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艾站起身,将翠飞叶收起。
刚刚侥幸钻了空子逃脱,这下可真真插翅难飞了......却才后知后觉地惶恐起来。
楠艾压了压心底的怯意,镇定些许,扬声喊道:“既然你专程找我问讯,那便赶紧问吧!我还有急事要办。”
蔚凝手掌一握一张,尖锐如锯齿般的锋利长指在海中发出森森寒光。
她缓步趋近:“你若安份知趣,我兴许留你个全尸。但你极尽粗鄙羞辱之语,待会儿就算哭着跪着哀求,我也饶你不得!”
楠艾嗤笑:“纵然老祖总说我修为不济,胆量小如蚊蚁,可我也决不会同你们这没人性的鲛族下跪!”
“还在逞口舌之快?”蔚凝双腿一踏,只见一道紫影闪过,快如掣电。
下一瞬,她已站在楠艾身前,五指掐住楠艾脖子,迫使她仰起头。
楠艾正欲抬掌挥去,两旁士兵飞速游来,直接擒住她左右手臂。楠艾扭动身躯,苦挣难动。
“如何?”蔚凝嘲讽:“只耍嘴皮子功夫救得了自己吗?我最后问你一遍,那日厉山的情形,你可瞧清了?他是如何残杀我族三位长老!”
楠艾呵呵冷笑,语调不阴不阳:“我若说那日乌云罩顶,天光不美,未能瞧清呢?人都死了,何必多此一举同我验证什么?如何死的有那么重要?你不如坦然接受结果。”
蔚凝目露凶色,咬牙切齿:“他下手甚是残忍,令三位长老灰飞烟灭!尸首不存!其中更包括我师父!如此凶残至极之人,竟不受天庭管束,还厚颜无耻当个归墟的神?天庭那上头的仙官们都瞎眼了不成!”
楠艾被她掐得额角青筋暴起,脖子被她尖锐指尖刺入,戳出了血口子。
她抽了抽气,忍住痛意,一字一句吐得清晰:“若说凶残,谁比得过你们鲛族?食人肉喝人血不说,野心勃勃屠杀他族霸占居所。老祖行得端坐的正,替天行道,为天界扫除祸害,天庭的神仙哪个不拍手称快!”
“闭嘴!”
蔚凝抬手,猛地一巴掌扇过去,在楠艾脸上划破四道血印。用力之狠,楠艾嘴角顿时破开,鲜血直流,疼得她皱眉呲了两口气。
她啐口血水,喷在蔚凝身上:“怎的?被我说中?恼羞成怒?”
蔚凝双目厉瞪,忽而冷笑:“听闻归墟老祖对你格外重视?今日拦得你,以为只是同你验证他杀害我族长老之事吗?”
楠艾递个白眼:“他重视我?你这情报有误吧?我同你们鲛族从不相干,你们非得跟疯子似的,莫名其妙要杀要追,我寡不敌众,你想如何便如何,我能奈何?”
蔚凝捏住她下巴,碎骨般的力道,咔咔作响。楠艾痛得忍不住喘出低低呻.吟。
“他毁掉我师父和其他二位长老的尸首,我却不会这么做。我会让他见到你的尸身,残缺不全、扭曲丑陋,看他会不会比我更加痛苦!哈哈哈哈!”
蔚凝仰头大笑,听在楠艾耳中,这笑宛若鬼刹,瘆人般惊悚。
蔚凝喝令:“咬断她的手!两只手!”
鲛族士兵得令,驱使牛鲨朝楠艾逼近。牛鲨摇头晃脑,露出血盆大口,一排排的森寒锯齿发出惊悚的厉光。
楠艾骇然惊惧,这下可端不住冷静,前后围攻,双手被禁锢,她是进不成,退不了,就是一只待宰的羊!
眼见牛鲨靠近,楠艾吓得心跳如鼓般震得慌乱,奋力扭摆手臂想挣脱逃开,却束手无策。
“走开!别过来!!”她终究会害怕,声音发颤,牙齿打抖。
而她挣扎的样子更令牛鲨兴奋,冲她叫嚣般的低吼,下一瞬,张口扑向她......
“啊!!!”楠艾尖声嚎叫。双臂断裂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将方圆几丈的湛蓝海水染成殷红血色。
断骨撕筋的剧痛令她难捱,疼得喊破了嗓音,眼泪迸出,惨叫不断,浑身发抖。不停用双腿蹬着,拼命想游离这里。
蔚凝怎会放过她,命士兵立刻将她抓住。
楠艾痛得颤栗连连,哆嗦得如寒风垂叶,面色早已惨白,四肢冰冷得像坠入深海寒渊。
她缓了缓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神志,破口大骂:“无耻卑鄙低劣!蝼蚁之躯再如何微小,也胜过你们这群昭然行凶的天界败类!你还有脸指责老祖凶残,莫说杀你三长老,就算将你们鲛族屠杀殆尽,那也是流芳万世、称功颂德的善举!”
蔚凝上前扯住她头发,迫使她高仰脖子:“死到临头还嘴硬!同老祖那种冷血没心的人待着,你就只学会像狗一样乱吠?”
楠艾撑住气力,含着血水朝她脸上唾去:“我呸!”
