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的目光幽深,眼底灼灼如火。
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了。而韩嫣此刻柔媚的声音,迷离的眼神,不自然的喘息,皆让孟庭明白了什么。
孟庭下意识看向茶壶和茶杯。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拿那种下作之药暗算他们!
孟庭立刻想到刚才的丫鬟,那丫鬟是奉董太君的命令来送茶水的。
按照董太君的身份,不可能命丫鬟下这种药害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茶水在下人经手的过程中,被人从中做了手脚。
“孟庭……”韩嫣又唤了声,虽是疑问,可那甜腻的嗓音更似求助。
这声音对此刻的孟庭而言,如火焚烧,难耐至极。他隐忍着道:“是我大意,我们恐是被算计了。”
韩嫣也想明白了,不能置信道:“为什么?”
她当然不认为是孟庭大意。饶是孟庭,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先离开这里。”孟庭起身去推门。
但谁料,门竟然推不开!
韩嫣见之大惊。
孟庭使劲儿又推了门两下子,听见了门外锁头撞击门板的声音。他道:“有人将门锁住了。”
“什么……”韩嫣只觉不妙。
她知道自己是被下药了,药就在茶水里。董太君不可能对自己的孙女做这种事,这茶水一定是在来的路上被人偷偷做手脚了。
看这阴险手段,像是韩芳做的。难道又是韩茹命令得韩芳……
她望着孟庭,孟庭又去开窗。却窗户也打不开,显然也被从外面锁住了。
韩嫣只觉得一颗心坠入深谷。
她和孟庭被下了药,孤男寡女被关在一起。接下来她和孟庭岂不是要……
她真没想到,那种在话本子里常常出现的药,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吃进去。写话本子的人安排这种药,是为了把男女主角绑在一起的。那么给她下药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韩嫣所疑问的也是孟庭所疑问的。
尽管脑袋发昏发胀,孟庭还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按照大魏朝的传统,新婚夫妻回门留宿女方家,是不可以同房的。否则便是大大的失礼。
对方给两人下了药,有可能是存了让他们出丑的心思在里头。
但还有一种可能,一个更加严重的可能。
——那就是,他和韩嫣的关系被怀疑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破绽,但极有可能,对方想用这种下作手段逼他们同房。
一旦他和韩嫣同房,留下落红,对方想必不会放弃这个揭发他们的机会。那他和韩嫣所契约的一切、努力扮演的一切,全都会被捅破。他们就等同于在所有人面前,现了原形!他们为安抚双方父母而装出的恩爱,也全都白装了!
短暂的时间里,孟庭理清了一切。
他强忍着那股要将他吞噬的灼热苦痛,艰难的思索对策。
“孟庭……”
韩嫣站了起来。
她好难受,整个人像是温水煮青蛙那样,越发的虚软窒息。
好想要什么,所有的脉络都在向她发出抗议,叫嚣着想要寻求一丝清凉。
她知道她所求的清凉就是孟庭,她难受的要化了。若不是不想就这么毫无反抗的如了算计者的心愿,她真的会抛弃仅有的理智,扑进孟庭怀里。
韩嫣小手扣住桌角,狠狠用力,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坚持住。
可是她真的愈发难受,喘息也越来越急促缭乱,眸子里甚至泛起了层层水雾。
小手在桌子角不断用力,指关节泛起了白色。韩嫣听着自己错乱的呼吸声,泪盈于睫。她快要忍不住了……
仿佛最后一根弦被崩断,韩嫣跌跌撞撞扑进孟庭怀里。
她紧紧抱着孟庭,像是一只即将干涸的鱼终于沾到了水源,拼命的抱着,恨不得融进水中去。
韩嫣嗓音都带了哭腔:“孟庭,我好难受……”
温热柔软的身子入怀,扑面都是甜香的胭脂气和她的吐息。这瞬间孟庭被弄得差点就崩溃了,硬是靠着最后一丝定力给拉回来。
他宛如在受一场极致酷刑,只能发了狠的搂住韩嫣,不许她再动弹。
他低吼:“忍一忍。”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韩嫣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尽管觉得快爆炸了,孟庭依旧保持最后一点冷静。
他察觉到窗外有人正贴在窗纸上,似乎是在听屋子里的动静。
外面的阳光把偷听者的身形映在窗纸上,很模糊很淡的两个影子。孟庭努力辨别,愈发觉得是韩茹和韩芳。
“孟庭,该怎么办?”韩嫣低泣着问他。
孟庭对上韩嫣眼中的痛苦,心一横,沉声问:“你信我吗?”
