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费利克斯听了魏薇的“小黑屋”刑讯法,虽然对这个方法半信半疑,但还是找人去准备了。

一时间要布置出个完全黑暗绝对安静的房间不太容易,好在城堡房间够多,选一个偏僻的房间准备一番,最迟明天也能用上。

而小黑屋的效果也确实强大,作为第一个实验者,肖恩的意志力并不强大,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事先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是在夜晚被关进去的,手脚依旧被绑着,只有下巴给装回去了——现在他们已经看出来这人不会自杀,所以不用担心他咬舌头了。

在被关到小黑屋里的第一个小时他就开始崩溃,大吼大叫,但守卫的士兵早就接到费利克斯的命令,根本不给予任何回应,站在离门远远的两侧走道里,关了他整整一个晚上,才把人放出来。

“他终于肯招了。”费利克斯非常惊奇,他完全没想到效果惊人那么好,本来他还想多关两天,结果一个晚上过去,听守夜的侍卫说肖恩听起来像是要疯了,担心他真疯了问不出事情,他才让人把他放了出来。

出来后的肖恩真的就问什么说什么,有迟疑的,只说再把他关回去,也立刻改了,可见昨晚在里面吓得不轻。

那模样看得所有人啧啧称奇,费利克斯离开时还听到身后的几个骑士在那儿讨论要去试一试小黑屋,看看到底是个怎么吓人法,竟然比鞭子烙铁还能让人害怕。

他们对小黑屋的厉害一无所知,只觉得是肖恩胆小,换了他们必定不会这样,一群人还打赌谁能在里面呆的更久。

魏薇听了,只能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这些人出来了别患上幽闭恐惧症,这时候可没有心理医生为他们疏导心情。

“他说是谁指使的了吗?”

“倒是说了个名字。”费利克斯略遗憾:“是个在教会总部任职的辅理主教,这次没有跟着访问团出行。”

不在萨丁森,甚至不在访问团,教会必定是不会把人交给他们的,这条线索对他们基本没什么用处。

听到这个结果,魏薇感觉不可思议:“一个辅理主教?他为什么要谋害教皇?肖恩没有骗你?”

费利克斯摇摇头:“以他现在的状况,骗我应该是不可能的。”

魏薇想想也是,非常他想再尝试一下小黑屋的威力。

“至于他招出来的人,我问过翁贝托主教和马修神父,他们对他都没什么印象,只是个小人物,不过他原来助理的教区主教前不久意外去世了,没来得及定下助理主教,目前他和另外一名候选者正在竞争上岗,不过听说赢面不大。”

辅理主教和助理主教都是是教区主教的助理,区别只在于有没有继承主教权。

简单来说就,就是如果有教区主教因各种原因而出缺(一般都是过世)时,助理主教便会自动成为教区的下一任主教,而辅理主教则没有继承权。

魏薇怀疑:“这样的人能收买教皇的随侍?一个连助理主教都没办法竞争上岗的人?”

这个时候的教会教权阶级包括有教皇、枢机主教、总主教、首席主教(一国教会组织之首或首都所在地的主教)、教区主教、助理主教、主教等高等主教,而助理主教在高级神职者中属于地位最低的那一挂,而辅理主教甚至要比助理主教还低一些,名义上是一个等级,实际上可以算作普通的主教一级。

轮身份地位,辅理主教听起来比教皇随侍高,但以约翰教皇对肖恩的信重,他如果愿意,等到资历足够后,他完全可以请求约翰教皇给自己一个更高级的教区主教的职位,哪怕没有实权,安排一个教区主教的职务对教皇来说也不是难事,

所以很明显,对方不可能是真正的指使者,最多也就是个传话的棋子。

“他什么时候被收买的?对方承诺了什么?”

问到重点了。

费利克斯挑起一边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道:“访问团出发前不久,一个红衣主教的未来。”

魏薇忍不住吸了口气:“这可是下了大血本了啊,不过这种假大空的许诺居然也会信,那个肖恩恐怕也不够聪明。”

确实不够聪明。

红衣主教是什么,仅次于教皇的高位神职者,教会内部极少部分人才能够达到的巅峰职权,这样的位置是一个连教区主教都当不上的人能应允的?

