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蓝大脑“轰”一声,她直觉这伙人是奔着她来的,耿娜胡德明不信她坠海死了,于是让这些杀手在海上地毯式搜索,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这些人……”她脸都吓白了,“是来杀我的?”
“暂时先做最坏的打算。”林东佑面容冷峻,“至少这伙人不是来救我们的。”
“这些叔叔是坏人吗?”Bess小声地问,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的胆怯又出现了,面对陌生人,孩子本能地感到害怕了。
“Bess,到我怀里来。”
荣蓝招了招手,尽管心里同样害怕,可是在孩子面前,荣蓝选择勇敢。
Bess很乖巧地躲到了荣蓝怀里,脸上那胆怯的神色才褪去了一些。
“Bess乖,那些人确实是坏人,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但是姐姐和Simon哥哥会努力保护你和Rex,别害怕。”荣蓝拥紧了Bess小小的身体,心里也逐渐安定下来。
谁都不想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可既然那些人找上门了,那就坦然面对,就像那天晚上,她不愿意乖乖束手就擒,靠着最后的一线机会活着逃脱。
那一次她身边没有人,只能靠她自己求生,这一次林东佑就在她身边,所以她没什么好怕的。
“你骗我来非洲是对的。”荣蓝心有余悸地看向沙滩上正在分发枪支说话的那群人,“如果在A市,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凉透了。”
“你继母和她的奸夫已经疯了。”林东佑略一沉吟,“如果确认你意外死亡,你的股份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只能由其他股东决定股东转让事宜,我怀疑股东内部对于你的股权归属有分歧,荣齐拿不到公司的控制权,甚至……可能有人提出股权交易期限,为的就是拖延时间,期望你你可以活着回来,所以耿娜和胡德明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确定你真的死了。”
荣蓝垂眸:“你觉得我爸还活着吗?”
“我们出事前你爸在医院,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林东佑倒是乐观,“只有他活着,才能说服几个大股东阻碍荣齐收购股权的计划。”
“我爸已经把那份报告给你爸了,你爸够隐忍,估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够凶险。”
荣蓝并不意外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对于荣瑜恒的态度,仍旧感到强烈的质疑。
“老头自负了一辈子,他不会信的,他只会认为你爸在羞辱他。”
“信不信就是他的事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不信他没有求生欲。”林东佑并不在乎荣瑜恒,看向趴在他身边俨然进入战斗状态的Rex,问道:“那伙人都不是好东西,害怕吗?”
Rex坚定地摇摇头,甚至很狂妄地说,“我连大海都不怕,还怕这些坏人?”
“可是他们有枪。”
“有枪又怎么样?风暴来的时候,大海照样吞了他们。”Rex语气极其骄傲,“大海都没能杀死我,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怕那些人!”
“Simon哥哥,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也是战士,战士不需要被保护!”Rex眼里喷薄着怒火:“这个岛是我们的,他们休想把它毁掉!”
“战场上每个战士都有不同的职责,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女人。”林东佑很凝重地看向Rex,“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的小屋,不要回去那里,记住我的话,回去就是送死,听到了吗?”
Rex眼中盘旋着泪花,那是愤怒的眼泪:“那我们的小屋怎么办!”
“房子毁了还能再造。”林东佑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在这个岛上,任何一个人死了,就和那头死去的羊来说,对于残忍的大自然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要活着,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活着。
“把眼泪擦掉,战士以流泪为耻。”
他声线冷酷不近人情,在危机来临之际,那个时而如哥哥时而如父亲的Simon哥哥不见了。
现在的他,是一个铁血战士,是一把锋利泛着森寒冷光的刀。
这把刀即将出鞘。
男人之间有时不需要太多语言,一个对视的眼神,就领会到对方传达的精神,Rex跟着林东佑那么久,知道他总是对的,他把眼泪挤回去,他明白了,保护家人和冲锋杀敌一样重要,至少那是他能做到的。
“Rex,你在岛上时间更久,知道哪里有能藏身的地方吗?”
