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的手指将他混合了血污的裳服下摆撩开,动静很小,霍珩忽然嗷嗷大叫:“撒手!你这妖妇,你要对本将军做甚么?”
他意会过来,顿时双颊涨得通红,如一层血铺在脸上,手脚直挣扎着。
男人力气大,花眠抵不过,但听到他呜嗷喊叫仍是觉着好笑。
“将军再动,屁股上恐要多几条缝了。”
“你……”霍珩没想到竟有女人这么不知羞,脸更红了,回头朝她瞪了一眼,“不用你假惺惺。”
花眠的手顿了顿,将他的挣扎安抚下来,掌心压在他的小腿肚上,压着他平滑而结实的腿肌,露出以德报怨的微笑。“伤在这处,我若不帮你,谁还能帮你?将军老实点儿不动,伤药很快上好了,今晚还能睡得舒服点。”
说罢,又朝他血淋淋的尊臀多看了几眼,道:“我纵然下流不知羞耻,但这样满是血的屁股,让人哪有那心思轻薄,将军说是不是。”
霍珩哼了声,脸色大红,扭过头去了。
花眠于是将她因为一路急奔而来弄散落的鸦发,用一支碧玉蔷薇簪盘成了发髻,碎发拨至耳后,垂下眸来。
霍珩受伤甚重,倘若他不是如此任性,劫了向元圭的马独自飞骑回来,或许还不会到这个地步。
血已经干了,随着花眠将他的沾湿了的裤子慢慢扒下来,露出那触目惊心的一片血迹和创口时,干涸的血块让花眠蹙起了眉。
那伤药涂在身上极疼,霍珩正憋着一口气等那疼痛传来,没想到身后久无动静,他皱眉:“看甚么,不是说不好看没心思吗?”
花眠深深吸气,在他面前云淡风轻地一笑,“我料错了,好看得很。”
“你……你这个妖妇,一点没羞,赶紧给爷把药上了,你就滚去睡觉吧。”
“有心思了怎么办?”花眠忍不住想逗他。
“闭嘴吧你!”
花眠将笑容忍回了唇边,只剩下一弧微微上扬的樱唇。她见床边躺着一盆水,便将耿六准备的水和毛巾拖至脚边,折腰捞出毛巾,拧干,替他慢慢地将伤口周边的血污擦拭去。
霍珩直哼哼,也不说话,眉眼可见他十分不满和不服。
“陛下为何要打你?还命我来,当着向元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让你下不来台?”
霍珩也想知道。
说到底他犯了错,关起门来教训霍珩半个不字也没有,可陛下却非要让花眠宣旨。名义上,花眠暂时是他的妻,妻子动手重重责打夫君,让向元圭身边的人都笑掉大牙了,他岂能甘心。
真是栽到了这妖妇手中,事先竟浑然不觉。
花眠用毛巾将他伤口周边的血污擦拭去,雪白毛巾上染了簇簇血痕,于是再将毛巾掷入盆中,淘洗干净了,复拧干,替他继续擦。
她手脚轻柔又细腻,竟一点都不疼,还有点麻痒,霍珩痒得手指直在枕头上画圈圈。
“霍将军当真以为,当初向元圭没入京告御状,是因为宽宏大量饶了你了?”
霍珩还真不知,面色一奇,“那是为何。”
“因为他病了,人到中途,便被气病了。被偷马的事,让他越想越气,没等到长安人便倒了,在原地休养了大半个月,好容易好了要继续往长安去,这时忽又传来霍将军大捷的消息。那场战役赢得太漂亮了,可以说,大魏的兵马几十年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霍珩嘴角一勾,被吹捧得身心舒泰,如墨一般的左侧轩眉随之微扬。
“长安城霍将军风评陡转,到处都是向陛下和长公主贺喜的声音,向元圭听了怕了,也不敢在这时拂了陛下的龙颜大悦,怕被人诟病为了区区几匹马,要重责大魏功臣。毕竟这些马留在马场养尊处优,也未见得有甚么建树。”
“只是豢养宝马的艰辛外人不知,向元圭又岂能不知,他也算不得小气。雍州的汗血马是先天上品,饲养的功夫和心思本就要多出数倍,雍州牧场的汗血马均以珍珠草为食,珍珠草春生夏长,难以获觅,因此马场的那些汗血马是向元圭真掏了血汗钱供养的。他怕别人说他有不臣之心,才不敢外宣自己养那么几匹马也花这么大心思。”
霍珩轻轻一哼,“你又知道?”
