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唐子衿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出了一丝嘲弄。
徐子涵还有点不理解，转头向唐子衿使了个眼色，用眼神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唐子衿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她刚刚还在为自己耍小聪明钻了空子而有些放松，这下算是当头一棒，将她喝醒了。
老话说得好，贪小便宜可能会吃大亏。
她以为躲开了避难所那个死亡率最高最危险的地方。
却没想到，抄小路的人也会遇到大路想象不到的风险。
唐子衿彻底悟了。
系统不会让任何玩家占到它的便宜。
她必须谨慎到底，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和自得。
唐子衿强打起精神，冲犹疑不定的徐子涵摇了摇头，低声道：“走吧。”
徐子涵抿了抿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带路的小王，迟疑了片刻才问。
“子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还剩多少鱼食？”徐子涵跟在唐子衿身后，看了看她耳后的鳃，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她犹豫着，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里的水压太强了，一旦失去鱼食的效用我们很快就会死掉。”
而她们所拥有的特殊道具只是唐子衿一人份的。
唐子衿沉默了片刻，才扭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别担心，既然解锁了海底餐厅，证明接下来的行动都会在深海里进行。这个游戏的死亡率只有10%及以下，系统不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徐子涵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
“这的确是一个难度等级一的游戏，死亡率很低，系统给的道具一定是可以让玩家在规定时间通关的……
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可问题是现在我们俩在共享这一份特殊道具。”
她动了动唇，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了，唐子衿听见她轻轻地说道：“……我会拖累你的，子衿。”
“或许抛下我……”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她低垂着头，尖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这样的徐子涵是唐子衿无法拒绝的。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徐子涵，在这种情况下顶着徐子涵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唐子衿是无法拒绝自己为她着想的。
徐子涵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不能仅仅因为怀疑，就亲手送她去死。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真的不是徐子涵，以唐子衿目前的能力和道具，她在这个副本里的自保能力几乎为零。
这个游戏不是光靠脑子就能活着离开的，刚刚的小聪明已经让她吃到亏了。
她需要一个帮手和助力。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不可能抛弃徐子涵。
唐子衿伸出手穿过水流，轻轻握住了徐子涵的手。
徐子涵的手很冰，带着微微的颤抖。
唐子衿捏了捏她的手心，声音柔和，“你误会了，子涵。”
“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们接下来都会一直待在深海里，那么副本里一定还有其他的特殊道具可以让我们存活下来。”
“否则的话，那些没有特殊能力和道具的老人岂不是都要死在这个副本里了？”
她摇了摇头，“这样副本的存活率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冷静下来后，唐子衿也想清楚了。
系统对于不同的支线选择，应该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只是试图平衡两者的难度。
她并不觉得这条路就是死路一条。
不管怎么样，副本难度给出的死亡率是一个大风向标，死亡太多或者死亡太少的可能性都不太大。
避难所里应该已经产生了不少伤亡了，海洋里的死亡案例应该不会太多。
因为体力消耗太多，再加上伤口还没有痊愈，唐子衿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
“所以，我的意思是，”她抿抿唇，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海水的映衬下格外幽深，“我们不会轻易地死掉。”
她绝对不会，轻易死在这个游戏里。
徐子涵一怔，忍不住扭头去看身旁的唐子衿。
随着她们的游动，不远处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在幽暗宁静的海水里，显得格外璀璨。