她咬牙忍痛,怒骂不歇:“饶是狗都嫌弃吠你们!你们吃人害人,却恬不知耻说老祖冷血,老祖不知比你们心善多少倍!你可知天庭为何对老祖杀鲛族睁一只眼闭只眼?就因为你们是长在天界海里的蛆虫,正巧有人除害,仙官们何乐而不为!”
蔚凝听得心火直冲脑顶,指尖成刃,倏然施力,划破她喉咙。
楠艾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缩,喉头抽搐般地颤动,似要断气。
“还骂得出声吗?”蔚凝手掌在她脖颈处划来摸去,直至整只手沾满鲜血。
楠艾不断抽着气,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瞪蔚凝。眼里的愤怒毫不掩饰,牙槽咬得发酸,誓要将蔚凝在口中嚼个稀碎的恨意。
蔚凝津津有味地看着她愤恨却难言的恼怒状,沾血的手指抚在她眼角:“啧啧!近身观看,你这眼睛生得委实不错。老祖可是被你这明丽眸子迷了神智?竟如此关照一只小妖。”
说着她另一只手缓缓举起,两指朝她双眼逼近。
楠艾惊得瞪大眼,不住摇头,喉咙发出呜咽的低吼声。
蔚凝乐见她这副惊恐万分的害怕模样,勾起抹得意又狠绝的笑,猛地刺入,停留稍刻拔.出来。
楠艾浑身陡震,颤得没了形。血从眼中流出,染遍她脸颊,合着泪水,交织成蜿蜒的血痕,又被海水润湿,整张脸被血水浸得惨淡惊悚。
她有痛却喊不出来,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更加剧了她的恐惧。
蔚凝还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神志恍恍惚惚,听不清,更不想听到她声音。
“老祖......老祖......”她在心底不断求救,希望他听得到。
可他远在荒邙,怎可能听得到......
楠艾心下顿哀:不如就死了吧!这般折磨,就让我死个透彻吧!
爷爷,我恐救不了你,我连自己也救不了!我实在没出息,明明承诺要替你去天庭看看,答应你会修炼成仙......倘若我有足够强的力量,断不会任鲛族宰割!更不会遭遇如此凄惨的局面!
我不甘心啊!!!
楠艾咽泪起誓:若上天愿垂怜我,予我此次生还不死,我定要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蔚凝松开她,锐利的指甲收起,两手在海中一晃,洗净了血。
士兵在她身旁恭敬问道:“公主,她已这副模样,是直接扔去归墟边界由她自生自灭,还是即刻了断她性命?”
蔚凝瞧了眼楠艾低垂着脑袋,死气沉沉的样子,唇边讥讽一笑,还隐着几分解恨。吩咐道:“杀了,扔去东极之海,让她尸首合着鲜血一路飘去归墟。”
“是!”士兵领命,拔出腰间弯刀,对准楠艾胸口,正要刺去。
楠艾身旁的海水突然卷起漩涡,正抓住她的士兵猝不及防被漩涡之力荡飞。只见艾叶从她身上不断涌出,眨眼将她裹得不留缝隙。
艾叶接连不断地增加聚集,顷刻间,无数艾叶将这一方海水搅乱,像肆虐的虫蚁,缠得鲛族方寸大乱,拍不掉打不散,贴在眼睛嘴巴上。
蔚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波艾叶扰得烦躁,施法凝聚海波,将艾草卷走。
终是费了一番力气,周围只剩零散几片叶子。蔚凝环视四周,哪里还有楠艾的影子?!
“人呢!”她吼道。
鲛族士兵纷纷左看右观,领着牛鲨摸寻。可艾叶味完全掩盖了血腥味,牛鲨也辨不出楠艾逃开的方向。
蔚凝愤然甩手,关键时刻被溜了,还是小看了那小妖!呵斥士兵几句,道:“回西海!”
海精一族的援兵定会追来,此处不宜久留,毕竟天庭严令禁止鲛族再同他族起冲突。
即便曾经的黄海之战是东海的鲛族挑起的,但西海也派了兵力参与,此事天庭未摆出来明说,也是给足西海鲛族面子。如若再同海精生了事端,引起天庭注意,恐他们连西海也待不下去。
***
被自己真身救出来的楠艾,念诀幻出了翠飞叶,冲出海面。
凭借对方向的感知,她竭尽最后的法力径飞距离最近的厉山。赶回归墟不太可能,她已无力,神思也渐渐混沌,不太清醒。
能否活命只看天意,茫然无措、害怕惶恐,一路的漆黑,她只想去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即便要死,也得落叶归根!
可她终究失血过多,力量耗尽,半途坠了下来。
跌落在地的楠艾感觉到身下是一片草地,到了厉山吗?她不确定。
她朝西爬去,没有手臂就靠两腿蹬。渐渐,她神识飘散,昏昏沉沉,再撑不住,晕厥过去。
片刻,地上一阵震动,似有什么在土壤下蠕动,忽然破土而出,竟是巨大的树根!
那树根触在楠艾脸上,再试探地翻了翻她身子。而后将她缓缓缠裹成一个茧,再慢慢拖拽而去。
最后,楠艾被树根拖入土中,埋藏起来。
上方,正是那棵枯败的曾被雷劈成两半的楠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