过来展示给他们看挂在我腰上的西洋剑。就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当个武器用我都嫌太费劲了。
“我要真的存心想杀你们的话,肯定端着个机关木仓就进来扫射了。”我单手撑在窗台上,微微用力之后就翻下了窗台。
我走近两步,看着江户川柯南。这个小鬼胆子挺大,面对我这么一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危险人物还强撑着没有往后退。
我弯腰俯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他的眼睛,“窃听器是你贴的吧。”
那个时候,只有那两个孩子有作案动机。既然遮掩过的话,我当然会偏向于是江户川柯南做的。灰原哀光是看到我就怕的不行了,看那样子活像是对我过敏似的,恨不得有多远就离我多远。
这样的话,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也只有江户川柯南那个,胆子颇大的小学生侦探了。
“但是被你发现了。”我毁掉窃听器的时候,他一定会收到什么反馈。
我撑着下巴看他。
“那天的对话……你全都听到了是吧?”犹豫了几秒,在他沉默的表情中我得到了答案。
我笑了笑,用食指抵在唇上轻轻说:“不要说出去哦。小朋友,学会闭嘴——你知道的。”
我凝视着他。
“我当然随时可以杀了你们。”
我那天实际上是在恐吓他们,那天我和一方通行的对话云里雾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很极品的东西泄露出去。
但是,被这两个家伙算计了这一点,让我很不爽。这个时候不恐吓他们一下报复回来的话,我成年人的面子往哪搁?
对于宫野志保,我却没有那么多戏耍的心思了。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来找你了。”我说,“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
“在组织里说朋友未免也过于天真了吧?”灰原哀紧紧盯住我,“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难道我们不是一起辱骂赤井秀一建立起来的友谊么?
面对她的目光,我感觉有些心虚,默不作声的撇开了视线。我在心虚些什么呢?我没能保护好她的姐姐……我没能救明美,让她失去了至亲。
而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
我已经克制自己很努力的不要去回想那天的事情了。
每次想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口都会密密麻麻的发疼,这种疼痛让我有些窒息,觉得天崩地裂,全世界都充满着令人痛苦的味道。
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但我对这些痛楚一无所知,没有任何感觉。
“明美拜托我保护你。”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一定很难看的笑容来,“就在她留给我的遗言。……所以就算是为了明美,我也绝对会保护你的……”
“你放心吧。”
灰原哀猛地抬起了头,上前一步死死地攥住我的衣领,“你在吗?姐姐死的那一天,你就在现场是不是!”
她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和勇气,冲到我跟前来,用手死死地揪住了我的衣领,这个姿势迫使我不得不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但在和灰原哀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就愣住了。
雪莉……她的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对不起。”我低声说,“我去晚了一步。”
“对不起?为什么?为什么你去晚了一步?你可以救她的吧?”她用颤抖的哭腔质问我,“如果再早一点的话,你可以就救姐姐的吧?为什么你偏偏来晚了?姐姐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灰原…… ”江户川柯南显然也觉得灰原哀此时的状态很不妙,紧张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灰原哀攥住我衣领的手指缓缓松开,刚才那番质问仿佛抽干了她全部的气力。她无力的后退了两步,泪水顺着下巴的轮廓落了下来,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缓缓晕开一滩水渍。
为什么?
我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
我有些恍惚,我不知道她是在质问谁,或许是在质问她自己,也或许是在质问我,又或许是那个全身漆黑的组织,但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其实只是发泄和哭泣。
我从没见过雪莉这种快要崩溃一般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江户川柯南看着灰原哀哭,气儿都不敢出,他倒是非常无措,看样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灰原哀的霉头。
“组织杀了姐姐。”灰原哀突然低声说,“所以我从组织叛逃了。“
——我猜到了,我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双双叛逃了。
关于雪莉会背叛的原因,我心里早就已经琢磨过,不仅我明白,其他所有人大概也都知道是为了什么。除了明美死亡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但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一副小孩子的身体。”
灰原哀一向都是那种情绪淡淡的冷淡型人格,会有刚才那样的崩溃失控实属少见。她的情绪很快冷静下来,恢复成了我所熟知的那个雪莉。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用平静的语气说:“APTX4869。这是我在组织里研发的毒药。之前我在某个人身上发现了这种药又可以使人变小的功能,但这种情况是是偶然性的,事实上大多数人在服下这种药之后都死了。”
说到“某个人”的时候,灰原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户川柯南。
“那时候,我已经被组织囚禁了。所以我赌了一把,吃下了APTX4869。”她灰蓝色的眼瞳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如你所见,我很幸运。”
???
我耳朵没出问题吧?这是什么超越世界科技树的科技?这他妈放到学园都市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研究成果啊?
你开了什么挂啊???我要举报GM封号了!!!
“……太冒险了。”我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在多说些什么都是无用的马后炮了。
“所以,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找我们的?”江户川柯南找到了发言的机会,警惕地瞪着我,“你不会只是来找灰原叙旧的吧?”
……不好意思哈,我还真是来叙旧的。
我一眼扫过江户川柯南,他垂下的那只手上戴着手表,手表的表盘已经被他拨了起来。另一只手则虚虚地按在腰带上,只要我有什么动作,他大概就会马上攻击我吧。
“省省吧,小朋友。那点小把戏对我来说没用的。我要是想杀你的话,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我轻蔑地笑了笑,“我只能说……答应了明美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江户川柯南不太相信:“那可就是与组织为敌了,你不怕被清理掉么?”
“喂,小鬼。”我伸手按在江户川柯南的脑袋上,“好歹对大人有点信任吧?看不起谁呢?”
“他是我的同龄人。”灰原哀突兀地说,她跟着也扫了一眼我,“你现在还在横滨么?”
我僵了僵。
她的同龄人,也就是说……我低头看一眼江户川柯南,这小鬼居然比我大两岁?
我悻悻的收回了手:“当然不,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务员。”
江户川柯南头一个不信:“没有哪个公务员会穿成这样不正经的样子吧,还带佩剑……这是管制刀具吧?”
说得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公务员却这么不正经,还随身携带能进局子的管制刀具。
但是人家是上司,叫我穿兔女郎装我也得……兔女郎还是算了,我怕我当场杀人。
“你说那是姐姐的遗言,”灰原哀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漂亮的蓝眼睛死死盯着我,“所以这一次,我相信你。”
江户川柯南:““???”
我知道她在赌——赌我绝不会拿明美的遗言来欺骗她。
“好。”我轻声说,“……谢谢你。”
她松开了手,我顺势站了起来,后退两步踩在了窗台上。我感觉到身后有风掀起了我的发捎,窗帘被吹地涌动起来。
“那么——”
我身体缓缓向后倾倒。
“下次再见。”
在江户川柯南惊讶地地扒在窗台上往下看,以为会发现我血溅当场的尸体的时候,
我早就已经浮在半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