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祖口中得知事情始末的澧兰, 慌忙奔去了药神殿。
见到楠艾躺在木榻上的苍白模样, 心痛不已。两人许久未见,这一见面怎就伤到魂魄险些都毁了呢?
澧兰红着眼一刻不缓地飞往天刑殿,让沅止(法华尊者)务必要帮老祖找到帝纪, 莫说老祖要诛杀帝纪, 她也必须要去为楠艾报仇。
沅止得知此事, 又见澧兰伤心不已, 怎会推脱, 于是将天刑殿事宜交代下去, 速速同老祖和澧兰一道离开天庭。
因施展寻人的法术需要被寻人曾用过的物品作为媒介, 最好沾染了对方气息。
帝纪的身躯是蔚淮清, 那便要蔚淮清曾用过的物品。几人又即刻飞往西海,在鲛族的宫殿内, 老祖寻出一把银剑, 此剑曾是蔚淮清的贴身佩剑。
待一切就绪, 沅止直接在西海上方施展法术。
三个多时辰后,终于寻到了帝纪隐藏之处——巫山。
老祖没想他最终竟回到了巫山。
直到在巫山深渊洞内,看着不停拿着月晶草擦拭身子的帝纪,老祖总算明白他为何躲于此处。
帝纪本就在长仙岛遭受重创,魂魄已不健全,而后强行占据蔚淮清的身躯,又施展了灼魂蚀魄术,如今法力已难维持肉.身完好,只得每日以月晶草的汁液涂抹。
一边败坏, 一边修复,是以他不是不能藏到其他更远的地方,而是根本离不开这里。
见到一行人,帝纪先是一愕,随即扔下手中的月晶草,站起身对着老祖狞笑道:“失去心爱之人,痛不欲生的滋味如何?”
他话音刚落,一团黑雾瞬间从老祖身上涌出,猛地冲了过去,将蔚淮清的身子眨眼裹住,猛地撕裂。
鲜血骨肉飞溅四处,染尽了地上一堆月晶草。
肉.身毁去的瞬间,帝纪魂魄即刻撺离出来,却撞在黑雾凝结的屏障内。
为防帝纪魂魄再次逃离,沅止迅速念出六字真言,真言之力可震慑魂魄,灭恶惩罪。
帝纪的魂魄被围困在老祖的黑雾中,又因六字真言而痛苦不堪,跪在地上,捂着双耳哀嚎连连。可真言乃摒除恶念妄念,摧毁邪祟魔怔的佛家咒语,即便封闭五识,也无法屏蔽。
帝纪已是插翅难飞。
澧兰因楠艾所受之苦而心中恼怒,双掌施法就要将其魂魄除杀,却被老祖阻止。
她不解地看向老祖,老祖视线落在痛苦不堪的帝纪身上,眸底敛着滔天怒火,面上却是寒沉清冷。
他道:“他做的一切,该受到他理应受到的惩罚,我带他去冥界。”
澧兰愣然,随即明白老祖的意图,便收了法力。
最终老祖将帝纪带去了冥界。
让他死其实很痛快也很简单,如今一掌就能毙命,但老祖此次实难轻易放过他。
帝纪屡屡伤了楠艾,这次更是险些断送楠艾性命,老祖心中怒火难熄,如若不让他死前好好遭受一番惨烈折磨,怎解心头恨!
***
冥界。
冥帝见老祖大驾光临,可是万万年头一遭。还未多寒暄几句,老祖单刀直入提出要求,冥帝顿时是惊诧不已。
将上任天帝送入十八地狱,直至折磨得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超生,更不可入轮回复生......这刑罚可实在有些严重。
冥帝犹豫难做主。
老祖便将其罪状一一道明,最后添了两句:“此事若天庭来问,冥帝便说是我强行要求如此。”
冥帝听言不免惊愕,老祖所言的种种罪行若是属实,以帝纪犯下的罪该去天刑殿剥离仙根,断裂仙骨,再送入冥界论罪择地狱施加刑罚。
如今帝纪只剩残游的魂魄,确然可以直接下放到十八地狱受刑。
最终冥帝应下,招来鬼差将帝纪押去了刑罚殿,入地狱之门,直送十八地狱受酷刑,直至魂魄消亡。
老祖离开前,冥帝算是关心地问了句:“老祖要将楠艾的残魂带来冥界入轮回道吗?”
