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佑果然见不得她掉眼泪,一个人孤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生活,怎么可能真正开怀?看她现在褪去婴儿肥仿佛削尖了的脸型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一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他们的身边没有居心叵测的人,如果那天他能及时赶到会所,她是不是就不需要颠沛流离,就算父母阻拦,但是至少他们可以时不时在A大某个地方见面约会,不需要品尝相思的煎熬。
想到过去一年经历的种种,林东佑一脸怅然将她揽进怀里,在伦敦的街头自责叹气:“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心里积压着一堆话要吐,本来怕刚碰面就说引来她反感,两个人甚至会不欢而散,可现在见荣蓝哭得那么伤心,林东佑心里也极度难受,索性在这个花好月圆夜一吐为快。
“荣蓝,在李汀和自己之间,你最后为了好朋友的前途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别人觉得你傻,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善良,这也是我只爱你的一个理由。我理解你,可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推开我呢?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明明也知道除了你我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了,你在英国过得不好,你认为我在国内就会过的好吗?荣蓝,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这么残忍?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跟你分开,甚至得不到你的一点消息。”
林东佑的话仿佛字字泣血,荣蓝听得心都要碎掉了,她哭着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一直哭着对他说“对不起”。
头顶的男孩重重叹了口气,知道她心里同样不好受,终于不再说什么,心里想着,算了吧,她已经在他怀里了,他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两个人在街头紧紧相拥,头顶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人迹寥寥的深夜街头,因为他们,多了一股浪漫和温情。
两人继续手牵手回家。
荣蓝好奇他是如何得知她在伦敦的,甚至还神通广大地摸到了她打工的酒吧,当初她是铁了心不想让他知道她在英国这所三流大学读书,一方面是想彻底断了彼此的联系,一方面也是虚荣心作祟,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刻苦了那么久却进了一所花钱就能读的三流大学,所以这一年来,她连李汀都很少联系,唯一一次给李汀发照片是在圣诞节的晚上,老板难得在上班时间给了她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跟paula两人跑到酒吧外的某家商店,和门口打扮好的圣诞老人合影了一张。
“我根据那张照片,在谷歌地图上找到了那家商店。”林东佑得意地瞥了她一眼,“我发过誓,只要你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也要把你从地球上找出来。”
荣蓝吐了吐舌头,令她意外的是,最早告诉林东佑她在WL大学读书的竟然是荣媛,她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临走前荣媛找她,在地上帮她捡起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她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不可能没有留意到那上面的大学名。
“大家怎么样?他们都过的好吗?”荣蓝顺口问起了顾凡等人的近况。
林东佑又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难道你不应该问,林东佑过得好吗?”
这人真是……
荣蓝哭笑不得,现在的林东佑简直就跟随时随地要糖吃要大人抱的小孩子没两样,稍微关注一下别人,他就口气醋起来。
“我错了嘛。”她摇着他的手拿出撒娇那一套,奈何他还是板着脸不高兴,她只好咬咬牙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脸红耳热地说悄悄话。
“大不了……大不了我补偿你……”
林东佑的眼睛饶有深意地眯起来,平常斯文的大男孩现在看上去痞坏痞坏的,他这样的邪恶表情,那晚在他家酒会的楼上,在他昏暗的房间里,荣蓝就见过。
对于她的主动,林东佑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想尽快回到她的小公寓。
一路上荣蓝的脸都是烧着的。
她所在的公寓小楼位置偏僻,大多住着囊中羞涩的亚非拉裔穷学生,去年发生过一起黑人学生抢劫杀人案件,一些人吓得搬走了,租房客也不愿意过来,房东把房租降了一截,荣蓝和paula都想省钱,狠了狠心,想着两个女孩壮胆住一起总问题不大,就大胆租了下来。
但是最近paula撇下她搬走了,她每天回家都是一路提心吊胆,这日子真是受够了,所以今天晚上被林东佑牵着回家,来英国后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让她格外快活。
黑漆漆的简陋公寓就在前方,荣蓝不安地偏头看了林东佑一下,害怕他质问她为什么不花钱租个好点的公寓,其实刚才她还是骗了他,来英国以后她的手头一直就不宽裕,原因是荣瑜恒为了惩罚她,把她的生活费降到了最低。
起因是荣瑜恒要她去看看他和耿娜的儿子荣齐,这个比他找三岁,总共没见过超过三次的弟弟生病了,荣瑜恒抽身不开,耿娜开的餐厅开张在即,荣瑜恒放心不下这个独苗儿子,就打电话让荣蓝过去瞧瞧,让他安心。
荣蓝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她倔强地没有告诉荣瑜恒,其实她也在生病,高烧三十九度,躺在床上一天没吃饭,也没力气起来烧水喝,连一条狗都不如,荣瑜恒根本没发现电话里的她说话声音比平时虚弱,只当她进了大学就不学上进天天睡懒觉,他心里一心只挂念唯一的儿子,一听荣蓝竟然这么冷血地拒绝他,父女俩在电话里大吵一顿,一个指责她做姐姐的冷血无情,一个反驳说小三生的儿子算什么弟弟,她恨不得他病入膏肓,这话触了逆鳞,荣瑜恒大为光火,当时就生气的挂了电话。
这之后荣瑜恒电话就没再打来,荣蓝发现卡里每月会打来的生活费少了许多,第一个月没在意,第二个月发现还是这么一点,终于意识到荣瑜恒打算在经济上惩罚她,让她在国外活不下去主动向他求饶道歉。
但是她偏不!