光亮照到了她的脸上，将她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徐子涵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唐子衿那张妍丽的脸上浮现出了她没有见过的神情，一种带着冷漠的自信，和决绝。
“不过你也提醒了我。”唐子衿摸了摸耳后微热的肌肤。
“我们总不能一直卡着时间吃鱼食——万一一个没卡准，我们就要丧命了。”
她看了看面板，再次吞下了一粒鱼食，“距离刚刚吃过去了十七分钟，我现在再吃一粒，看看效果能不能叠加。”
唐子衿把盒子里的鱼食全部倒了出来，剩下的正好足够均分成两等份，每份就只剩18粒了。
取出鱼食的时候，唐子衿的眉心动了动。
鱼食稳稳当当地停在她的手心里，一粒粒十分饱满。
徐子涵愣愣地接过她递来的鱼食，在手心里紧紧攥了攥。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唐子衿这么想着。
是哪里不对呢？
一直专心游泳的小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平稳地停下了游动，回头看向她们。
“两位居民，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了海底餐厅，请两位随我进来吧。 ”
她们跟着小王走进了那幢装修精致的建筑。
唐子衿一眼看过去，很是富丽堂皇。
金光闪闪的招牌、气势恢宏的装修、错落有致的珊瑚海藻，以及在里面秩序游动着的各类各样的鱼类。
几只海马正立在门厅处，对他们露出友善的笑容，并递给了她们一本菜单：“欢迎两位。”
菜单一接到手里，她就不由得愣了愣。
封面的海报，让她觉得十分眼熟。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超市门口那张被雨水浸湿的海报吗？
原来上面写着的是“海底餐厅”。
——游戏从一开始就给了他们足够的提示。
唐子衿快速浏览了一遍，打开菜单的第一页介绍了海底餐厅的一些基本信息。
再往后翻是菜谱，里面几乎包含了各式各样的素食，只是配着的图片看起来都很单一，色泽也一般。
依照唐子衿挑剔的目光来看，每一份都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标价倒是都不太便宜。
她注意到上面的代表着金额的数字后面都画着一颗小小的贝壳。
唐子衿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它们的币种了。
四周游走着一些类似尖嘴锯鲨一类的大型鱼类，它们分散成一队队，整齐地围绕着海底餐厅一圈一圈地游动着。
注意到她们的到来，那些鱼群的眼睛都转向了这里，带着嗜血的冰冷紧紧地盯着她们，直到看到她们身前的小王之后才慢慢转开。
徐子涵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它们看起来攻击力还挺强的。”
唐子衿沉吟着点了点头，“这应该是维持海底餐厅秩序的安保……鱼员吧。”
徐子涵被她的说法逗得“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她们跟着小王慢慢游进了餐厅。
入眼处是前厅，敞开的休息区里除了普通的鱼类，还有一些人类模样的客人正坐在那里休息。
唐子衿下意识地握住了口袋里的瑞士军刀。
难道是有玩家先到了？她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一旁的徐子涵也机警地靠了过来。
唐子衿有些紧张，手里握着瑞士军刀，随时准备抽出来。
两个人紧跟着小王，近了才发现，大厅里坐着的根本不是人类。
唐子衿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腰腹处，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圆润的肚挤眼下是长长的、光彩夺目的鱼尾。
——是人鱼。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
她仔细端详着他们的样貌。
幽蓝而又深邃的眼睛，深深凹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是十分西式的长相。
更加偏向西方人的立体感，各式各样的鱼尾随着海水的波纹微微摆动着。
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游动的动作，唐子衿也没有催促，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梦幻的一幕。
她并没有很惊讶。
准备来说，这只是唐子衿第一次看到活着的人鱼。
很早以前，A国科学家就已经证实了人鱼的存在，并寻找到了有力证据。
唐子衿就曾在A国最著名的一座博物馆里，亲眼见过一副珍贵的人鱼标本。
她的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涩。
去看人鱼标本，还是徐子涵提出的。
因此，她对那一天的印象极为深刻。
那是一尊名为珍珍的女性人鱼标本。
不知道是博物馆的人给她起的名字还是她本身自带的名字。
唐子衿只觉得，她的长相与这个名字十分契合。
她被装在一只专门定制的水族馆水箱里。
水箱是圆柱形的，高高耸立在一个装饰精美的展台上，四周围着隔离人群的围栏。
一束束暗蓝色的灯光从台子上照耀着她，让她看起来宛如生活在幽蓝海水里的雕塑一般，美丽而又精致。
她和面前的这些人鱼一样，有着深蓝色像大海一样的眼睛，一头海藻般顺滑的棕色头发，精致小巧的头颅，以及流光溢彩的鳞片鱼尾。
唐子衿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