Rex略一沉吟:“有两个地方,悬崖下面有个夹缝,躲两个人没问题,还有一棵老树,那棵树上有个树洞,但是上面有蛇,Bess那回吓坏了,我就再也没有带她上去。”
“现在就去那里。”林东佑很快就做了决定,“天黑之前都不要出来,解决完那些人,我会来找你们。”
趁着沙滩上那些人刚上岛还在熟悉环境,他们没有再拖延时间,Rex带着他们火速去了那个能躲人的夹缝,这个夹缝确实隐蔽,只够一个人趴着进入,里面的空间稍微大一些,但藏在里面只能坐不能站,Rex和Bess曾在里面躲雨过,但是由于空间逼仄,他们没有在这里过夜过。
让荣蓝和Bess进去躲好后,然后找了许多枯枝堆在洞口,林东佑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有千言万语要述说,最后他只对她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这一刻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荣蓝很想哭,可是她逼着自己不掉眼泪,他要去为她战斗,她不能做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只会没用哭泣的女人配不上那么优秀的他。
至少,她要跟他一样坚强,在危险来临时,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你也躲起来,那些人只是一个岛一个岛地毯式寻找我们,找不到自然就走了。”她仍旧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够说服他不要硬杠,“他们手上有武器。”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
林东佑望着她苦苦哀求的眼神,摇了摇头。
过去枪林弹雨的经历让他早就放弃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危险来临时,他习惯做最坏的打算,只有把这群人变成一具具没有生机的尸体,他和荣蓝才能迎来真正的希望。
“岛上人类生活的痕迹太明显,他们知道我们就在这里。”他的眸光冷冽,“这伙人很幸运,为自己挑选了一个风景极佳的墓地。”
他经历过杀戮,也厌憎杀戮,可那些人既然主动找上门,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死神手里那把锋利的镰刀。
这样阴冷犹如煞神的林东佑是荣蓝全然陌生的,但正是这样的他,此刻让她无比心安。
她甚至觉得如此冷酷的他,该死的迷人。
“我等你回来。”她朝他挤了一个很难看的笑,“不想我饿死在这洞里,你就给我回来。”
林东佑将她强颜欢笑的脸深深烙印进心里,然后将目光抽离,拉着Rex飞快地离开。
“Rex,先跟我回趟小屋。”
***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林中小屋,将水,之前烤好的羊腿还有昨晚吃剩下的土豆放在篮子里,让Rex背上,林东佑自己也装了一些干粮和水在身上,接下来有一场硬仗,他必须及时补充能量。
他背上弓箭,将那把大砍刀别在腰间,做好这一切后,他慢慢转过身,在Rex面前蹲下。
让两个无辜的孩子被牵连进这场杀身之祸,这对他们不公平,所以有些话,他必须私下对Rex说。
“Rex,接下来这些话,好好听着。”他一字一句,“这些人是冲着你蓝姐姐和我来的,他们的目标是蓝姐姐,一旦看到她,会毫不犹豫地马上杀死她。”
“我现在要去做的,就是在他们找到蓝姐姐之前,阻止他们。”林东佑握住腰上的砍刀,然后阴沉地看向Rex,“明白我所谓的阻止是什么吗?”
“知道。”Rex脸上有超乎年龄的早慧,“你要杀死他们。”
“是的。”尽管很不想给孩子揭开世界残酷冷血的一面,但此刻林东佑别无选择,“他们有枪,所以我也很有可能会被杀死。”
Rex瘦小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旦发生最不幸的情况,那就是我死了,那些杀手找到了蓝。”说到这里,他的手重重地搭在Rex肩上,“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听我的话,不要跟那些人拼命,马上带着Bess躲起来,等那些人走了再出来。”
Rex再年幼,也听得出他最崇拜的Simon哥哥在交代遗言,他说他也许会死,这让Rex幼小的心灵难以接受,Simon哥哥是他见过最强悍的男人,他甚至毫不怀疑有一天哥哥会造船带他们离开这里,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
为什么在他把他们当成家人的时候,他说他们会死!
