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资齐全,百姓们莫不对孟庭感恩戴德。
孟庭不居功,将功劳归在了孙尧头上。一时间,桃山上下对孟庭和孙尧赞叹连连。
后续赈灾工作逐渐顺利起来,余震已去,百姓们生活得到保证,接下来就是重建家园了。
重建之事不须孟庭多过问,他的任务已圆满完成,可以回京。
这次多亏孙尧置办的物资才能扭转乾坤,孟庭上书祁临帝,说明此事。
祁临帝龙心大悦,将孙尧召回京城为官,入了户部。
昔日翰林院的同僚们得知此事,都跑去和孙尧叙旧吃饭。
孟庭则先把韩嫣安置回府中,然后去宫中复命。
此番孟庭赈灾有功,桃山城上下官员递上来的折子全是夸孟庭的,夸得情真意切。
朝堂百官见此,对孟庭的态度收敛了不少。
孟庭切切实实的用功劳,堵住了这帮老臣的嘴。
韩嫣腿骨折断的事,祁临帝也知道了,只道是韩嫣大义,拨给了孟府不少赏赐。
至于汾阴公出手害孟庭的事,孟庭没有宣扬。他私下里找了祁临帝,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汾阴公眼下势大,孟庭手里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只得先将自己的怀疑都告诉了祁临帝。
祁临帝听了,面覆阴霾,沉默了半晌后,招来他最信任的太监道:“安排人手,去查!切勿打草惊蛇!”
吩咐罢了,祁临帝又对孟庭道:“汾阴公也是朕得以登基的功臣,看在他的功绩上,朕不好对他赶尽杀绝。何况,崇静大长公主的面子,朕不能不给。所以,如果桃山之事真是汾阴公所为,朕大概也只能对他贬官降爵。”
孟庭明白祁临帝这话的意思,汾阴公是个什么样的人,祁临帝心里门儿清。但汾阴公毕竟是皇亲国戚,又是祁临帝登基的功臣,祁临帝就算看不上汾阴公,也得供着他。哪怕汾阴公犯下大错,也得从轻发落。
但这话若是反向推导,便能得出另一个结论。
一个阻挠赈灾的罪名不够拉汾阴公府下马,那要是还有别的罪名,数罪叠加呢?
孟庭心中暗暗做下了决定。
被汾阴公算计这事,他不会这么算了。该讨回来的孟庭定要讨回来,这既是为他和韩嫣讨公道,也是为桃山的百姓讨公道。
他会按捺住的,等着汾阴公露出破绽,再有新的罪行浮出。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准机会,一击让汾阴公全府不得翻身!
这厢孟庭在心里给汾阴公记了一笔,那厢汾阴公也因孟庭大功归来而气郁。
汾阴公原以为这次出手毁坏物资,便能把孟庭逼到没路走了,哪想到居然横空杀出个孙尧来!
当初张家与张乾陷害孟庭,这事是汾阴公夫人授意张家去做的。孟庭从容化解了陷害不说,还顺手将替罪羊孙尧也保住了。
那时汾阴公就觉得,孟庭这小子可真有手段!保替罪羊一命,换来的必是替罪羊的感恩戴德。这相当于给自己埋下一个忠实的帮手。
如今,这孙尧可不就出来帮忙了吗?
直接帮着孟庭扭转乾坤,硬是成了凯旋的功臣!孙尧本人也因慷慨赈灾,重回朝中,在户部做了个五品官,重新有了好的前途。
汾阴公越发觉得,孟庭心有九窍,太能出其不意。
倘若,让韩嫣知道汾阴公的想法,韩嫣定要嗤笑汾阴公: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果然,人和人就是不同的。在汾阴公看来,孟郎当初施恩于孙尧,是为了收买人心,以待日后从孙尧那里得到好处;可事实上,孟郎帮孙尧,只是出自怜悯和善念。
像汾阴公那种不顾灾民死活也要陷害孟郎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何为善有善报。
他和孟郎,同是工于心计的人。却一个卑鄙阴险,一个心怀正气。
却道韩嫣回京后,她的腿伤被迅速传开,许多人来探望她。
韩茵和琼姨娘、韩嫣闺中的朋友、表姐邹蕊,纷纷带着各种零嘴儿过来了。
而跑得最勤快的,就是邹氏和韩攸。
邹氏在听说宝贝女儿腿断了时,吓得面如土色,火急火燎就过来了。
当看到韩嫣绑着木板的双腿时,邹氏一个没忍住,落下泪来。
韩嫣掏出怀里的帕子,忙要给邹氏擦眼泪。可如今她走不了路了,伸长了手也够不到邹氏。
旁边的孟庭见状,连忙拿过韩嫣手里的帕子,递给韩攸。
韩嫣向邹氏道:“娘别哭了,快擦眼泪!我的腿又不是不能康复,娘别担心我!”
