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时间足够优品成衣在良州各大商业街中,打下不小的名声。
而国内形势也越发严峻,如今不只是北方的一部分省,就连良州之外的几个大州也变得不再安稳,经常有流寇和枪战。
外省比较惜命的富裕之家纷纷向良州转移,其中另外一个州政府副秘书长家的小女儿,也被家里佣人送到了良州。
这秘书长家原籍是良州,如今其他省内都不安稳,家里最受宠的这个女儿,副秘书长就想让她在良州定下一门婚事,从此待在良州,不往别处去了。
副秘书长家这小女儿名为田静,生的也是恬静可人,又家世强盛,不担心在良州嫁不出去,反倒还要将良州英才挑着看。
“小姐没在良州待过,如今回来了,可要多看看良州,这里景色和街货都是一绝。”前来接应的小厮诚惶诚恐的引着路,将田静从火车站接下来。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田静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乌压压的人海中,人群自觉分开了一条干净的通道。
而通道的尽头,是一辆漆地格外发亮的,一看就是定制下来的红色小汽车。
车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
穿着一身素色短款开叉旗袍,外罩一件薄雾一般的双层黑纱,料子一眼看得出好,花样更是新奇且精致。
除此之外,她的耳坠、项链都是同款,甚至脚下的高跟,都与衣服完全相配。
另外她的发色,也不是纯黑,而是偏焦糖色,不得不说,在这种人人都是黑发的车站上,突然出现一个稍微不同的颜色,都足够灼人视线。
更何况这个女人长得还很美。
大波浪刘海下是她精致的五官,仿佛内敛中带着一股骨子里的柔媚。
田静以前别说是见过,就连想都没想过世上还有这般女子。
如今出国留学的人越发的多,田静也出去两年,在省内算是洋气的一派代表人物。
可到了良州,车站上随意碰到了一个女人,就完全被比下去了!
正诧异间,田静就看到从旁边汽车中涌出了七八个人,钻出人群护在那女人身旁,其中三四个大汉虎背熊腰,看上去都是练家子。
“那是什么人?”田静忍不住心中感叹,这气派,就连她父亲都比之不及。
旁边的小厮吸了口气,“那位可了不得……到了咱们良州啊,须得知道三不惹,前两个都是良州大势力,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就是这第三个,优品成衣的老板娘,虽然身为女人,做的也是从商的生意,可似乎与黑白两道都有联系,在良州混的风生水起,时下不少女学生都将她看作人生目标……”
田静想象不出一个女人能有这种本事,她在别的省也见过看上去颇有面子的女人,其实都是背后某个男人在捧。
不过是长得好一些,其实这样的女人,下一场一般都不会好。
因为她们靠男人而活,等有朝一日那男人娶了妻子,或者对她厌倦了,她就直接从云端跌入谷底。
至于说那个男人会不会娶这样的女人?田静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时下有权有势的男人都以娶门当户对或贵女为面子,谁会娶一家商铺的老板娘?
就算男人想娶,家里也不会让的。
她远远望着优品成衣的老板娘进入了车站,收回的视线中却已经不复刚才的震撼,带着一抹高高在上的怜悯。
~
苏颜自然是不知自己被人想成了以色侍人、靠男人上位的外室。
当然她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做生意的人,在外抛头露面久了,总会红眼病的人或商业对手编排瞎话。
她要是每一个都细究,岂不是自己都要气死了?
她借着外出进货的功夫,把江少帅吩咐的任务也暗中完成,再次回到良州,就听说名媛圈子里多了个淦省副秘书长的小女儿。
来了个爱出风头的新人,可不就引起了圈子里其他名媛的不满。
顿时就有人打探出来了,这位田姑娘是来良州挑选如意郎君的,她家老太太正在为她相看人家。
不过田姑娘留过洋、心气比较高,能让她看上眼的,也只有身为世家大族嫡系的江少帅和白家二公子。
两个都是良州数一数二的俊杰,少帅那边油盐不进,显然白二公子看上去好接触一点。
“她做梦!”白小姐气咻咻的坐在优品成衣茶水间,手上的茶盏都快端不住了。
不住嘴的跟苏颜吐槽,“你说她一个外省的,灰溜溜跑到咱们良州相亲,这是相的哪门子亲?还看上了我二哥,也自己不照照镜子!”
