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攸说只能一试,实际上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是非常大的。
韦天子是个傻子, 金林册封的权利掌握在氏族手中, 说起来, 氏族本就无比昌盛, 比起短命的王朝,长远的氏族能存在的时间更长,再说权利,如今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面,士大夫群体所拥有的权利, 并不比王权少。
在这种情况下, 还去抢夺王室的权利, 不正是说明氏族的贪婪吗?
人性本就贪婪, 只要江尤给足了金林好处,她想做什么都行。
只是江尤不想花自己的钱,去养活一堆蠹虫。
这时候就要看北王的了。
江尤和妫泱,算是形成了一个战略联盟, 毕竟天上京和珠城,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短时间内不会产生任何碰撞, 他们能各自和平发展,必要时帮一把对方, 也是可以的。
江尤手上捏着妫浔,妫浔对于这天下诸侯而言,就是一个美丽无比又自带剧毒的花, 江尤扔给谁,谁就会被花毒死。
可惜这朵花只能用一次,既然用在威胁北王上,就不能再随意动了。
一转眼又到了五月份,春日消退,暑气来临,天渐渐热了起来。
天上京街头开了几家冰饮铺子,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元娘送走一个买糖果的客人后,就瞧见自己儿子吕运穿着藏书学院的学子服从外头跑进来,手上还捧着三四个没了盖子的小木盒子,这种木盒子是官府收的,存二十个便可以到官府那里换一文钱,许多百姓家的小孩都喜欢存这种小木盒。换了钱做零用。
小木盒被收入官府后,会经过“消毒”步骤,然后加上官府的盖子,变成新的小木盒,装冰饮小吃的小木盒会变成装糖果的,装糖果的小木盒会变成装首饰的或其他用品的。
等小木盒经过三轮之后,会有许多破损,这时会将小木盒砸烂,变为柴火低价处理或是捣碎做了肥料。
元娘不知道什么叫“消毒”,也不知道天上京为何要这样循环使用小木盒,天上京如今已经无比繁华,人们也有钱,几个小木盒子他们还是能消耗的起的。
“不是早同你说了,不要去街上捡盒子吗?那街上的盒子都是别人用过的,脏得很呢!”
如果吕运是自己存自己的小盒子,元娘不会多说,可吕运他不是,他是从街上捡回来的盒子。
孩子在地上捡东西,元娘一想到那个场景,就会想起曾经的困苦,他们吃不上饭,为了能填饱肚子,哪怕是掉在地上的吃的,或是被人扔给狗的吃食,他们都会去抢一口。
那种毫无尊严,穷困潦倒的日子,元娘想都不愿意去想。
“娘,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那天上京的街头会变得多脏啊。里头有东西的我都倒在腐化垃圾箱里了,木盒子也在公厕简单清洗过了,还算干净吧?”
前几天,官府贴了公告,所有百姓的垃圾都必须分类处理,分为可回收垃圾与不可回收垃圾,以及腐化垃圾。
垃圾箱都变成了三个。
木盒是可回收垃圾,里头盛了吃食就成了不可回收垃圾,如果将吃食倒入腐化垃圾桶里,洗好木盒,木盒就又成了可回收垃圾。
只是现在的人都懒,木盒存二十个才能换一文钱,他们也看不上那一文,用完木盒后就直接扔了。盛糖果首饰等物的木盒用完还好说,和糖纸一同扔入可回收垃圾箱就行了,但里头还有食物残渣的,他们又不想清洗,干脆就扔到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绿化带中种着树丛和花,木盒扔到里头,很难被分辨出来。
“你这又是从绿化带里找出来的吧?真是奇怪了,两边为何要种花种草呢?放着这么大地方,种点儿果树多好啊。”元娘想起了以前家门口的枣树,她那时一年最期待的,便是枣熟了的日子。
“讲女大人说,如果种果树,这边的土太少了,种出来结的果子不好,而且果树长大后容易落果,会砸到人的。掉地上也不好收拾。种什么树都不好管理,还是种这种低矮的树丛和花好,不用爬梯子管理,还好看。”吕运看着门口一排排的绿化带,里头有些花已经开了,远远看过去,姹紫嫣红十分好看,香气扑鼻,叫人心情极好。
“说来也是,那些管理绿化带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啊。”年轻人哪儿有那份细心,成日里摆弄花草,捡里头的垃圾。“好了,你快去洗手吧,多用肥皂搓几下,洗的干净些。下次把东西拿回家里洗,不要去公厕洗,忘了官府怎么说了?那是公共场所,不能私用。”
天上京创造了许多新鲜的词,如果换做以前的元娘,突然来天上京,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就好像现在的鱼娘一样。
鱼娘今年二十岁了,在她二十年的人生中,她从未踏入一个真正的城池。
身在清州那种苦寒之地,鱼娘最多是走到另一个小渔村换取粮食,或是到远处的小城,只是那种小城,和天上京如何能比?