“我信……”韩嫣已没了理智,只由着潜意识里的信任作答。
孟庭深吸一口气:“好。”眼底闪过一丝决心。他抱起韩嫣,朝床榻走去。
帐幔垂落,遮了春意盎然。
……
屋外,正贴在窗户上偷听的韩茹,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
其实韩茹什么也没听见,这屋子的门窗都锁死了,比较隔音。
但韩茹就是自信的认为,孟庭和韩嫣肯定喝了茶水,也就逃不过茶水里的药,必当做出什么。
想到这里,韩茹得意的笑起来。
“你姨娘的药应当不错。”韩茹斜了身旁的韩芳一眼。
韩芳给韩茹出的那个阴损的主意,就是用男女合欢之药,逼孟庭和韩嫣同房。
这种药是郭姨娘的,大户人家的妾室许多都喜欢使用这种助兴的药。这在江平伯府也是被默许的,偶尔用一下,只要不是长期使用导致伤身就行。
韩茹的生母花氏出身不差,自然不可能去用妾室们的助兴药。韩茹自诩尊贵,同样也瞧不上这种狐媚东西。
是以韩茹嘴上夸着韩芳,语调却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你也是个偷鸡摸狗的行家里手,那送茶的丫鬟现在都还不知道,她送去的茶水里,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了东西。”
韩芳则讨好的笑道:“妹妹想着姨娘的药或许能为大姐姐分忧,就自作主张去拿了些来。为大姐姐办事,妹妹自然是十二万分的小心,怎能让那丫鬟发觉茶水被添了东西呢?”
韩茹傲然哼道:“待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让你的丫鬟去喊三叔父和三婶过来。让他们亲眼瞧瞧,他们的宝贝女儿竟是今天才落红!到时候看韩嫣那贱人还要怎么骗人!”
韩芳拈起帕子,压了压唇角:“的确是一场好戏,妹妹都迫不及待了。”
……
起起伏伏的幔帐里,不断泄露细细低低的声音。
良久,一只瓷白小手猛地扯开幔帐。韩嫣从中探出头来,一声一声的喘息。
一场惊心动魄过后,余温尚在。她头发散了大半,乌发湿润,贴着满是汗水的小脸,垂落在瘦削肩膀上。
脸上的红晕如海棠花般动人,睫毛微颤,红唇开合着吐息。
她的眸子还是水蒙蒙的,一身妩媚娇艳,仿佛为她原本的张扬艳烈添上一层依依动人的绢纱,无比的勾魂而耀眼。
衣衫半开,雪肤如凝脂。韩嫣一手捂着胸口快散了的衣裳,回身一拳头捶在孟庭胸口。
“我的清白全都被你……丢人!太丢人了!”
孟庭挨了一拳,脸色不大好看。
他衣衫凌乱,眉头紧皱看着韩嫣。满头是汗,粗重的喘息着。
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已变得极是喑哑:“……我们是夫妻,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知道的!可是——”韩嫣只觉得无比羞窘,脸都要烫冒烟了,只能轻捶着孟庭发泄情绪,“一定是韩茹和韩芳!欺人太甚!可恶!”