会相信他,不是知道对方背后有人,就是真的太蠢了。

“所以他应该是知道背后还有人的吧。”魏薇笃定道。

“他知道有人,但不清楚是谁。”费利克斯点了点头:“为了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我把人又关进小黑屋了,晚点再去确定一下。”

对于敌人,费利克斯从来不会手软。

等他在一个小时之后再去提审的时候,肖恩果然的精神状态更加糟糕了,不过他没有改口,之前说的事情可以确定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费利克斯不得不遗憾的宣布调查基本只能到这里了。

“教会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费利克斯道:“我会把人交给约翰教皇,让他们自己处理这事。”

魏薇也同意这门做,顺便还能卖个人情,很明显这次的事情是教会里鹰派的人预谋的,把凶手交给鸽派,他们定然会自己查下去。

“希望人到了他们手里能有用,别没过多久就被灭口了。”

魏薇对那个热衷炼金术,抵达萨丁森至今连城堡大门都没踏出过的约翰教皇实在不看好。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真的没什么政治天赋,才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吧。

“教皇不行,还有翁贝托主教,他可没有看起来那么无害。”

连他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人,翁贝托主教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对方躲在修道院的缘故,但翁贝托主教又不是普拉迪帝国内教会的负责人,而教会在这里也一直处于被打压的状态,这种情况下还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人,顺便安插人手监视,可见其人脉势力都不可小窥。

算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王都那边应该已经抓到人了,但要等消息传回来,怕是还有段时间。

虽然没看出来那个之前围着她打转各种追问种地事宜的主角哪里厉害了,但魏薇还是很相信费利克斯的判断。

而另一边,罗伯托主教派去共同审问的骑士回来禀告,说了肖恩的供词后,罗伯托主教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急切了。

他之前那么担心,是因为肖恩这个叛徒是他进入萨丁森时,另一位留守的红衣主教告诉他的,为的是让他配合对方进行这次的计划,所以罗伯托主教才会一路表现的那么急躁且不怀好意,试图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过他一直以为肖恩是对方的手下,所以在事发时害怕自己被牵连,才会急迫的要把人带走,但如今从肖恩的供词来看,显然他对此并不知情,罗伯托主教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事还没有完,还有个被招出来的辅理主教得处理了,可惜之前爆炸之后萨丁森堡封锁了教会成员的进出,他连给留守的红衣主教传讯的机会都没有,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把消息递出去。

可虽然肖恩招供了,他们的自由却依旧被限制,甚至约翰教皇和翁贝托主教也默许了他这一行为,即使罗伯托主教多次抗议也没有任何改变。

甚至翁贝托还在他抗议的时候笑呵呵的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把教皇陛下的情况告诉留守的其他人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谁管有没有人担心教皇,他那点轻伤都养不了几天,罗伯托主教只想通知人去把那个辅理主教给解决了。

当然,有费利克斯私底下作弊,翁贝托主教的速度可比他这边要快的多,连教皇受伤的消息都是延后几天确定他情况不错才让人拖拖拉拉的送出去的,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了。

这边费利克斯忙着和人勾心斗角,那边魏薇忙着照顾两个伤患。

约翰教皇从前做的也是医护工作,甚至担任过从前某任教皇的随侍医师,医学水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属于比较高的,他对自己的伤情如何很清楚,本以为自己至少要躺一周才能下床,但在喝了魏薇每天派人熬煮的汤药后,他在床上躺了两天,脑袋就不再隐隐作痛,人也可以下床了。

这可比他原本预想的恢复的快,于是魏薇的医术自然勾起了他的兴趣,本来教皇研究炼金术喜欢的就是万能药这个研究方向,如今实验暂时不能做了,和魏薇探讨医术成了他的新爱好。

魏薇也很乐于同他聊这些,她的西医知识属于自学,虽然身体的天赋摆在那里,学习难度不算大,但能有个对这方面了解更深刻的人一起讨论,对她提升自己有很大的帮助。

不过鉴于这个时期的西方医学还处于萌发状态,体系没有建立,很多知识在以后都会被证明是错误的,更有不少医疗手段看起来像是迷信,所以相对而言,受益更深的还是教皇这边。

而雷蒙,则成了他们的工具人。

现成的案例摆在那里,他们当然不会放着不用。

所以雷蒙根本没时间去担心自己的腿到底会不会变得更糟糕,他每天白天光是听魏薇和约翰教皇两个人围在他的床边对着他比手画脚嘀嘀咕咕,连个清静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功夫想其他的。

