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皇庭之变

冬末,十二月最后一天,今天晚上,皇宫之中将会设宴款待大臣。

最近与新皇大吵一架的何王刘青,也会携带其子刘方入皇宫赴宴。

陈奇很紧张,他上一次这样紧张,还是在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天,他同新皇说有几个宦官暗中和程立夫联系,借新皇的手,铲除异己的时候。

今天,他也要借新皇的手铲除异己,只不过这个异己,已经从普通的宦官,变成了皇室宗亲之一。

何王有野心,又不想担上骂名,这一年一直用饮鸩止渴的方法维持这安皇朝,其中种种手段,有时会得罪一些人,得罪最多的,自然就是宦官们了。

陈奇身为皇帝近臣,常常与何王对抗,两人势同水火,一方生一方则死。

“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陈常侍,一切都以安排妥当。”站在陈奇面前的男子身形瘦小,笑起来很和气,他穿着宫中宦官的衣服,举手投足却毫无宫中人谨小慎微的气息,反倒带着军中的大大咧咧,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送到陈奇手中,“事成之后,陈常侍必将得偿所愿。”

宦官入了宫门,成了皇帝近臣,天生就比其他官员要有优势,每日做着下人的活儿却能轻而易举的接触权利中心,只要将皇帝哄好了,便能将日子过得舒心。这样一来,宦官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尤其是在皇帝昏庸的情况下。

新皇刘丰性情懦弱,可不是什么有主见的皇帝,这样的皇帝身边,总能养出一堆废物,还是野心颇大的废物。

陈奇不是废物,他心思阴损又有手段,比废物强太多了。所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言之过早,如果何王今晚没死,他就得死。

似乎是看出陈奇的顾虑,男子笑道:“常侍放心,怎么说你也是帮我们做事的人,主公不会叫你丢了性命。”

何王如果不死,那刘丰就必须好好在皇位上坐着,以此来牵制何王。有陈奇在,刘丰就不会轻易死,所以陈奇的命在失败之后,反倒能保住。

只是今天如果成功了,陈奇这条命,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陈奇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看来,这方送钱送人的势力究竟是哪一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帮他获得更多的权利。

男子冲陈奇行了一礼,随后退入黑暗之中,不一会儿就混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宫廷之内,人影交错,众大臣已经到了,只差何王与何王世子了。

陈奇走向后宫,此刻的新皇刘丰正在等候他的皇后。

皇后王氏在刘丰还是皇子时就嫁给他了,刘丰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夫君,即使成为了皇帝,对王氏也一如往常的专一深情。

陈奇入殿时,刘丰真拽着王氏的手说着话。

王氏长得极为出色,她出身不高,性情强势却没有脑子,自从嫁给刘丰后,刘丰事事都听她的,对她那是百依百顺,后来她成了皇后,更是张扬跋扈,谁都看不上了。

“陛下,我有事安排一下,你先过去吧。”王氏见陈奇进来了,就向刘丰说道。刘丰也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他看了眼陈奇,没说什么,就先走了。

“皇后,陛下先前吩咐,今晚的宴席,您只需上去露个面,然后便可以离开了。”陈奇弓着身子,冲皇后行礼后,挤出一脸的笑容,动作卑微,满脸谄媚。

王氏喜欢陈奇卑微的模样,这让她感觉到自己手上权利的巨大,同时她也享受刘丰对她的宠爱,并且无比重视刘丰。“今晚可一定要保护好陛下,若陛下伤到一根汗毛……”

“不会不会,请皇后放心,万无一失。”陈奇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王氏微微颔首,“何王说我父不配为御史大夫,真是可笑!江诺那个墙头草,当初将御史大夫之位捧给我父时,不是很能说吗?何王在朝堂上斥责我父时,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若是有机会,连同江诺一起杀了,我父合该坐到丞相之位才对。”

陈奇低头连连称是,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哄得王氏满面红光,等王氏离开,他直起僵硬的腰,不屑的笑了笑。

小家小户出身,王氏的父亲也曾是士族之后,可后来他们这一支就没落了,最后王氏的父亲沦落到编草鞋为生!不过是生了个貌美的女儿,能成为御史大夫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还想让一个卖草鞋的当丞相,长得美,想的也挺美!

宴席即将开始时,何王带着其子刘方来了。

何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肚子,油光满面,身材魁梧强壮,他能领兵,算得上是将领,他站在那里,比刘丰要大上一倍!

