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开先联系了他嘱咐盯梢的人。
“宋建钢现在还在家吗?”
那人回复的还挺快,“在家,上午去看的时候还从杀猪的那儿买回来一条猪头在家做饭呢。”
“那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去他家?”
“没见着,老是去他家里的姓杨的,这两天也没什么动静,你说这俩人也怪有意思的,杨红卫晚上扎破宋建钢的轮胎,白天俩人还是好哥俩。”
卫云开听的摇头,只得继续嘱咐:“接下来还得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明白。”
电话挂断,卫云开将实情重复一遍,没有发表看法。
宋月明托着下巴,笃定地说;“这件事肯定跟这俩人的其中一个有关系,杨红卫是第一怀疑对象,就仗着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杨敏不能将他再给送到监狱里去吧。”
虽然原文里没有发生这档子事,但直觉告诉宋月明,这件事就跟这俩人有关,杨红卫有恃无恐,那宋建钢也不会有危险,当然会没事儿人似的呆在村子里,要不然以他这阵子被人逼债的烦心程度,想必没什么心情买猪肉吃。
卫云开点了点头:“论对这两人的了解,我不及你,就是不知道公安要查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真相。”
宋月明同样犯愁,还没细想呢,就见卫云开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与他对视之后,他又很快移开目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月明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太太聪明。”
“……切。”
宋月明没再问,卫云开不自在的坐正身体,他刚才只是有点不舒服,她与杨红卫幼年相识,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青梅竹马。
思及此,又厌恶的摇头,杨红卫早就不在他们生活里了。
到了中午,报纸上已经开始报道杨敏店铺起火的缘由。
杨敏店里丢失那么贵重的东西,不仅第一次时间报了警,报社记者闻风而动,都急着去拍摄现场的惨状。
被偷的绣品是杨敏设计的一件嫁衣,完工之前连照片都没有拍过,因杨敏名气大涨,这件嫁衣的价值也是不可限量,完全可以高价卖出。
只不过这贼也不够聪明,店铺里没钱,他只能偷走绣品,如果打出杨敏的名号卖绣品,那必定会引来警方追踪,如果不用杨敏的名号,就不会有人出那么高的价格。
杨敏的店里仍旧一片狼藉,她店里许多高端布料都是从南方进过来的量产,如今布匹被随意翻乱堆在地上,上头还有人踩出来的脚印,偷绣品的人是仗着晚上来的,因此肆无忌惮的搞破坏、放火,合该杨敏走运,是晚上有人起夜看见店铺起火,否则沿街的店铺都得被连累。
“平时有什么仇人吗?”
“没什么仇人,就是前段时间我爸妈来闹事,我弟弟也来找我要钱。”
杨敏坚信这件事不会和杨家人脱离干系,杨大胆夫妻俩来闹事的时候嫁衣还没完成,他们就想着将嫁衣拿回去给未来儿媳妇做聘礼,加上他们知道了绣品的价值,一定会动手的。
除此之外,杨敏并未想到谁会对绣品下手,除非是专业的小偷,可专业的小偷偷走布料变现的速度比绣品还快。
公安询问之后,决定出发去小宋庄传唤嫌疑人例行询问,公车开进小宋庄之后可是引起好一片看热闹的人,这杨红卫刚出来没多久就进去了?
吴秀秀听说了村子里来了公安就去说给宋建钢听,宋建钢不以为然道:“来就来呗,就算来了也不是找我的,有杨红卫在前头顶着呢。”
“可是,你真不怕杨红卫栽赃到你头上?”
宋建钢一听这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后颈直冒冷汗,给人背锅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跟着杨红卫去市里又摔了一跤,身上还疼着,他犹豫片刻才说;“不会,东西我一样都没沾手,杨红卫的娘把衣裳都收起来了。”
吴秀秀听的直咽唾沫,“真会没事吗?”
“那肯定没事儿,有我在,你怕啥。”
吴秀秀似乎是相信了,等她出去,宋建钢懊恼又心虚,就不该让吴秀秀知道这些事,万一这女人出去胡说可怎么办,要是回来的时候没有偷走杨敏绣的手帕就好了。
想到这儿,宋建钢从衣兜里拿出来一方雪白的绣帕,没结婚的时候他也知道杨敏会绣这东西,就是不知道会这么值钱,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得把她给娶了,也不用跑到广市累死累活的。
“小敏啊……”
吴秀秀躲在房门外听宋建钢睹物思情的,气的直捏拳头,她当初黄花大闺女一个嫁给宋建钢,没想到宋建钢到现在都惦记着那个女人,这男人就是个没心肝的!