而且一开始雷蒙确实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教皇同样不能理解魏薇的话,这让她不得不缓慢速度,简单又直白的讲解,顺便拿雷蒙给约翰教皇做个参照物,雷蒙作为工具人和旁听者,慢慢也就能听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为了防止感染,他的伤口需要三天换一次药,第一次换药是雷蒙最紧张的时候,这几天里虽然魏薇给他开了镇痛的药,但伤口的痛感还是很明显的,而且断腿又被绷带包裹着,像是地中海对面埃及的木乃伊一样,他根本不知道绷带底下的手术伤口是什么样子的,所以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雷蒙总是忍不住脑补出一堆可怕的样子自己吓自己。

会不会伤口已经化脓了,只是他看不到?说不定已经变成腐肉了,这样的天气,包裹的这么严实,烂了也是可能的吧,说不定里面还长蛆了……

雷蒙忍不住想到夏日里放上一天就会腐烂的肉,越想越是担心,加上腿疼的难受,哪怕魏薇给他开的汤药有安神的效果,他也睡得不踏实,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好在这种担心在第一次换药时就戛然而止。

石膏绷带被拆掉,露出底下的手术伤痕,很长的一道切口疤痕却比他们预想的平整光滑,伤口处缝合的痕迹非常漂亮,每一个结都整齐有序,除了有些发红外,没有任何雷蒙担心的问题。

看到这个结果,雷蒙终于放下了心底的担忧,现在来看不管他这条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但想来只要能保持下去,是不用担心截肢了。

因为心里早就做好了截肢的准备,如今发现不用这样,他反而轻松了,甚至还有心情去想,如果以后成了瘸子,他得给自己准备一根好点的拐棍。

有对比才有幸福,比起截肢,他对自己可能变成个瘸子也就不怎么排斥了。

魏薇也很满意他的恢复情况,伤口没有出现化脓的迹象是一件好事,她先用用蒸馏水和盐调配好的生理盐水帮他清洗了伤口再换药,最后裹上干净的新绷带,一边还有空闲回应教皇的提问。

“简直不可思议,我们以前给病人做手术,伤口基本都会出问题,即使有些人运气好没有化脓的,伤疤也很狰狞,恢复的也很慢。”

甚至,这个时期因为一些小伤口死于破伤风的人也不在少数。

魏薇就给他讲卫生常识,护理伤口的注意事项,顺便推一波生理盐水、酒精和自己做的金疮药。

“所有接触伤口的东西都应该事先消毒彻底,伤口缝合后也要为此干净无菌的状态,这样的话基本上就不会出现恶化的情况了。”

这些常识魏薇之前其实已经说过,但教皇一直将信将疑,毕竟这是个大多数人都不洗澡的年代,他们的卫生常识是真的没有,甚至有人认为把自己清理的太过干净才会招来厄运。

直到看到雷蒙的腿伤,他才真的相信了这点,并对魏薇说的三种医药物品非常感兴趣。

而酒精需要大量的葡萄酒作为原材料多次蒸馏而成,成本很高,目前只是作为香水的原材料制作的,没有单独对外出售,也就费利克斯知道酒精的用处后在城堡的酒窖里囤了一批作为军需物资;而生理盐水是魏薇现调出来给雷蒙用的,蒸馏水作为精油厂的副产品倒是不少,但基本都用于制作爽肤水了,反而是盐需要处理提纯过后才能使用,有点魔法;至于金疮药,是她特意为总是需要带人去打猎的费利克斯和他的部下们研究出来的,专供城堡战斗力们使用,以前做的早就作为战士福利发下去了,她自己手上也没有多少存活。

