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倏又十年, 楠艾第四次出关, 过几日后再闭关十年,就可去往天庭参加仙子考核。
走出洞口,她伸了伸腰, 眯眼望看透过林间枝叶洒下的晨光, 沐浴其中, 顿觉暖意融融。
只听一声呀呀沉吟, 楠艾顿时欣喜, 抬头望去, 一只乌鸦正从树梢飞下, 振翅朝她而来。
楠艾展眉悦笑, 伸出一只胳膊,乌鸦意会, 稳稳停落在她臂间。
楠艾将它捧在怀中, 随意坐在石头上, 抚摸它柔软的羽毛,说道:“小祖宗待我可真好,又守了我十年啊!”
小祖宗是四十年前,楠艾刚回来厉山没多久结识的乌鸦。
那时她在厉山各处观察巡看了几日,最终找到这处僻静的林里,林间有山洞,内里别有洞天,乃地泉汇灌之处。
凡带涧溪、地泉及瀑布的洞穴,灵气纯透净澈, 可静心养神,为上等修炼场所。这是老祖曾同她说过的话。
在洞中生活几日后,她时常能听见一只乌鸦呀呀轻吟,且经常停留在洞口外的树梢上。
楠艾原本不太在意,毕竟厉山的鸟类虽不多,但山里还是能见到些,实不稀奇。
直至有一日,她想在闭关修炼前寻些果子饱腹一顿,找遍周围山里,也只摘得七八个野果子,且都发涩带酸,难以下咽,便扔了。
当晚,楠艾正要进洞入睡,却听乌鸦连连叫声。她疑思着转身出洞,就见外边的大石上堆放着各色各样的野果子,粉红的、金黄的、奶白的。而乌鸦就盘旋在果子上方,朝她叫了数声。
“这是给我摘来的?”她惊喜地问。
乌鸦未言,落在果子上,两爪抓起一颗果子,飞至她面前,将果子送到她手上。
楠艾握着红彤彤的果子,心中一暖,眸氲泪雾。原本打算在厉山独自闭关待五十个年头,却不想竟有只鸟主动与她亲近,还会给她摘吃食,怎不动容。
那时,她试探地伸手摸了摸乌鸦,乌鸦竟不怯怕,直接落在她手上,由她抚摸。微微眯着眼,似享受。
之后几日,楠艾每日清晨都会在洞外同乌鸦说话,她不喜太过安静的生活,说话可以消除心底的孤寂。
而乌鸦则静静在一听聆听。她话多得很,总也说不完,说的最多的还是在归墟的生活点滴。
直到闭关前一日,楠艾撑着脑袋,指尖点了点它的尖嘴,笑了笑:“你也是一身黑,他也是一身黑,不如我叫你小黑吧?”
乌鸦似不满意,脖子一扭,避开了她的手。
“不喜欢呀?唔......”她沉吟默思,忽脑中一亮,嘻嘻道:“他是我的大祖宗,那我就喊你小祖宗吧!你瞧,这辈份都让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乌鸦顿了顿,终于还是转回了身,用嘴啄了啄她的手。
“哈!”楠艾手指点它额头,取笑道:“看来你就想要得个好辈份的称呼才满意咯!”
从那之后,每十年出关,楠艾都能在出关当日清晨见到外边树梢上的乌鸦,似乎就是在默默守着她等着她。
*
楠艾一边顺着乌鸦的羽毛,想到什么,些许不舍:“再闭关一次,我就得离开厉山了。天庭不能随意进入,所以没办法带你走,往后你就得自己留在这里。”
楠艾将它捧在眼前:“好好照顾自己,厉山虽妖少,但也有些凶恶的妖类,你需得小心,能避开就避开,倘若有幸生了灵智,就好好修炼。”
乌鸦两只黑眸直直盯着她,一眨不眨,也不知这没生智的乌鸦懂没懂她是在临别叮嘱。
楠艾摇摇头,轻叹:“你怕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罢了,我看你摘果子很厉害,在这生存下去应当不难。”
“走吧!”她站起身,将乌鸦放在石头上,整了整衣裳,低头朝它一抹浅笑:“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去摘果子了,今日就多摘些,咱们这几日吃个饱。”
乌鸦仰着脖子,凝望她明媚笑靥,如这秋日晨光,不浓不淡,恰暖心间。
*
飞至往常同乌鸦摘果子的树林,楠艾放眼一瞧,奇怪了,原本果实繁茂的树林,光得只剩绿叶树枝。
仔细查看,都是被摘不久的。莫非这附近来了个大胃妖兽?一夜将果子都吃了不成?