除了生活上节俭以外,她在酒吧找了一份兼职服务生的工作,这半年的生活勉强撑下来了,也没有和荣瑜恒主动联系过,耿娜的表哥一家定居英国,平时都是他们帮着照顾在伦敦的荣齐,荣瑜恒大概按捺不住,又怕她饿死在英国伤了他的体面,便托付了耿娜表哥过来看望荣蓝,那是耿娜亲戚,荣蓝不冷不热地应付了几句,之后那个男人就走了。
荣瑜恒知道她过得还行,便跟她一直僵着,父女俩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上话。
荣蓝无意让林东佑知道她的困境,也不想加深他的愧疚,他对她已经足够好了,但是他不能帮她解决她生活里的所有问题。
“喏,我住那里。”荣蓝兴奋地指着三楼某扇窗户,“晚上偶尔能看到星星呢。”
无法忽视公寓楼的破败陈旧,林东佑眼中浓浓的心疼抹不去,朝她笑着:“好,我陪你一起看星星。”
荣蓝欢喜地仰头,心里甜丝丝地想,她其实不需要看外面的星,他的眼里就有星辰,她只要看他就好了。
林东佑环顾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你一个人住这房子?”
“之前我还是有室友的啦,是个女孩子。”居冉察言观色,极力解释自己目前的窘境是正常留学生都会面对的,“就是跟我一起打工的那个爱尔兰女生,前段时间她跟男朋友住一起了,我就只能一个人住了,我还算找个新室友呢,人多热闹。”
“不要找来路不明的人做室友,最好对方也是中国人。”林东佑蹙了一下眉,道出自己的想法:“这房子太偏太旧了,我刚才走来还看到了几个流浪汉,荣蓝,换个好点的房子不好?房租我来出。”
他瞧出荣蓝脸上带着迟疑,双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劝说:“现在的欧洲并不安全,国内留学生安全事件频发,我在国内鞭长莫及,真的很担心你。”
荣蓝沉浸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真正发自内心关心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而林东佑,也许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把她放在他心尖处的人。
这一刻,顺从他,不让他再担心牵挂成了她唯一的念头。
“嗯。”她乖巧地应了一声,“我答应你。”
林东佑笑了,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荣蓝的小鸟依人唯命是从。
两人爬楼,荣蓝在前带路,只觉得身后的男人尤其沉默安静,他帖得她很近,近到她后背都莫名地烫起来,头皮发麻地想到袋子里的那两盒东西,她膝盖绵软,差点握不住手里的钥匙。
进门,落锁,灯还没来得及开,荣蓝只听到身后“啪”的一声,是林东佑把购物袋放在地上了,这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被急剧放大,仿佛炸响在她耳边,下一秒,她被困在他的狭小天地里,他那让她心颤的声音响起:“荣蓝,真高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荣蓝的心跳得厉害,很柔顺地回应他:“是啊,我们终于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总是害怕会有人发现我们在一起。”
林东佑把最虔诚的吻送给他唯一心爱的女孩:“那我们就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在那里过牛郎织女的生活。”
“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我们会找到那个地方的,在我变得很强的时候。”
“所以还要等很久吗?”
林东佑顿了一下,感觉到她的失落,小心翼翼地问:“蓝,我让你失望了吗?”
“怎么会?”荣蓝急忙否认,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如星辰,闪动着最动人的光芒,“总是给我惊喜的是你,林东佑,我想象不出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该是怎样的黑暗。”
“蓝,这样黑暗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一年。”他倾身覆上来,“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窗外夜色如诗,句句都在讴歌着爱情,月亮从云朵里探出头来,月光照耀在相爱到如痴如醉的人儿上,害羞地又躲回云里去。
在理智湮灭之前,她奋力用手挡在他和她之间,问:“你不在乎吗?”
林东佑沉沉却又上扬的“嗯”了一声,在黑漆漆的夜里听来十分性感。
“林东佑你不在乎吗?”荣蓝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在升高,又一次不确定地询问,“你真的不在乎吗?也许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会拿刀伤人的坏女孩。”
林东佑的动作彻底停下来,昏暗的光线之中荣蓝只看到了他眼中一抹恨意的光。
她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拿起了刀,你也不会是其中的一个。”
“手上拿刀的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藏刀的女人。”
“荣蓝,你是全世界最傻的女孩,你怎么可以狠心到只对我一个人坏?”林东佑沉重地叹息,又带着惩罚意味地强势欺上来,仿佛要将这一年来的愤懑情绪都宣泄个精光。
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荣蓝气喘吁吁地再度躲开,断断续续道:“不,不行,我要洗澡,我工作了一天,我要洗个澡……”
她在乌烟瘴气满屋子酒味烟味的地方工作了一天,身上的味道一定也不那么美好,她不想他一年后再见到她,脑子里只记得她满身的烟火味。
“一起好吗?”林东佑很轻地问她。
荣蓝的脸上又烫得好似高烧病人,以轻到快要听不清的音量“嗯”了一声,“嗯”完又觉得自己简直没羞没躁,连矜持拒绝一下也没有,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来了英国以后就作风大胆完全不知羞耻?
正想咬舌头反悔,谁知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她“呀”一声尖叫,林东佑已经一把把她打横抱起,荣蓝终于想起他脸上的伤口,心急着要给他上药:“你脸上的伤,不行你放我下来,先处理下……”
觊觎了那么久的心头肉已经到了嘴边,林东佑哪里管得上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口,就是身上插了一把刀,他也甘之如饴。
“没事,死不了。”他咕哝一声,狂涌的爱意如潮水,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