不说其他,那小城破旧的城墙上爬满裂缝,有时鱼娘都会觉得,不必敌人攻来,她靠在上头,城墙就会倒。
而天上京的城墙,那不是城墙,那是鱼娘从未见过的造物。
是神才能造出的城墙吧。
城墙是由一块块石头垒起来的,那石头不知道用什么凿成,鱼娘看着,那些石头似乎是一样大。石头有多沉,住在海边的鱼娘是知道的,边有鱼娘胳膊长的石头,鱼娘不知道有多重,但海边的大石头,便是五六个壮汉,也不一定能抬起来,便是抬起来了,也无法垒那么高。
鱼娘不知道那城墙有多高,她估计大概有三个她那么高吧,或许还更高。
路过外围的城墙,再往里头,是一片田野,整整齐齐的农田被分成一个个方块,鱼娘是从南城门入天上京,南城门种的是水稻,田间还种了桑树,农家的房子一处处坐落,整齐划一,从外表看一模一样,房子是用红砖砌成,整整齐齐,漂亮的很。
“这里就是天上京啊,好多粮食,房子真是漂亮。”鱼娘的男人不自觉的赞叹,他和鱼娘一般大,看上去却比鱼娘老三四岁,黝黑的皮肤上有被风吹雨打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和粗糙的大手,说明了他的出身。
同行的旅人哈哈一笑,“这里是天上京的外城,比起天上京内城可差多了。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金林那边的韦天子下旨,废除江氏公子白孟王之位,新封了赵氏公子赟为王。”
“当然听说了,这事儿在五月初的时候昭告天下,如今都到五月末了,谁不知道啊。要我说,这才叫大快人心呢,那江白□□,还杀妻,是天子有眼,识破此人真面目,没叫他继续坐在孟王的位子上,祸害孟国百姓!”
“诶,这孟国的孟王换了人,咱们长公主怎么办啊?长公主是孟国的公主啊。”
一人提到一句话,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偌大的马车里,瞬间从嘈杂变为寂静,说话的人也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嘴不敢多说了。
“长公主和那孟王能一样吗?自从长公主掌管三州之地以来,发生了多少变化,以前哪儿有天上京啊,上霸与清州就是边关荒凉之地!咱们受了长公主的大恩,不能叫天子惩罚长公主!”
“咱们只是一群无权无势的百姓,也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更不是卿大夫,哪儿能左右天子的决定?”
至此,谈话彻底终结。
鱼娘的丈夫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脸上都有一种认命般的死寂,还有深深的不甘。
好像长公主已经失去了三州之地一样。
“三郎,不能,不能啊。”鱼娘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着外头的田地,还有穿梭在田间的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瞧不见一点儿阴霾。
每个人都白白胖胖的,有小孩子穿着新衣服在田间奔跑,这种景象,鱼娘从未见过。
鱼娘没读过书,不认字,不说说话,但她知道,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长公主尤,如果长公主尤走了,他们会回到原来的日子。
那种不见天日,浑浑噩噩的日子。
“不会的,不会的。”三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内心有很坚定的信念,他坚信这么好的君主,不会丢下三州几百万黎民不管。
马车在平整的大道上跑着,很快,他们就跑到了旅人口中的内城。
还没进城,鱼娘就被城门前长长的队伍吓到了。
“下去吧,带好你们的身份木牌,入内城是要检查的,如果没有身份木牌,一定要同守卫说清楚,守卫会发给你们一张纸,拿着纸去户籍部登记好木牌再去办事。在天上京啊,没有身份木牌,你们什么都干不了。”
驾车的车娘说了一声,嗓音很是爽朗。
鱼娘下车后,羡慕的看了眼穿着制服的车娘,那车娘同她差不多大,却能养活自己,能自由自在的驾着马车在天上京每日跑,每日都能看到天上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