等何王落座后,宴席就开始了,舞姬和乐师到位,美酒佳肴摆上桌,觥筹交错之间,场面十分热闹。

任谁也看不见底下暗藏的杀机。

“父王,差不多就回去吧。”刘方今年二十,弱冠之年的他从何王诸多子嗣中脱颖而出,成为何王最重视的世子,他长相清秀,体型高大,仔细看和何王长得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控制体型,中年时一定会成为第二个何王。

此时的他,正皱紧眉头,一脸不认同的盯着何王。何王左拥右抱两个舞姬,一口一口的喝着舞姬给他倒的酒,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刘方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抬头看向上头,发现不知何时,皇后不在了,皇帝刘丰一脸凝重的同那位阴险狡诈的陈常侍说着什么。

他们入宫只带了一百侍卫,跟随他们入殿的侍卫不过十人,且全解了兵刃,此刻正站在他们身后。

刘方看向大殿中的其余人,发现丞相江诺和御史大夫王铭都不见了。

这让他心中更是不安,江诺是个老狐狸,稍有些风吹草动他就会跑,而王铭是皇后王氏的父亲,现在不在席上,倒是有可能是同皇后下去说话了。

“急什么?美酒美人,岂能辜负!”何王对儿子的劝告不屑一顾,刘丰能得到皇位,全靠他一力支持,年底国库能有钱大摆筵席,也全靠他的军队同南方诸地索取赋税,如果没有他,刘丰屁都不是!

这皇宫几乎就是他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什么好怕的?

何王这样想着,笑眯眯的去摸舞姬的手,喝舞姬手中的酒。

只是这一杯酒下肚后,他更晕了。

也不知今日宴上究竟是哪里来的美酒,闻起来香飘十里,喝起来后劲十足,何王本也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今日喝了四五杯,眼前就开始冒金星了。

刘方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随着何王一杯一杯的喝酒,他更是坐立不安了,他回头看向身后带来的幕僚,只见那幕僚也一口一口的喝酒,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是啊,谁能想到,上位之后对何王言听计从的皇帝刘丰,这个天下人皆知其本性懦弱的皇帝,会动了杀死亲叔叔的心思。

事情是发生在一瞬间的。

当何王喝下一杯酒后,直接晕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当何王带来的侍卫幕僚都喝的晕晕乎乎的时候,身着甲胄的兵从殿外涌入,直接将刀架在了何王一派人的脖子上。

“陛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刘方倒是清醒,可在场诸人只有他清醒,又有什么用呢?

刘丰嘴唇泛白,看着士兵搭在何王脖颈上的刀,他有些害怕。难道他真的要杀了亲叔叔?

“世子,何王意图谋反,与一众大臣勾结,意图于年宴之上发动宫变,还好皇宫之中守卫森严,这才保护了陛下,击杀了反贼。”陈奇一边说着,一边冲领兵进来的禁军校尉使眼色,叫他动手。

这一场仗,打了一晚上。何王带来的人虽说都喝醉了,但那一百精兵也不是吃软饭的,刘方还清醒着,他指挥精兵作战,硬生生从宫中逃了出来。

至于他的父亲何王,就这样被他扔在了宫中。可怜何王死时还醉着,就在睡梦中被禁军砍了脑袋。

除了何王外,还有在宴上的数十位何王一系官员,何王带来的幕僚等人,一同丢了性命。

天亮时,刘方骑马在久安城外奔逃,其后还有追兵追赶,刘方惊慌失措,一百精兵此刻只剩下十几个还守在他身边了。

当被两千禁军追上时,刘方绝望的看向久安城的方向,今日,他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等刘方闭上眼睛,打算慷慨赴死之时,禁军突然都退走了。

刘方看到,有一个穿着宦官服饰的男子同那些禁军说了什么,那些禁军才离开的。

这人是谁?

刘方没见过那人,但那人在此刻,确确实实救了他的性命。

等禁军全都离开,那人走到了刘方跟前,冲刘方拱手行了一礼。“见过何世子。”

“你是谁?”

“在下萧忠,是天上京玄武营一百夫长,奉我家主公之命,请何世子于天上京一叙。”

天上京,刘方听说过这个地方。

原本位于莲花山的势力,听说他们的主公是个女子,名为江尤。江尤手下有一人,那人发明了纸,在久安城开了个店铺,每日吞吐金钱无数。

刘丰上位一年,就能养出几千禁军,与那间卖纸铺子的分红,不无关系。

刘方并不想去,他听闻那江尤乃是丞相江诺之嫡女,当然,这只是听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他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世子,请吧。”

只是萧忠并没有给刘方考虑的机会,他挥了挥手,从南边就出现了一支千人队伍。

刘方点点头,乖乖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