这位白小姐正是当初第一个买下苏颜店内衣服的女学生。
当初接表格时在码头上上了报纸,名声远播,半年下来她已是店中常客,甚至因为每次过来闲聊几句,发现完全可以聊得来,便和苏颜成为了闺中蜜友。
事实上,也是熟悉了之后,苏颜才知道这位白小姐的姓氏,居然就是良州大世家之一的白家。
“要我说啊,你不如就给我二哥做媳妇好了,我看他对你特别不一般,他对外头别的女子,对话绝不超过三句,偏与你话最多,上次我带他来试衣服,竟成了你们两个谈天说地……”说到这里,白小姐都有点幽怨了,她就跟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一样。
“白二公子只对时局政治有兴趣,我只是在外经商知道的多一些而已,于白二公子并无特殊。”苏颜笑了笑,“不是还要赶着去宴会?你定的礼服昨日就做好了,快去试一试。”
白小姐开心的嚎了一声,试了之后都不想脱下来,直接穿着走了。
眼见日头西落,苏颜看了眼天色,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汽车的喇叭声。
她出门一看,少帅摇下后车窗,男人脸上略带一丝疲惫,眼眸微深,“换身衣服,陪我去个宴会。”
苏颜是江少帅的下属,按理说参加宴会做对方的女伴很正常。
两人没特意对外显示,也并未要对外隐藏,以前江少帅参加宴会从来不带女人,故此没带过苏颜。
所以这一次,苏颜听到就觉得十分奇怪。
“这次怎么?”她皱了下没,“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少帅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那家老太太想把她孙女塞给我,两家上一辈有些来往不好直面拒绝,想借你挡一挡,不过你若不愿也不必勉强,我还有旁的办法。”
苏颜了然,掩唇笑了笑,“全良州女性都梦寐以求的位置,我可不会拒绝,不过……少帅应该不会介意我在宴会上给优品成衣打几个广告吧?”
男人目光中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常年稳重的表情中竟然出奇的多了几分好笑和无奈,“随你。”
“等我十分钟~”苏颜比了个洋文Ok的手势,袅娜的进了店铺,回头出来就是一身露肩小礼服,她大约还喷了点香氛,坐进车里后,江少帅鼻尖嗅到了一阵轻微香甜的栀子香味。
共事半年已久,两人同处一个车厢中,却是头一次靠的这样近。
江少帅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他挺喜欢这种感觉,苏颜招人喜欢,十分懂事,做什么都合乎时宜。
若是妻子人选,他也想过,苏颜是他见过的最合适在他身边的人。
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也就从未想过更接近哪个女人。
话虽这么说,当一阵一阵的香气渡过来,江少帅还是偏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从她饱满的额头到妆容精致的面颊、微翘的嘴角,细碎的阳光从车窗外落在她脸上,打上一层柔光,好像贝壳里突然被发现的珍珠。
她好像永远可以笑对生活,总能从困境中挣扎而出。
当初她离开了苏家,是否曾有过绝望呢,还是像如今一样的心态,带着微笑,重整旗鼓?
江少帅总能从这个娇艳如花、好像不被人真心呵护就会垂败的女人身上,感觉到一种异于寻常女子给他带来的震撼和力量。
两人转眼到了田府上老太太的生日宴,下了车,苏颜刚要按照礼仪伸手过去挽着少帅的臂弯,他下意识捏住了苏颜手腕处的衣袖,随后意识到什么,才放下手臂。
“苏颜!”不远处白小姐似乎看到了苏颜的背影,小鸟一般的跑过来,却一时不慎与匆匆跑来的下人相撞。
两个人咚的一下撞到了苏颜背后,大力之下,直接让她一头栽进了出去!
苏颜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少帅的手,半空中她与少帅的眼神相撞,发现那里面闪过一瞬间的怔然和抗拒,似乎滚动着汹涌的雾气。
她心想完了,少帅最不喜与人握手尤其是女人。
苏颜甚至怀疑过,跟女人握手恐怕是他某些不堪回忆的关键节点,可以触发心理疾病的那种,毕竟据说上一个这么干的女人,是被少帅扔出去好远差点骨折,所以……
下一刻她是不是也会被一把甩出去?
苏颜吓得的闭上眼,可就在这时,她手上传来一道力,带着她撞进一个布料下都渗着热气的胸膛。
“自己站好,我离开一会儿。”江少帅迅速交代了一句,转身抽离开身体,脸色苍白的向不远处的洗手间走去。
他脊背挺直近乎僵硬,手背早已捏紧暴起青筋,却依旧忍着没有对苏颜出手。
此事发生不过几秒,可少帅没把身边女伴扔出去,反而抱进怀里的不正常举动,让整个田府的宾客都看傻了,宴会上下鸦雀无声。
那位……真的是女人看得碰不得的高岭之花江少帅?
他有一天竟也能容忍女人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