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佑站在雨幕里剧烈喘气,整个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他就这样狼狈地泡在雨水,任由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水和黑夜笼罩着这个世界,但是除了看着她,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执着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那里面有连雨水都浇不灭的愤怒,有满腔的不理解,也有无言的心疼。
这样的他教人心疼,荣蓝甚至开始恨自己,如果他的人生里没有她,那么他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更顺遂快乐。
他帮了她那么多,而她带给他的,却总是一个又一个麻烦。
“荣蓝!”林东佑想要靠近她,却被荣家的司机用身体拦住,他一边跟对方抵抗,一边目光凶狠地朝她吼,“你给我听着,没做就是没做,我不许你犯傻!”
他那在雨中疯狂嘶吼的样子让荣蓝的心酸胀起来,雨水一滴滴无情地拍打她的脸,眼眶里咸湿的泪混着雨水一起滑落,她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她想跟他近点,再近点,想不顾一切地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些温暖,他在雨里跑了那么久,手一定冷得像块冰。
就在她想冲出去之际,身后一双铁手拉住她,将她往远离林东佑的方向拖,回过头,荣瑜恒怒不可遏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荣蓝耳边“嗡嗡”的,眼冒金星,她不哭也不叫,任由冰凉的雨水拍打她火辣辣的脸,只是用黑亮带着仇恨的眼睛直直盯着他,这是荣瑜恒给她的第二个耳光,她要记住这疼痛的滋味。
这种滋味,总有一天她要百倍地还给他。
“你打她做什么?你冲我来!”林东佑在雨里发狂嘶吼。
“以后你小子敢再找她一次,我就打她一次。”荣瑜恒面容冷峻。
“我跟你拼了!”林东佑终于被激怒了,出手一拳袭向了挡在他身前的司机,司机吃痛放松防御,他趁机跑上前想要去拉荣蓝,他想护着她,带她离开这一切肮脏的人和事。
可他的手还没触碰到荣蓝的衣角,荣瑜恒就一把将荣蓝拉到他身后,脸色阴沉到极致:“不 自量力的小子,你老子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
林东佑目光如炬:“至少我老子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子女。”
“没教养的臭小子,我的女儿我想怎么教都是我的自由,你老子没教过你?”
被雨打湿的荣瑜恒俨如煞神,他做上位者这么久,何时有人跟他这么说过话?对方甚至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毫无疑问林淮庆的嚣张也遗传给了儿子,这让他感觉颜面无光,深受折辱。
“有空想着毁别人家女孩的清白,倒不如想想怎么守住你老子的产业。”荣瑜恒语气恶毒,简直在用最大的恶意中伤挖苦,“小小年纪心术不正,我看你老子的家产,迟早败在你小子手上。”
“离我女儿远点!下次再让我撞见,我就不客气了!”
荣瑜恒冷脸呵斥,司机撑着伞要过来为他挡雨,被他泄愤一般一脚推开,然后拽小鸡一样拉着荣蓝就走。
荣蓝被强拉走,却情不自禁回头,眼中全是凄楚的哀求:回去吧,求你,快回去吧,不要再因为我受这样的侮辱……
林东佑湿淋淋地站在雨里凄然凝视着他,他整个人仿佛被雨水吞噬,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刚才荣瑜恒打她的时候她没哭,却在听到他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大喊“荣蓝你等我”时泣不成声。
***
车里。
窗外的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车窗,然后贴着玻璃蜿蜒向下,夏天的雨往往来得及又去得快,可晚间的这场暴雨却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停歇。
父女俩各自占据后座的一边,两人都淋湿了,司机开了暖气,但是人心的寒冷,是无法被任何事物温暖的。
“林东佑来找你这种事,以后不要再让我发现第二次。”荣瑜恒打破车厢里地沉默。
荣蓝没有回答。
“罗家就这么个女儿,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荣瑜恒声音极沉,像是一座山压在人的心头,“我跟罗家有生意往来,我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刚才他们通了电话,他们也没有报警的打算,但是提了条件。”
荣蓝不接腔,荣瑜恒也就继续说下去。
“罗家要我们道歉,还有,A大你也不能去了。嗯……”荣瑜恒如老牛闷哼,“他们肯定是不愿意你们两在同一所大学的。”
荣蓝还是倔强不说话,甚至毫无悔过的表现,反而冷得像块无法沟通的冰,这令荣瑜恒很不高兴。
“你究竟为什么会拿刀伤人,罗家那个女孩我见过,很乖很有教养,那样的女孩子你伤她脸做什么?你从小就不是喊打喊杀的孩子,虽然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也没出过这档子事,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荣瑜恒一通抱怨,荣蓝用僵硬的肌肉扯了扯嘴角,其实她也想问问他,她的生活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样?难道他一点都没数吗?
