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眼昏花

刘彻吓一跳,“开玩笑,开玩笑。”

“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刘彻见他真生气了,想到自己还占着他的身体,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认真起来,“哪两个字?”

“万民康宁,天下熙盛。”康熙道。

刘彻琢磨一下,“这两个字不错。今日早朝我看到除了穿杏黄色龙袍的太子,还有三个穿蟒袍的,老大我知道,后面那俩谁是老三,谁是老四?”

“一身书卷气的是老三,看起来倔强的是老四。”康熙道,“老三是荣妃的儿子,老四的生母是德妃。我这里早年有个规矩,分位低的宫妃没资格养自己的孩子,孩子出生后要交给分位高的妃子养。老四是我第三个皇后,佟佳氏养大的。佟佳氏是我表妹,她父亲是我舅舅佟国维。”

刘彻点点头,“我记住了。继续。”

康熙并不担心刘彻敷衍他,因为刘彻若不想被别人看出什么来,必须得记住:“皇后走的那年老四才十来岁,我让德妃照顾他,德妃说他大了,老四不需要她这个生母,老四性子倔,听她这样说就自请出宫——”

“等等,他以前住宫里?”刘彻问。

康熙点头,“东南边有个阿哥所,朕的儿子都住在那里。北面有个公主所,朕的闺女住那边。”

“不跟生母住一块,想必平日里有奴才照顾他。你让那个德妃照顾,也是偶尔照拂一二,她连这点都不愿意做?你的四儿子怎么惹到她了?”刘彻对这事很好奇。

康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再过分的事,又能有多过分呢。”见刘彻更加好奇,轻笑一声,“她以前是皇后宫里的宫女,看到小四就想到她伺候人的那段日子,不愿回忆,更不想别人提起,所以不待见小四。”

“你知道?”刘彻惊讶道。

康熙微微点头,不禁叹了一口气,“朕也是她不愿意养老四的时候猜到的。宫里这些奴才一贯捧高踩低,担心他们欺负老四,就交代太子平日里多照顾一下老四。”停顿一下,“你以后别在老四面前提她,不然你让老四往东,他会故意往西,跟你对着来。”

刘彻:“性子够倔。”

“皇上,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求见。”

梁九功的声音传进来。刘彻第一反应是找康熙。康熙点一下头,刘彻道,“宣!”

“嗻!”梁九功应一声。太子领着三个兄弟进来,请了安,刘彻免了礼,太子走向前。

刘彻条件反射般后仰。康熙忙说,“别紧张,把他当成你儿子刘据。”

提到刘据,刘彻整个人僵住。

太子见状,担忧道,“汗阿玛,早朝的时候儿臣见汗阿玛脸色不大对,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宣太医?”

康熙站在刘彻身后道:“昨天睡的晚,有些头痛,歇一会儿就好了。”说完拍一下刘彻。

刘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把康熙的话复述一遍。太子和他几个兄弟脸上写满不信。

“等一下朕就宣太医。保成,朕昨晚看内务府给石氏准备的妆奁有点少,就加了一点。那些东西朕私库里都有,你着人立即送去内务府,晚了内务府就该把妆奁送去石家了。”康熙说一句,刘彻跟着学一句。

太子大为感动,“谢汗阿玛。汗阿玛昨夜睡得晚,就是在看嫁妆单?”

“是的。”刘彻说着,就听到康熙讲,“那本奏折就在御案上,赶紧给太子,打发他们走。”

刘彻抬手拿起来,翻开一看上面的字不认识,迟疑一下。

太子眉头微皱。康熙连忙提醒,“倒数第三本。”

刘彻抽出来递给太子。太子看一眼他老爹,接过去就翻开,上面加了不少,感动的同时心底更加困惑,但他嘴上只说:“儿臣谢汗阿玛。”

“免礼。”刘彻道,“你们回吧,朕去歇一会儿。”

太子见他老爹说话声音正常,只是脸色疲惫,不像生病,“汗阿玛用了早膳,再去歇息。”

“朕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你提醒。”康熙笑着说。

刘彻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回,一听康熙说完,确定他父子二人感情好,也想到一个现实问题,“太子,今日这些奏折……”停顿一下,活动一下脖子,其实扭头看康熙,怎么办?

“也给太子。”康熙道。

刘彻松了一口气,更加确定康熙没骗他,就让太子把康熙还没批阅的奏章全带走。

右手奏章,左手嫁妆单,出了乾清宫日精门,太子就停下来问,“你们看出什么了?”

“汗阿玛很不对劲。”换作平时见康熙嫌内务府给未来太子妃准备的嫁妆少,他又加点,看到康熙把奏章给太子,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忍不住酸了。今儿康熙整个人透着古怪,大皇子胤禔也顾不得羡慕嫉妒,拈酸吃醋,“早上汗阿玛一副没见过奏章的样子,刚才又差点拿错嫁妆单,我感觉问题出在眼上。”

四皇子胤禛脱口道,“你说汗阿玛老眼昏花?”

大皇子胤禔道:“你说的。”

“你——”四皇子胤禛一见太子瞪他,急忙刹住,“汗阿玛注重养生,自己也会诊脉开药,是最不可能讳疾忌医的人。真是眼不舒服,汗阿玛不可能说他没事。”说着看向他二哥。

太子点点头,赞同他四弟的说辞,“汗阿玛已经答应孤宣太医,孤等一下就问今儿当值的太医究竟怎么回事。”

“问出来使人告知我一声。”胤禔道。

换作以往,太子根本懒得搭理整天跟他对着干的大阿哥胤禔,可先前胤禔也注意到康熙不对劲,心里有他汗阿玛,难得点了点头,才转身回隔壁毓庆宫。

刘彻长舒一口气,“我感觉你几个儿子不大对劲,太子说话的时候他们哥仨恨不得把朕盯出花来。”

“当然不对劲。”康熙道,“上朝前朕就提醒过你,朕的儿子都是人才。你在早朝上一副没见过奏章的样子,刚才又险些拿错嫁妆单,别说他们,朕身边的奴才都能发现你有问题。”

刘彻忙问:“那怎么办?”