“不!你们不会死,蓝姐姐也不会!”他大吼着。
短短几个月,Rex经历了父母的离世,他曾经怀疑过上帝,为什么会把他和妹妹遗弃在这个杳无人烟的荒岛上,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派来了荣蓝和林东佑,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有了曙光,如今林东佑却突然告诉他,他和荣蓝都会死,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妹妹,就算所有人死了,他们俩也必须活着,想到这里,他湖蓝色的眼中立刻蕴起水雾,尽管他知道战士以眼泪为耻,可是此刻他忍不住。
“是,这种概率很小,但并不意味着不可能发生。”林东佑沉下声,“如果发生了,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他把自己用芯片磨的刀郑重递到他手上:“拿着它。”
“记住,让你的刀沾上杀人犯的鲜血,是对可能会被杀害的人最大的仁慈。”
***
海岛日光强烈,晒得人头昏脑胀,外号“胖东”的男人首先撑不住了,他汗流浃背地在沙滩边上的阴影下坐下来,他虽然干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杀过人,强过女人,走夜路连鬼都不怕,就这么个常年刀口舔血的人物,也有怕的东西。
他怕坐船,一上船就吐。
这回倒霉接的活全在水上,这十来天水上的日子可把他折腾得不轻,吐得胆汁都出来了,人也虚弱地瘦了好几斤,胖东知道自己有点脱水了,不过他一向自诩命大,干他这行嘛,富贵险中求,这一趟出来,把活干完交差拿到尾款,他可以提早十年退休。
所以这点苦累不算什么。
但是他嘴上还是骂骂咧咧:“回去我非得让胡德明那老王八加钱不可,这趟活是人干的吗?老子掉的肉可都是黄金做的,不赔老子让他吃子弹!”
“胖东闭嘴吧你,上回你要是少说两句,那女人说不定就跑不了了,哥几个也不用受累跑这一趟。”外号梭罗的男人有一头齐肩卷发,他身材高大,壮得像头牛,在道上跟无恶不作的胖东同样臭名昭著,为了钱,手上沾了不少人血。
他叼着一支烟,拧开酒瓶盖子,仰头喝了一口酒,眯着眼望向沙滩上那些用石头堆出来的SOS,轻蔑地笑了,露出一排肮脏布满污垢的牙齿。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正望着林子顾自沉思的蓝杉男人。
四指,在道上没有名字,因为他只有四根手指,慢慢的,人们就用“四指”来称呼他。
事实上,杀手也是有偶像的,比如梭罗这样的人,他入行以后的偶像就是四指。
四指,为杀戮而生的天才杀手,精通日本柔道,格斗术,枪法一流,典型的反社会人格,杀戮对他来说是无上的享受。
梭罗很清楚自己做不了这一行的顶尖,因为四指就在顶尖站着,他暴力又冷漠,没有人类最基本的感情,视金钱如粪土,只对杀人有着疯子一样的狂热。
“他们就在这个岛上。”四指冰冷平静地宣布,眼底里有狂热的微光在闪烁,“很好,还活着。”
其他三个人为之一振,唯一的女性白雪跟梭罗视线交流了一下,都开始隐隐感到兴奋。
这一票如果成了,他们就有几百万美金的收入,可以挥霍好几年。
望着这片安静的林子,四指作为四人团队的领导者,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我和白雪,梭罗和胖东,分头去找。”
“看到人就开枪干掉。”他嫌恶地看了胖东一眼,“少特么废话。”
胖东缩了缩脖子,这哥们狠起来自己人都敢射杀,上一次失败后,他发狂射他脚背,伤口现在还疼着。
只是他这人一贯好面子,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德行,满脸不屑道:“一个女人而已,我们四个人,还怕她不死?”
四指不想理他,梭罗接话:“这女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关键是和她在一起的男人不简单,当过雇佣兵,在哥伦比亚捣过毒枭的老窝。”
“你以为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死?”这次说话的是四指,他目光深寒地看向胖东,“就是因为她身边有这个男人。”
“我们走。”
四个人举枪,迈入雨林。
在他们不远处,枝叶茂密的大树背后,林东佑听着他们的谈话,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入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