“如果我说,荣竹说谎骗了你,爸爸你会信吗?”她终于开口。
荣瑜恒愣了愣,有那么一瞬确实起了疑心,但随即想到二女儿的乖巧懂事,从来没有给他添堵,就立刻不高兴了,荣竹跟荣蓝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就算她随耿娜,沾染了耿娜身上的一些小家子气,但本性纯良,是绝不会做出诬陷姐姐这种道德败坏的事的。
反而是大女儿荣蓝,对耿娜母女的敌意从未消除,到现在还死不认错,一口咬定是妹妹诬陷。
荣瑜恒突然之间心生厌烦,荣蓝和林东佑的情愫他看在眼里,少年最是为情爱疯狂的时候,荣蓝虽然答应他大学期间和林东佑保持距离,想来是为了让他点头而出的权宜之策,两个人偷偷来往也不知道多久了,荣蓝伤了罗雨秋,多半也是因为女孩之间的争风吃醋,长期下去,必然要出大事。
必须要在女儿和林家那小子感情加深之前分开他们。
荣瑜恒想了又想,最后不容置疑地开口:“你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你跟大家都不对付,爸爸安排下,你出国吧。”
荣蓝苦涩地牵扯一下嘴角,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当这个决定荣瑜恒毫无人情味的嘴里出来时,她的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
痛不欲生,心如死灰。
她简直想要大笑出声,她的好爸爸啊,他宁愿相信耿娜生的贱女儿,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哪怕一个字,他厌弃了她,想要把她扔得远远的自生自灭。
行啊,那我就满足你,让你们一家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呵,随便吧。”荣蓝撇了撇嘴角。
***
荣蓝本以为自己会十分屈辱地去给罗雨秋道歉,但是事实上做了亏心事的人也会心虚害怕,罗家拒绝了荣蓝上门道歉,表示罗雨秋心情抑郁并不想再见到肇事者,所以荣蓝也就免了上门找罪受。
罗雨秋的伤情也并不严重,她运气好,只是耳边至下颌骨有一道四厘米左右的划伤,缝了三针,不抬起下巴仔细瞧,是看不到伤口的,所以也算不得毁容。
只不过罗家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就算是伤到一分一毫,也是天大要紧的事,罗家不肯罢休,罗雨秋的妈妈反应激烈,甚至有联合闺蜜何恩淑的意愿,要找荣瑜恒要说法,荣瑜恒焦头烂额,只好找来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做和事佬,并再三表示会把家里的孽女送去国外修身养心,罗家人一听荣蓝会出国不再回来,再加上荣瑜恒许诺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好处,这才罢休。
只是对这一切,荣蓝全不知情。
事情发生后,怕荣蓝再跟家里其他人起冲突,她被荣瑜恒送到了荣瑜恒在A市的另一套房子,由蔡婆子陪着她,不能出门,不能往外打电话,也就断了跟外界的联系。
在出国留学的事宜都准备好之后,荣瑜恒打算低调地把她送出去,虽然他刻意隐瞒,但荣蓝伤人这件事还是有人传出来,还绘声绘色,把荣蓝描述成一个妈妈死后就离经叛道的问题少女,荣瑜恒气得不轻,可对于流言又十分无可奈何。
半个月后,荣蓝登上了去英国的飞机。当飞机划破天空,逐渐飞离A市的上空,荣蓝心里空空的,她知道她的青春结束了。
而新的征程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