“用膳。”康熙道。

刘彻愣住,张口结舌,“用,用用什么?”

“该用膳了。”康熙道,“膳后宣太医,确定身体无恙,去东暖阁休息,朕教你写字,认字。”

刘彻想说朕不用你教,一想刚才险些出错,“大汉和大清中间隔了多少年?”怎么连字都不一样了。

“一千八百年。”康熙算一下道。

“多少?!”向来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的刘彻满脸震惊,比看到西洋镜,看到薄如蝉翼的奏章还要震惊,“怎么这么久?”

“就是这么久。大汉未央宫都变成一抔黄土了。”康熙道。

刘彻心中一慌,浑身发虚,下意识抓住龙椅扶手。

康熙站在他身边,见他神情恍惚,顿时觉得他很可怜,亲人朋友不在,连家也没了。张口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难道说节哀顺变?康熙犹豫片刻,按住他的肩膀,给他些许温暖,“未央宫虽然没了,但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还记得你。”

刘彻扭过头,不用哄朕开心,朕不是无知幼儿。

“不信?”康熙道,“小太监摆膳的时候你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汉武帝。朕这里的太监和你那边有所不同,你那边多是犯了罪的官员,朕这里的太监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连自己的名都不会写。”

刘彻打量他一番,康熙笑笑。刘彻扭头就喊梁九功传膳。

片刻,御膳房太监端着膳食过来。小太监拿着银牌验过毒,又挨个尝一遍,才请皇帝用膳。

刘彻看一下康熙,康熙微微点头。刘彻拿起青玉镶金箸,看似随意的说,“你们知不知道汉武帝?”

正打算退下的小太监定住。刘彻立刻转向康熙,你不是说知道?

“皇上在跟奴才说话?”候在一旁的梁九功试探道。

刘彻冲小太监们努一下嘴,“他们。”

“知道啊。”打头的小太监道,“皇上有何吩咐?”

刘彻心底诧异,瞥一眼康熙,康熙笑笑,继续。继续就继续,刘彻扯一下嘴角,“朕听说你们都不识字,还以为你们不知道。”

“汉武帝那么大名气,奴才不识字也知道。”小太监说着,看一下梁九功,小的这样回行吗?

梁九功接道:“皇上今儿为何突然问起汉武帝?”

“没什么。”刘彻道,“只是想到他那么厉害,朕以后要是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梁九功恭维道:“皇上现在就比汉武帝厉害。”

刘彻眉头一挑,看向康熙,康熙满脸笑意。刘彻转向梁九功就想反驳,一想到如今的身份,佯装不好意思,叹了一口气,“你这奴才,就数你机灵,退下吧。”

“嗻!”梁九功推到门外。

刘彻转向康熙,康熙抢先道,“用膳。一半是你没吃过没见过的。”

“朕什么东西没吃过。”刘彻嘀咕一句,低下头一看,“咦,这什么东西?”

康熙走过去,“香草蘑菇炖豆腐。这个是烩银丝,那个是挂炉鸭子,你左手边的是黄焖鸡炖豇豆角。不说剩下那些,这几样,哪样你吃过?”

别说吃,听都是第一次。刘彻老实了,“你真会吃。”

“早上吃好,晌午吃饱,晚上吃少,此乃养生之道。”康熙道,“朕晌午会吃一些小米粥,或黄米糕,你也要吃。”

刘彻挥挥手,“知道。”就夹一块鸭肉。

康熙忍不住说,“先喝点汤,吃点青菜再吃肉。”

刘彻放下箸。

“你的身体是朕的。”康熙提醒他,“朕能碰到你,你不听朕的——”

刘彻连忙小声说,“我听。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行了吧。”随即指向豇豆。康熙点头。刘彻无奈地夹一点,“哟,还挺香。”

“朕是皇帝。”康熙道。

刘彻明白了,在心里说,“哪怕是糠,厨子也会想尽办法做成佳肴。”

“做不成,但他们会尽可能的做美味些。”康熙道,“比如用老母鸡汤煮的软烂。”

刘彻诧异,“你连这些都懂?”

“这世上没有朕不懂的。”康熙道。

刘彻瞥他一眼,吹,使劲吹。

“领兵打仗,治国安/邦,开方抓药,种田犁地,朕无一不懂。”康熙说着,看一下他,犹豫片刻,“功绩可能没法跟你比,但你如果是朕,不见得有朕厉害。”

刘彻听到功绩没法跟你比,心中大为受用,抬手夹点青菜,听到最后一句,又把康熙让他吃的青菜放回去,“承认朕比你厉害很难吗?”

“不是朕嘴硬,是朕遇到的困难比你多。”康熙道,“朕幼年得天花,天花是一种要人命的病,挺过天花还没养好身体,汗阿玛就驾崩了。

“朕堪堪八岁,就不得不登基,九岁额娘就随汗阿玛,也就是父皇去了。留下朕和朕的曾祖母,以及一个连汉话都不会说的养母相依为命。”

刘彻不由自主地放下箸。

“那时大清立国没多久,类似汉高祖后期。当时民间有前朝旧臣闹事,朝中四大辅政把持朝政,南边还有三大藩王占据大清将近三分之一国土。”康熙道,“北边还有一股人,类似你那时候的匈奴。如果是你,你能熬到朕这个岁数?”

刘彻张了张口,“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