公安来了又走,杨红卫都没被带走,只是在家做了审讯,将他们一家三口给问了个遍,最后什么收获都没有。
临走前,公安警告杨红卫说;“你可是刚出来,现在形势大好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吃饱喝足,千万不要重复以前的错误。”
杨红卫似乎被吓着了,木木呆呆的点头:“报告同志,我记住了。”
公安见他这样子也信服了,觉得这人在监狱里被欺负怕了,不会再敢做坏事。
他们走后,田金芬喜笑颜开,得意的问:“咱儿子可真厉害,连公安都给骗了过去,等过两天,咱们就把衣裳卖了,给红卫娶媳妇!”
杨大胆也嘿嘿笑:“公安算啥,你看咱红卫这样连我都以为他真变胆小了。”
杨红卫听的暗喜,而后转为阴沉,杨大胆夫妻俩一看他变了脸色也提心吊胆,杨红卫从监狱回来后就变得阴晴不定,总是动不动发脾气,有时候还要动手打人,杨大胆和田金芬不敢惹他,都是生受着。
“红卫,你打算把这嫁衣卖给谁啊?”
杨红卫盯着桌上的土瓷碗不动,下一秒忽然伸手将瓷碗挥翻在地,瓷碗应声落地摔得七八瓣,田金芬看的心疼,家里整齐的碗本就不多,这些天已经摔的差不离。
“我自己有主意,你们不要多问。”
……
“啥,卖给我?”
宋建钢惊的直接站起来了,杨红卫拿着一瓶健力宝喝个不停,直到空罐才抬头看向他,“就是卖给你,这水还有没有?”
宋建钢嘟囔:“我又不出门儿,我要那红衣裳干啥呀?”
杨红卫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的宋建钢心里发毛,只得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来一瓶,“就剩这一瓶了啊,这还是我偷着买的。”
谁有钱闲的喝这个。
杨红卫打了个嗝,跟喝醉了似的,喃喃自语:“我在监狱里都没喝过这个,就见人家喝过,你在外头可真享福。”
当时去赌博,还是宋建钢拉着他去的,结果是他杨红卫在里头呆了十年。
宋建钢听他这么说就心虚,讨好一笑道:“咱还是说衣裳的事吧,你把它卖给我干啥,我又不能穿,再说我手里头的钱都让人家要走的差不多了,确实没钱。”
一瓶健力宝再喝完,杨红卫才回话:“我不认识人,你认识,你去拿着卖钱,我卖给你不收恁高。”
那宋建钢也不想要,无缘无故要个嫁衣,不是傻子干的事儿吗?
“要不这样吧,过两天我回一趟广市,找人把嫁衣买了,她这绣活好,人家那边有钱人多,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我把钱全部给你,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中不中?”
杨红卫点点头,同意了,“中,就这么办,我跟你一起去。”
宋建钢表情微僵,又不敢让杨红卫看出来,沉默着点点头,去就去吧,谁怕谁?
“那咱坐你的车走吧?”
“行,就是等两天我这身上好的差不多再去。”宋建钢眼底流露出一抹狠色,他一时不查上了杨红卫的贼船,要是一直受他威胁怎么才能脱身,正好这衣裳值钱,要是杨红卫死在路上,这钱就是他的了。
杨红卫却没看清宋建钢的神色,只注意着宋建钢可能放钱的地方,若无其事的回答:“中。”
两人商定之后,杨红卫悄悄从宋建钢家里离开,三天后,催促着宋建钢赶紧出发,商定时间后,到那一天,杨红卫直接提着包袱来到宋建钢家,他爹妈还恋恋不舍的跟在后头。
杨大胆这会儿胆子不大,壮着胆子说:“红卫,你可得早点回啊!”
田金芬跟着加上一句:“回来就给你找个媳妇。”
杨红卫不耐烦地答应了,宋建钢听的暗笑,又不敢真的笑出声。
“我开车到镇上加油站给车加油,这些天放在这儿都没加油肯定跑不远,就是这轮胎不知道半路会不会破了。”宋建钢到底没有戳破杨红卫弄破自己汽车轮胎的事儿,他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计较这么多没什么用处。
宋建钢坐上车准备开出去,并且喊道;“吴秀秀,你给我看着点别撞上门框。”
大门塌了不要紧,以后啥时候回来还说不准,可要是车划坏了,那可让人心疼了。
宋建钢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调转方向,要将车开出去,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见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四个穿着橄榄绿的公安。
宋建钢看见他们努力笑的很无害,还淡定的打招呼:“同志,你们找谁?”
他和杨红卫偷来的衣裳就放在包袱里,就在车的后备箱里,但公安只是来审问,他完全可以推倒杨红卫身上,不说别的,就看在卫云开和宋月明是市里纳税大户的份儿上,也不能追究他这点从犯的问题吧?