“我不知道,但陛下当然了若指掌。”花眠笑道,“当时,将军为了偷马,设计将向元圭灌得醉死过去,回头却命人放火烧了马厩和草料场,虽说只偷走了一百三十匹马,可中间亡逸又有不少,足够雍州马场用上三月的珍珠草也被烧成灰烬,这么大的数额,当时将军说要替向大人堵上的时候,没留意他脸都绿了么?”
没想到花眠察人眼色细致入微,霍珩一怔,皱着眉头将额头抵住了枕。
“陛下想方设法给你擦屁股,才教人打你,你还不领情。”
霍珩又哼了一声。
打得这么重,没有十天半月怕是不能行动了,他还要领一份挨打的深情厚谊?
花眠的毛巾终于粗鲁地碰到了他的伤处,疼得霍珩龇牙咧嘴。
“你故意的!”
花眠不理他痛诉,又道:“其实不止于此,当初将军要出来打仗,那时陛下还是太子,他亲自同意的,本只是因为……你被傅君集盯得太紧,想让你在这边好生避祸而已。谁知你却将大营拔到张掖北,与西厥正面冲突起来。虽然几战几捷,可当中凶险万分,长公主便常以泪洗面,忧心不辍,到陛下面前哭诉去,一来二去,他便也被哭得不耐了,觉着你这小混蛋实在顽劣妄为。这算是数罪并罚,一道揍了。”
故意当着向元圭的面儿,一是为了给向元圭一个交代,二则是需要一个人证。皇帝必须确认花眠没有手下留情,确是重重地责打了霍珩的。若还有三,知晓霍珩对这桩婚事不服,又是个脑筋不开窍的,恐怕要欺负花眠,这一通打下来,让他也皮实了不少。
霍珩肯乖乖趴在床上让她上药,多半是记了这次打的。
他光明磊落,知错便是错,从来不会矢口不认逃避责罚,这点很好,如陛下所料。
擦拭完了,盆中的清水染成了血水,触目惊心,花眠将毛巾掷入盆中,抓了几瓶药过来。
霍珩忽道:“我的人姓向的放了没有?”
花眠挑中了一瓶,“放了,你走得太匆忙,还打伤了人,差点让向元圭又反口。”
不用问也知道她在后头收拾烂摊子,又做了甚么哄人的功夫。她哄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霍珩也不知道怎么就不气了,明明下令打他,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的人就是这个可恶的女人。
说曹操曹操至,帘门外传来一道喧嚷声,跟着陆规河已不请自入。
“将军我回……”
才出去没多久,半道上遇上向元圭的人,对方人多势众,陆规河又不是霍珩那等只管埋头拿命去拼的,只好乖乖束手就擒。向元圭的人对他还算礼敬,请他过去吃茶喝酒,别的也没甚么,但他知道回来之后霍珩怕是不能轻饶,于是半道上与几个兄弟商议,决意恶人告状,痛诉向元圭对他们棍棒交加极尽虐待。
没想到,陆规河掀帘进来,正撞见将军袒着雪白的臀趴在床上,一盆血水在脚底下,夫人坐在床边,正要替他上药。
霍珩怔了怔,直愣住了许久,倏地脸颊涨得红紫,回头冲花眠怒吼:“还不替我把裤子穿上!”
陆规河也怔了怔。
一起撒过尿的交情,没见小霍这么恼羞成怒过啊。
花眠将他臀上的好地儿“啪”的一掌,打得清脆一声,“闭嘴吧你。”
他的裤子上都是血,好容易擦干净了,穿上了这是又让她擦一遍?
“……”霍珩羞愤,回过头来,嗷一口咬住了脸下的枕头,干脆在女人和兄弟面前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