老祖一路上的确有认真考虑过这个办法,毕竟这也是最快复原她魂魄的办法。
但冥帝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冥帝道:“由于楠艾的残魂如今已难结成形体,也丧失了意识,兴许只剩一魂亦或是一魄,是以无法为其选择六道,即无法定其命本。若要修复她的魂魄,只能将残魂送入轮回道,任由其残魂自行飘入六道中,至于选的哪一道,我们都不可干涉,其在人界的命途更不可以擅加干预。而且,她此次若要复原三魂七魄,至少需历经三次轮回才可。”
老祖听言,默思了片刻。
倘若楠艾的轮回命本可由得他来选择,亦或由他来撰写,莫说三世,即便是十世,他当是毫不犹豫陪她在人界走十遭。
可若这命本之事无法预料,自己又不能干涉,委实让他为难踌躇。
当初楠艾两次下凡历劫,他唯恐她与别的男子在历劫的地方生了情愫,甚至最后成婚生子之类,便亲自编写了两个命本交给司命星君。
是以楠艾的两次历劫,入的皆为畜生道。
即便是畜生道,他也不能掉以轻心,第一次,他将楠艾的命本写成了一只一生单身的乌鸡。第二次,把她写成了最终爱上大师尊的小白猪,那位大师尊显然不会给别人占了便宜,便是他自己易容所幻——
楠艾那次历劫之前,老祖去往仙界,已将真正的大师尊绑架在山洞里,催眠百年。而后他化身为大师尊,同小白猪来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老祖默然思量些许,最后甚也未说,只同冥帝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冥界。
他最终决定用神力将楠艾的魂魄复原,他体内有神珠神力,两者相融,对于复原楠艾魂魄应当是事半功倍之效。
***
百年后——异世仙境,金乌一族所在之处。
山林间,一棵桃花树下,老祖靠坐在树干,目光定在旁边,落在草地洋洋洒洒的粉红花瓣上。
有一莹白小团在花瓣间跳来蹦去,仔细端看,这小白团有模糊的人形轮廓,只是没有五官,但有四肢。
两条尖尖短短的小腿在花瓣上雀跃蹦哒,瞧着别提多欢快。
老祖目光越渐柔和,掌心摊开来,抵在花堆里,轻轻唤了声:“小艾草。”
小白团两腿顿住,扭过身来,似乎看了看他的手,三两步就跑到他手掌边,撑着他手指爬到掌心,再稳稳坐了下来。
老祖将她托起来,端在眼前,另一手指轻轻挠着她身子。小白团扭动身子,几下就躺倒在他手心,抱着他挠人的手指不停翻滚。
两腿蹬踢,似乎很开心。
百年前,老祖带着楠艾的身子和装有楠艾残魂的引魂铃来到此处。
异世仙境为金乌祖先纯粹的神力所创,仙境内的灵气比天界更为纯净透澈,有利于楠艾恢复魂魄。
药神君曾叮嘱他切莫操之过急,每日导入的神力就像吃饭一般,喂饱就足矣。切莫强行将她拽离引魂铃,待她恢复些意识,自行从引魂铃中走出即可。
前几日,楠艾的魂魄终是走出了引魂铃,而她也初具了人形轮廓。只待她魂魄长大,长出五官,同她原先的身子模样无二般时,便能将她魂魄引入她的身躯内。
他一直在默等她魂魄长大,遂暂且将她的身子封印在地下冰窟中。
药神君还特别解释过,楠艾残魂记忆缺失,随着魂魄的修复,记忆会渐渐恢复,只有魂魄彻底复原,才会记起过往所有的事。
他不知楠艾如今是否记得什么?但他前几日第一次开口对着从引魂铃出来的小白团唤“小艾草”时,她便回应了他。慢慢爬到他面前,抬头看向他,好似在好奇打量她。
“姞玄!”姞元在远处喊道,大踏步朝这里走来。
老祖未回头,仍在逗弄楠艾。
姞元行至树下,蹲下来,觉得此时的楠艾样子甚是稀奇,笑着伸手也想挠她。
老祖出手如电,迅速挡住,眼中柔色瞬间消散,清冷地盯了他一眼。
姞元只得悻悻收回手,不过碰一下,这般紧张呢!
他索性也坐下来,看着老祖掌上的小白人,问道:“她何时能长回人形?”