邹氏哪能不担心?她的嫣儿是个活泼好动的,如今走不了路了,得多憋闷?养伤期间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更令邹氏伤心的是,她知道了女儿这伤是怎么来的。想想被那千斤断墙压着,那种痛苦仿佛就受在邹氏身上似的,她无法想象嫣儿是怎么扛住那种痛的。
她的嫣儿可真傻,为了孟庭和灾民,就那么迅速的决定了牺牲自己。
邹氏哭得停不下来,最后还是韩攸持帕子给邹氏擦眼泪。
“娘子,娘子你别哭。”韩攸哄着邹氏,再看看韩嫣,为她们母女心疼坏了。
孟庭看着哭泣的邹氏,低落的韩攸,和为了娘亲着急不已的妻子,幽深眼底闪过什么坚定的东西。
他抚了抚韩嫣肩头,安抚她情绪,然后向前了几步,面向韩攸和邹氏道:“岳父、岳母。”
邹氏抬起红肿的眼皮,一张含泪的脸对着孟庭。韩攸的帕子搁在邹氏脸侧,人也转头看孟庭。
两人眼里的孟庭,神色因认真而显得有几分严肃。疏落剑眉,在轻轻皱起的眉头上自有力度。他瞳心很亮,目光毫无避讳的望着韩攸和邹氏,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坦荡和郑重。
“岳父岳母,是小婿没有照顾好嫣嫣,让嫣嫣受了苦。”孟庭说得平淡,眼底的内疚却不胫而走,“嫣嫣养伤期间,小婿会照料好她,岳父岳母且放心。小婿亦向二位承诺,往后,不会再让嫣嫣受得半分委屈。孟府诸事做主之人是小婿,小婿与嫣嫣,必当不离不弃。”
平淡的话音入耳,却胜似最郑重的承诺,仿若千斤之重。承诺的重量压在邹氏和韩攸心头,他们能鲜明感觉到,面前他们的女婿平缓的外表下,覆着一颗怎样坚决无改的心。
邹氏心中大为触动,其实她在见到韩嫣断腿时,就不免担心起小夫妻间的关系。孟庭立功归来,位高权重,发妻与他成婚一年有余还没有怀孕,如今又断了腿。如此情形下,即便邹氏信任孟庭,也会担心孟庭的爹娘会不会出手干涉小夫妻的关系。
最怕的就是孟庭的爹娘让他纳妾,这种事在官宦人家还少吗?
然孟庭的这番承诺,犹如给邹氏吃了定心丸。尤其是孟庭最后说,孟府诸事是由他做主。这句话就是在暗示邹氏和韩攸,不必担心韩嫣在孟府的处境。
邹氏和韩攸不由对视一眼,想来,孟庭的爹娘本也是明理的人,不会欺负他们嫣儿的。
随后,韩攸和孟庭出去说话。邹氏留在屋里,和韩嫣说话。
邹氏用帕子把眼泪都擦干净,她坐在韩嫣身边。
母女两个就这么并排坐在床头,韩嫣双手挽住邹氏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头。
“娘,您别伤心!”
邹氏侧头看着韩嫣,一手拍拍韩嫣的手。余光里看到韩嫣因着腿上绑了木板而略略蓬起的下裙,邹氏依旧觉得心酸。
她移开目光,重新打量自己的女儿,说道:“当初你刚退了曹元亮的婚事,就嚷着要嫁孟庭,那会儿我和你爹都将信将疑。当时我想,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和他成亲,只要孟庭也是诚心的,那我和你爹就一定要做你的后盾,让你在夫家有底气。”
韩嫣不知道邹氏怎么忽然说这个,但她知道,爹娘始终在牵挂着她。韩嫣刚要说话,又听邹氏道:
“孟庭的确是个难得的良人,品行贵重,待你体贴,又总把咱们家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上次你来探望我,还说和孟庭吵架了,有些迷惘。可今天娘看着你和孟庭,总觉得你们之间的感觉和先前不大一样了。”
“娘说的是。”韩嫣承认得很大方。
姜还是老的辣,娘的眼光很毒嘛。
韩嫣笑着道:“这次在桃山城发生了不少事,让我和孟郎幡然醒悟,一下子就破除了矛盾隔阂。现在我们完全心意相通了!孟郎也因为我断腿这事,很后悔自责蹉跎了时间。他现在待我比之前还要好,我都觉得要被他给宠得化掉!”
她蹭了蹭邹氏的脖子,撒娇道:“娘,您知道孟郎和我说什么吗?就是郎中还没给我看腿的时候,我以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孟郎他却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养我一辈子,不纳妾也不想孩子的事。孟郎待我如此宠爱,娘和爹尽管放心吧!”
听了这话,邹氏心中再度触动。
她眼眶又热了热,真为韩嫣能嫁给孟庭而欣慰不已。
她的嫣儿要是能和孟庭幸福到老,她这做母亲的,就是已然受了半辈子的苦,也觉得甜。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体己话,说着说着,话题就到了江平伯府和曹元亮身上去。
韩嫣从邹氏口中得知,自己不在京的几个月,故人们的生活多少都有变化。
其中韩嫣最关注的是:
一、下个月初六,韩茵就出嫁黎首辅之子黎睿了。
二、绿浓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据说曹元亮每天春风得意。
想着曹元亮那种货色都即将抱孩子,还抱俩,韩嫣就心里不平衡。
她暗想,待腿好了,一定要多缠着孟庭睡一睡。她要早点为孟庭生个孩子,免得曹元亮总拿这事笑话孟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