“这下得去其他地方转转了。”楠艾同身旁的乌鸦说道。
她正要继续朝前飞去,忽然听得前方树下有动静。聚目一探,是两只小鼠妖,一人手中端着盆小果,叽叽说着什么。
楠艾飞去近些,竖耳聆听。
“豹大王娶亲,咱们送这点果子太寒酸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你没瞧见树上的好果子都被其他妖摘光了吗,估计是给摘去送礼了。”
小鼠妖低头瞧了瞧手上参差不齐的野果,摇头沮丧一叹,忽脚步停顿,说道:“咱们要不要去北头的山崖瞧瞧?听说那里有仙果。”
“别别别!”另一只小鼠妖忙拒绝:“悬崖边上的果子,就算你摘得到,命都丢了。何况那里是蛇妖的地盘,你不怕被吞了就去吧,反正我不去!”
听了一段后,待鼠妖走远,楠艾没再跟上,大概是明白了山里野果被摘光的原因——豹大王要娶亲。
她猜测,约莫是一只在厉山小有威望的豹妖吧?
她哪能知,那只成亲的豹妖正是十年前,企图伙同猪妖把她杀了吃掉的豹子。
但是乌鸦知道。它望看小鼠妖离开的方向,直接振翅追过去。既然果子都在豹妖那,顺便取一些来就是。
楠艾见它飞走,不解地“咦?”了一声,不与她一道去寻野果了?
乌鸦飞得快,眨眼就瞅不见影子。楠艾以为它有事离开,便纵云往北处山崖飞去。
方才听鼠妖说那边悬崖有仙果,仙果可是好东西,吃一些更有利于修炼。
***
厉山的北部不比东南部的绿意葱茏,几乎都是灰黑色的光秃山崖,清晰可数随意分布的零散树木。
悬崖绝壁上更是光得只有蜿蜒的藤蔓,结仙果的树自然好找,于半空眺望过去,一眼就能瞧见。
楠艾聚睛瞧了瞧,那树形状奇特,根长在崖壁里,朝外侧横着延伸,远看像是侧放的稻穗。
果子整整齐齐地吊挂在树上,好似结成串儿的小灯笼,一根树藤挂着约莫七八颗果子。细看,满树的树藤,结了起码有百十颗果子。
楠艾心中一喜,连忙飞去,在树旁按顿云头。近瞅,果实也甚稀罕,外皮褐色,像蛇鳞一般。
楠艾本欲伸手摘,却见一双滴溜大眼躲在树里,正盯着她,是只半身化形的小蛇妖。
守树的吗?
楠艾收了手,颔首有礼道:“我想取两颗仙果,可能赠予我?”
那小妖眨了眨眼,稍刻,就听窸窸窣窣声,小蛇妖缓缓沿着树枝爬了出来,果真是只上半身人形下半身蛇状的蛇妖。
小蛇妖警惕又有些怯生地盯着她: “你是要摘去送给豹大王成亲吗?但是蛇王已经摘好送去了。”
楠艾道:“我是摘来给自己吃,可行?”
小蛇妖两眼忽而瞪大,怔怔看着她。
楠艾不知他这惊讶状是何意,又和颜诚道:“听闻这是仙果,我想在修炼前尝些个,不知能否予我些?”
小蛇妖犹豫着,蛇王曾说过,厉山里来了个仙人在修炼,往后若遇见,需恭敬有礼。这女的容貌秀丽,仙气飘飘的,应当就是那个仙人吧?
他想了想,吞吞吐吐:“可以是可以,但......这果子适合豹大王吃,我们蛇王都鲜少会吃,也不知你是否能吃。不过蛇王说我长大了也可以吃......”
“为何适合豹大王吃?”她听得云里雾里。
小蛇妖道:“蛇王说男子吃了能强身健体,雄风威武,遂摘了些送去给豹大王。”
楠艾听言思量一二,既然是仙果,普通女妖定然受不住这果实的灵力,既然豹妖吃了能强身健体,她已成仙,当是不惧这仙果的灵力。
*
回到山洞的楠艾,坐在洞里池边吃着仙果,等乌鸦回来。
仙果口感委实好,清甜却不腻,水多爽口,吃了一颗便忍不住剥开第二颗。不多会儿,七颗入了腹。眼见还剩一颗,她忍住了,等着留给小祖宗。
躺下休息的楠艾,渐渐觉着腹中丹田一股热意,就似有小火团在慢慢熨着,而且这股热度正朝四肢百骸扩散。
莫非是仙果的作用?
这般思来,本欲明日再进行最后一次闭关的楠艾,打算今日提前闭关。
她起身走到洞外,罩上结界,再入洞窟,打坐入定。
***
乌鸦的确是去了豹妖洞穴取果子,豹妖见了它,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巴不得将洞里的果子都塞给他。
回到东头山洞的乌鸦瞧见了洞口的结界,她已经闭关了?
正疑思,洞内隐约传来声音,细听,是断续难耐的呻.吟?!