老祖想了想,回道:“兴许一夜之间,兴许十年后。”他无法断定,自然希望她快些长大,便能将她魂魄融回她身体内。
这百年来可是焦心煎熬,忧虑不已。数次梦到她恢复模样,惊喜过后却是失落万分,又几番梦见她垂死离去,惊醒后忙拿起枕边的引魂铃查看,才松了一口气。
姞元将他眉宇的愁色看在眼里,心下一叹,斟酌着安慰道:“总归她活着,这便是希望。她如今能回应你,说明恢复了一些神智,今晚她或许摇身一变,就躺在你身旁也说不定。”
老祖没再搭话,他每晚都期盼一睁眼她就躺在身旁,盼了一百一十六年......
却没想,姞元‘料事如神’,这夜,果真就盼到了。
*
是夜,老祖半梦半醒,忽觉得身上一重,似乎有什么伸进他衣襟,胸前凉凉的。
他猛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四目相撞——只见楠艾整个身子趴在他胸前,一只手正探入他衣襟......
被逮住的楠艾,眨眨眼,无辜又好奇地瞅着他。
老祖完全没心理准备,懵了一瞬,两眼瞪得欲裂。反应过来时,狂喜如潮,几乎淹没他呼吸,心跳更是如雷震动,正要撑起身。
楠艾则被他方才的冷瞪吓着了,忙怯怯缩到角落,抱着身子,低头小声嗫嚅着:“我冷......你暖和。”
短短几个字便解释了她为何会趴在他身上,还将手伸入他衣裳内。
老祖这才发现她赤果着身子,蜷缩成个小球,似有些害怕。他眉头懊恼地蹙了蹙,压下情绪,缓和些神色,柔声唤了句:“小艾草......”
楠艾耳朵微动,缓缓抬头看向他。这声音在哪儿听过,有些熟悉,是在叫她吗?
老祖试探着向她伸手:“过来这里,躺在我身边就会暖和许多。”
楠艾的确有些冷,犹豫地问:“你不生气吗?”
老祖目光瞬柔,笑着摇摇头:“不会,永远不会,过来吧。”
楠艾呆呆看着他,方才他睡着便觉得他好看得很,她还默默盯着看了许久。这会儿笑起来......他眼里像攒满小碎光似的,真好看!
见她看着自己,傻傻发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老祖生怕冻坏了她,起身过去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拥着她躺下来后,他将衣裳化雾,变成一床薄被子,遮盖两人紧密相贴的身子。
许久未曾如此亲密地贴身,饶是定力再强,老祖也不免心跳紊乱。尤其楠艾贴着他温热的身躯,便像蛇一般,双手双脚都缠了上来。
他的身子好温暖,楠艾舒服又满足地笑了笑。
可对老祖而言,怀中之人身软肌柔,尤其时而扭动乱蹭,惹得他心猿意马、如火烧身。
老祖不动声色地深吸几口气,久违的肌肤相亲,几乎令他盈泪。
“小艾草......”他将她搂紧了些,下巴蹭在她发顶。
楠艾忽抬头看着他:“小艾草?是叫我吗?”
“嗯。”他点头道:“我一直这般唤你,但你的名字是楠艾。”
一直这般唤?他们认识许久了?楠艾懵懵地想。
“楠艾....”她口中轻念了几遍,忽而朝他嫣然一笑:“可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小艾草。”
许久未见她俏丽笑靥,老祖心间一时涌上万般涩楚,哽在喉头。
他将楠艾紧紧护在怀中,吻在她发顶,低沉的声音几分发瑟,自言自语一般:“不是梦,不是梦。小艾草,你不会再离开吧......”
纵使能清清楚楚感觉她的存在是真实的,他仍会害怕,怕这又是个镜花水月般的梦,待梦醒了,花散月隐,不过心底深处衍生出的虚幻。
楠艾察觉他手臂在微微颤抖,不知究竟,可心里却下意识地刺痛,像针扎似的,有些莫名。
她迟疑着伸出手,环抱在他腰侧,一边轻拍他背,一边顺着他的话,说道:“在呢!小艾草不会离开。”
听着她轻声安慰,老祖双臂便钳得更紧了,生怕她突然消失。
上半夜,楠艾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被老祖死死扣在怀里,稍微一动,他就搂得很紧,连双腿也被他的大腿压得没法挣。
以防自己被他不小心勒死,她不敢再有半点动静。
下半夜,刚刚恢复人形的楠艾困顿难捱,沉沉睡了去。心想:他要抱就抱吧,总归让他安心就是。
老祖是提心吊胆,怕又在做梦,却才将她牢牢禁锢怀中,睁眼整整一夜。
直至熹微晨曦穿云透林,洒入屋内。
老祖缓缓松开些力道,但仍是环抱她的姿势,低头瞧看她。
她正睡得香,樱红般的小唇微微开启,纤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她正在做梦吗?梦里可有他?