可是约翰教皇一直追问她这些东西能不能卖些给他,他想确定效果后给教会的医院都添置一批,让医生们可以给病人使用。

他认为如果这些东西的效果真的如魏薇说的一样好,那么对于提高病人的治愈率这点,无疑是很有帮助的。

所谓的教会医院,实际上指的是教堂中安置伤患的地方,并不会专门用于医疗的机构,称呼不是医院,而是类似于医疗室医疗处这一类的称呼。

医院这个词还是约翰教皇从雷蒙那里听来的,而雷蒙也是听魏薇偶然说起才记下的。

如果约翰教皇说的是其他事情,魏薇或许不会答应,但他提到了治疗病人,魏薇就不能不在意了。

大概是因为身体是个医师的原因,魏薇明明没有当过一天医生,却总有种救死扶伤的想法,看到病人伤患就放不下,让她放任不管,是不可能的。

故而她很为难道:“这些东西都只有一点点,你现在想要我也没办法给你。”

约翰教皇看出她的动摇,再接再厉:“那么大量生产的难度高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请说。”

本来约翰教皇就有意和萨丁森郡交好,如果能达成合作就更好了,虽然之前翁贝托主教拿到了小麦的种植技术已经达到了他们预期的目的,但如今眼看着有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教皇当然是动心的。

而且虽然他不擅长政治,但也知道这种救命的东西如果能推广,作为推广着,教会乃至他这个教会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只会更上一层楼。

他甚至不怀疑,如果能把握好这个机会,鸽派必然能得到更多支持的,说不定还有机会压过鹰派呢。

他这边想的美,魏薇却是没那么容易松口的,她本来就不喜欢教会,对约翰教皇也只是当做普通客人对待,要说交情,还真没有。

所以对于他明显寻求合作的意图她没答应,只说要和费利克斯商量看看。

“毕竟你也知道我们萨丁森很缺人,现在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就算我们准备要生产药物,恐怕最早也得安排到明年去。”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确定生产出来就行,等一年也没什么。”约翰教皇听她这么说就已经安了一半的心了。

虽然没明着答应,但这已经是有意向的了不是吗。

不过他紧接着又提了一句:“既然暂时没办法大量生产,那么小批量提供一些给我可以吗?”

到底是没见过的药物,他还是想自己尝试一下再下结论,总不能光听她的解释。

“酒精和生理盐水倒是可以给你准备一点,但是金疮药不行。”魏薇这次没有完全拒绝。

虽然她说东西都不太好准备,但其实真要说麻烦的也就只有金疮药,酒精可以去工厂那边调一些,生理盐水用的蒸馏水也不缺,加点提纯过后的盐就能调配出来一大堆,反而是金疮药使用的药材种类多,有些在这个季节不太好找,药房的储备不多,做也是能做出来一批,但会导致某种药材缺货,如果她以后需要用到就麻烦了。

当然,她不是不能研究出其他类似的配方,但那也不是短时间能研究出来的。

所以最后魏薇只同意在他离开前帮忙准备一批酒精和生理盐水,至于金疮药,最多只肯给他两瓶。

两瓶已经足够了,约翰教皇见过魏薇给雷蒙上药,一次也就只倒了一点点药粉,他拿到的两瓶可以给好几日用了。

他现在真的是迫不及待想找个人试试。

可惜他也是伤患,旁观完了雷蒙换药后,约翰教皇就被魏薇催着回客房休息。

“你的药应该也差不多熬好了,快回去趁热喝了,然后躺下睡一觉,不然过会儿头又该难受了。”

虽然约翰教皇的恢复不错,现在已经能下床走一走了,但太长时间的话,还是有头疼的症状,所以还是需要多休息。

一听到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临走前约翰教皇忍不住对自己的好友说道:“虽然我一直都知道草药问道很糟糕,但伯爵夫人熬制的汤药绝对是我喝过最难喝的了。”

雷蒙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同感。”

要说有什么是连他都受不了的,就只有汤药了。

依旧还在现场没有走的魏薇露出淑女的微笑。

敢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说,你们怕不是不知道中药的威力到底有多强大。

宁愿打针也不想喝中药的威名不是说笑的。

她转头同身边的卡玛轻声说道:“看来两位伤患不需要换个药方了。”

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原本药方里用来提味的草药消减大半,然后加入了一些效果同样,但是味道非常“棒”,口感几乎可以和黄连媲美的草药。

知道那些草药的味道能有多恶心的卡玛同情的看了眼面前毫不知情的两位老人。

希望他们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重大打击。

“需要为他们准备糖块吗?”

“……如果他们自己提出来的话。”

那就是不需要了,因为之前伯爵夫人已经告诉过他们,喝药时不能吃糖,会降低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