乌鸦惊得匆忙放下嘴里叼着装满果子的布袋,瞬间闪入山洞。
进到洞窟,寻声看去,就见楠艾蜷缩在地上,控制不住地颤抖。
乌鸦陡然心紧,飞在她身旁,朝她呀呀叫。
楠艾早已失了意识,抱着身子,口中痛苦呻;吟。一会儿冷得似冰,一会儿热得似火,简直就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
乌鸦忧心忡忡,身形一晃,只见黑雾振开,现出身形。这默默守在厉山四十年的乌鸦,原来是老祖变幻而来!
老祖蹲在她身旁,将她抱坐起,靠在自己身前。手掌抵在她丹田,另一手查探她脉象。
这一查,愣是吓出他冷汗——这是修炼之时心不静,神未宁,气难平的迹象,走火入魔了!
怎会突然如此?楠艾修炼一向很顺,从未出现此类心神不宁、气散血冲的迹象。
老祖尚不明原因,只能施法先帮她稳住心脉,否则她这些年的修炼全部白费不说,更糟糕的,许会损了修为。
片刻后,楠艾心脉稳住,可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状况却未平复。
找不到对症,如何下药?
正焦心思忖办法的老祖不经意瞥到池边散落的果壳——她寻到了果子?
老祖隔空一抓,果壳连带那唯一一颗剩下的果子飞至他身旁。他蹙眉瞧看,这果子的模样,该不会.....
老祖狐疑地将果壳放在鼻端闻了闻,再剥开那颗果子吃了一口,面色霎时沉了下来。
果然,这就是——蛇情果!
上古厉山时就存在的仙果,蛇妖以其精气滋养的果实,能壮.阳补精,催.情迷心。
女娃曾经也误食过蛇情果,而后炎帝亲自去山林寻得来解药才帮她解了药性。炎帝精通万千草药,他却不知那解药究竟是何。
但是还有一种办法......
老祖凝视她嫣红的脸,双唇更是红得似滴血,口中不断喘着热气,吟吟嘤嘤。
再不迟疑,老祖迅速褪去她衣裳,直至白玉般的肌肤彻底无遮盖地显露在他眼中。他没敢多看,将她抱在怀中一同躺下。
犹豫一瞬,他身上衣物尽数散成黑雾,彼此肌肤瞬间毫无障碍的贴靠,相亲相合。与她从未有过的亲密还是令他不由僵硬,耳根泛起了羞红。
飘荡的黑雾如纱,缓缓落下,盖在两人身上,遮掩了赤果的身躯。
老祖尽量稳住稍快的心跳,身子放松下来,将她紧紧圈裹在怀里。再施法,让自身温度降下来,以此消退她此时肌肤的火热。
过会儿,楠艾身子渐渐冰凉,他又施法升高自身温度,温暖她的身躯。
如此反复地帮她将蛇情果的药性逐渐逼出体外,一个多时辰后,她体温渐趋平稳,不会再反复发作。
修炼失控的迹象已遏制住,但她身子仍有些热,意识并未恢复。药性显然有残留,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唔......”
情况缓和的楠艾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下意识贴向他。脸颊在他胸口不断蹭着,口中竟发出些许舒服的喟叹。
老祖心跳怦怦直乱,愣在当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忽然,楠艾抬起一条腿,直接攀在他腰处,小腿无意识地勾了两下。
老祖呼吸不由急促两拍,深喘了两下,红着脸抬腿将她不安分的小腿给压住。
这般折磨,真会耗他命!
楠艾起初不满地嘟嘴,在他怀里乱扑腾,却仍是闭着眼睛。渐渐,她停止反抗,枕在他胳膊上,呼吸渐柔缓,好似睡着了。
老祖总算松了口气,侧撑起身,伸手捋开她散乱在脸颊的头发。露出一张细嫩红润的小脸,双唇微撅,好似仍有不满。
他无奈地摇摇头,轻幽一叹,目光深凝在她脸庞。
良久,他缓缓道:“月老说你我姻缘线不知何故崩断,但姻缘未了,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该如何守?我甚至都不知你我何时结的姻缘......而你又是几时喜欢上昱琅?我实想弄个明白!可月老千叮万嘱,说我窥得了先机,在你我姻缘线续上之前,暂勿轻易干涉,恐会扰乱你我姻缘。”
他无奈怅惘:“这就像扼住喉咙一般,万千疑问却只能暂封在口中。我怎般才能做到镇定自若、毫不在意?眼睁睁看着你去喜欢别人?我几乎连你为他人心动都无法容忍!倘若你的心已定下了,你的姻缘线若是送到他手上,我又如何守得住?”
手指轻抚她脸颊,每一分温热都能熨进他百骸,每一寸细腻皆能拨动他心弦。
留连不舍,贪触不厌。
忽而,楠艾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老祖怔得霎时屏息,僵着身子盯看她,莫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