她此时面容有些白,不过不打紧,如今是魂魄,待融回身躯内,便是温热的身子。
老祖看着看着,唇角无法抑制地扬起,弧度越来越大,心间充斥难抑的喜悦,甚至雀跃得心口泛疼。
这不是做梦,她真回来了,虽说魂魄未完全复原,导致记忆未能恢复,这也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眼下能拥抱她,感受她活生生在身旁,已然心满意足。
即便她记忆永远未恢复又如何?只要她在,触得到看得见,活蹦乱跳的,足矣。
***
待确定楠艾魂魄日趋稳定后,老祖便带她去了地下冰窟,以神力引导她的魂魄进入肉.身。
拥有肉.身后的楠艾才逐渐有了温度,也不会觉得冷了。
可每日夜晚,老祖总要抱着她睡,说帮她暖身子,却总暖得她大汗淋漓,最后他又不得不施法降温。
总之,这段时日的夜晚就是在冷热之间来回交替。
*
这夜,楠艾坐在床沿,晃荡着两条腿看向侧边正解发带的男人。
他说她曾唤他老祖,因受重伤导致记忆未恢复。可她分明听其他人唤他族王,姞元唤他姞玄。
他只简单解释:因为你曾说最喜欢这般唤我,而我也甚喜。
喜欢?何为喜欢?楠艾闷头闷脑想了许久,似明白又不大明白。
有一日,姞元过来给她带山里的蜜桃,她便趁老祖去找长老们时问了姞元。
姞元笑着解释:“因分别而伤心,因相见而开心。想多看几分,更想贴近几分,了解多几分。这便是喜欢。”
楠艾一边嚼着蜜桃,一边似懂非懂地琢磨他的话。
分别......她倒是没体会过。但她每日清晨醒来见着老祖,便会开心,被他抱在怀里也开心,即便老祖总是把她捂出汗来。
况且,她还想多贴近他,想了解他多一些。
如今只知他们是夫妻,所以两人才住在一起。老祖是金乌族的族王,姞元是他兄长,他们的娘亲叫姞灵,是上任族王,只是她从没见过。其他关于老祖的事,她是一概不知。而且他话不多,她更是无从知晓,反倒每次都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所以她喜欢老祖?这是楠艾从姞元的话里得出来的结论。
转念想,倘若不喜欢,如何会与他结为夫妻?
*
待老祖解开发带,褪去了外裳,走过来蹲下身,帮她脱下布鞋。
楠艾收了心绪,低头忍不住好奇问道:“老祖为何总要抱着我才能睡?因为我们是夫妻吗?夫妻必须抱着睡?”
老祖抬头看她,眼中柔和一片:“因为喜欢抱着你。”
喜欢......
楠艾听得这二字,心口猝然乱了几拍,她忙伸手捂住胸口,这里正怦怦乱跳呢!
可突然却又有些失落,老祖为何不把‘抱着’两字去掉——因为喜欢你。
帮她褪下鞋子后,老祖抱起她放在床榻,见她眼睛不眨,又在发呆?
他侧身在她旁边躺下,半撑着额边,捏了捏她脸颊:“在想什么?同我说说。”
楠艾回过神,细细将他端量,眸中蕴辉,红唇润珠,她是越看越喜欢。莞尔一笑:“我喜欢看老祖。”
她多加了一个‘看’字,没好意思直抒心思,毕竟老祖也只是说喜欢抱着她,而没说喜欢她。
可这话听在老祖耳中,径直过滤成了“我喜欢老祖。”
他心中顿时激动,伸手轻拾她下巴,微微倾身,眸中映满她娇俏的脸庞。
他问: “那你可喜欢这个?”
压抑许久,终是难忍,精准地攫获这两瓣诱.人的小桃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