孟庭被捶得不由闷哼,他想按住韩嫣的小粉拳,却终究是没出手,任由韩嫣捶他。
下药这事来得突然,他没能防住,搞得两人猝不及防就享了场鱼水之欢。
为着不出现落红,免得不好收场,他们没有到最后一步。可其余的,能做的全都做完了。她说他夺了她的清白,也不算说错。她此刻的羞窘,孟庭也理解。
别说她羞窘了,他也是一样的。刚才药效猛烈时只顾互相亲近,现在完全冷静了,面对这样突然亲密的关系,谁心里都尴尬。
孟庭不免懊恼,他本想着出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稳妥考虑,等时机合适了再亲密。谁想江平伯府里的阴司防不胜防,硬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他极不喜欢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却又忍不住回味刚才的种种甜美。
孟庭简直心乱如麻。
比起孟庭,韩嫣心中的想法就直接的多了。
她就是觉得羞!没脸面对孟庭!
刚才两人相拥时,自己那甜腻的声音,热情的样子,回忆起来简直面红耳赤。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今日,还不如洞房花烛那夜圆房算了。
起码那是夜里,盖着被子,她也能稍微矜持矜持。不会像今天这般,大天白日放荡不羁。
所以,她就是不明白那晚上孟庭为什么不圆房!要不是他,自己至于这么丢脸吗?
韩嫣捶了一会儿,总算发泄些了。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耍小脾气对孟庭不公平。
她叹了口气,又说道:“不怪你。”
就如孟庭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方才完事的时候,孟庭已经将他对于韩茹的猜测告诉了韩嫣。如果韩茹真的是想要戳穿两人的关系,那么孟庭的做法也是事从权宜,没法子的事。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韩嫣握了握拳头。
韩茹、韩芳……敢如此欺她,她必狠狠还击!
……
屋外。
韩攸和邹氏带着桂妈妈过来了。
夫妻俩是被韩芳的贴身丫鬟请来的。
先前,董太君房里的丫鬟去了三房的院子,对邹氏和韩攸说,留韩嫣在融乐堂半个时辰。
那时邹氏就有些不安,就怕老妖婆刁难她的宝贝女儿。
邹氏急得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几度想要杀到融乐堂,提前把韩嫣接回来。硬是被桂妈妈拦住了。
桂妈妈劝邹氏冷静些,董太君既然让人送话过来,便等同于告诉邹氏,韩嫣没什么事。
邹氏听了桂妈妈的劝说,才稍微定下心些。
但接着,半个时辰还没到呢,韩芳的贴身丫鬟就来喊人了。说是韩嫣出了大事!
这下邹氏哪还坐得住?刚定下的心顿时飞起老高。邹氏拉着韩攸就急匆匆奔来。
在韩攸和邹氏来之前,韩芳就已经命人偷偷的打开了屋子门窗的锁。
这会儿,邹氏到了,一眼就看到韩茹和韩芳两个人杵在这里。
邹氏想都不用想,就觉得韩茹和韩芳定在欺负她的嫣儿。
邹氏当场指着韩茹道:“嫣儿呢?嫣儿在哪儿?!”
“三婶,别急啊。”韩茹得意的说道,在心中嘲笑邹氏待会儿还能不能硬气得起来。
接着韩茹一个大步冲到房门口,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准备推门冲进去。
可韩茹没想到,房门竟先一步被从里头推开。
只见韩嫣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照着韩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掀得韩茹几乎飞出去。韩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韩嫣又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接连两个巴掌落在韩茹脸上。
韩嫣另一手里提着茶壶。
她一手按住韩茹,趁着韩茹张嘴要骂之际,将茶壶嘴捅进韩茹口中!
“唔!”茶水倒灌进韩茹嘴里,韩茹咽下好几口,被呛得连连咳嗽。
“韩……咳……韩嫣!好哇,你……!”
韩嫣一手丢开韩茹,韩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韩茹摔在地上的同时,韩嫣又冲到韩芳面前,抓着韩芳的头发迫使她仰脸张嘴。
韩嫣拎起茶壶,把剩下的半壶茶水灌给了韩芳!
韩芳怕的一阵惨叫,她还是黄花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