杨红卫也在车上坐着,公安去而复返,他同样的忐忑不安。
为首带路公安是本地人,同样笑的和善:“我们的同志需要跟你们打听两个事情,下来说话吧。”
吴秀秀站在院子里吓得不敢动弹,静静等待他们的反应。
宋建钢给杨红卫递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对公安点头说:“好。”
两人从前座下来,跟在本地公安身后的郑公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逮捕令:“宋建钢,我是广市公安总局的,有些事我需要跟你调查清楚,请你配合。”
宋建钢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在广市掩盖你的身份,我们就找不到这儿来了,你挺聪明啊,都学会反侦查了!”
郑公安掏出一副手铐给宋建钢戴上,看他浑身没力气,脸色苍白的样子,郑公安心里松口气,他们这来回的一千多公里总算没白跑,总算抓到了宋建钢。
杨红卫也松口气,不是找他的就好,他站在原地没动,不敢引起本地公安的注意力。
郑公安身后的市里公安拿出一纸传唤通知,冷声道:“杨红卫,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在你姐姐店铺的现场找到的脚印跟你相符,你跟我们过去接受调查。”
话刚落音,门外又有两名公安进来一左一右抓着杨红卫。
本地公安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他就是个我方同志带路的。
门外看热闹的人渐渐汇集起来,一下子来了两辆公安的车,十来个公安,这一定是个大案子啊!
黄栀子和宋建军一听说出事就跑过来了,赶到的时候宋建钢正被公安往车上带,宋建钢看见亲娘,忽然开始哭嚎:“妈,你救救我!”
“钢子,这是咋回事啊?”
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如果没什么事儿,这辈子都不会和公安打什么交道,黄栀子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她知道宋建钢一定是犯了大事了!
郑公安问清楚黄栀子的身份,安抚性的解释一句,但不会细说。
宋建钢那辆车也有公安坐进去准备开走:“这车是从广市开回来的翻新车,牌照也是假的,都是案子的物证,我们得带回去调查。”
黄栀子站在一旁呆呆看着,杨大胆夫妻俩赶过来,杨大胆画蛇添足的说了一句:“俺红卫的包袱还在车上,给俺拿下来吧,别给弄丢了。”
那衣裳可不能丢。
市里杨公安一听示意人去打开后备箱,里面一共两个包袱,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那小公安不由分说的将两个都打开,一个放的简单衣裳,另一个是一件华丽灿烂的红色嫁衣,杨公安走过去一看,细节花样与杨敏说的一致,领子上还有独一无二的徽记,当即笑了。
“这是谁的?”
杨红卫立刻抬头,掩饰性的木木呆呆完全不见,恶狠狠的说:“是宋建钢的!”
宋建钢当然不承认:“不是我的,是杨红卫偷的,他说是杨敏给的!”
下一刻,杨公安就从的宋建钢的包袱里找到那张手帕。
“得,咱们一块儿带回去审吧。”
牵扯两地公安,到时候还不知道案犯归到谁手里,有的扯皮呢。
公安悄悄来了,呜呜啦啦走了,黄栀子急得给宋月明打电话,平时再气再恼,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建钢进监狱啊!
“月明,你跟云开能不能叫人打听一下子,看钢子到底犯了啥事,有事没事?”
宋月明无奈的安慰:“妈,你先别着急,这不是一个地方的事儿,还牵扯到他在广市犯过的事儿。”
“我咋能不急啊,他要是关进去,威威可就没爹了,村里还有人说,他跟杨红卫头偷了杨敏绣的衣裳,云开跟杨敏不是亲戚,能不能说说情,让她大事化小?那杨红卫还是她亲弟弟,她总不能真让公安判刑吧?”
“妈,这不是我也不是杨敏能决定的,杨敏丢东西已经报警,再说他们俩还放了火,就算杨敏不追究下去,公安也不会放过他们,这叫威胁公共安全,罪名也不小。”宋月明尽量耐心的给黄栀子解释。
“到底是咋回事,我肯定会跟你说,你先别急,咱等等人家公安的消息。”
黄栀子似信非信的挂了电话,宋卫国坐在一旁眉头紧皱着不说话。
过了三四天,市里传出来结果,宋建钢和杨红卫偷盗价值数万的嫁衣,蓄意纵火烧掉店铺,罪行恶劣,需要等待法院宣判。
黄栀子一听就病了,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但实情不止如此,宋建钢在广市舞厅做经理,参与其中经营,联系卖银氵步毒的事情他都干过,并且开回来的车里藏着小部分独品,据宋建钢交代,是用来经营舞厅的时候拉拢客人用的。
开回来的那辆车是舞厅老板送给他的,怕被人看出来他做了翻新改装,从广市回来前还跟认识的人借来六万块钱,加上在村里借的钱,还有三万八没还,一共还有九万八的外债,而宋建钢的交代手里的现钱只有一万多点。
宋建钢的账目对不上,吴秀秀主动到市局交代,是宋建钢参与赌博,输掉了大部分。
总体算下来,宋建钢人在南菜园子里蹲着,外面有八万多的欠债,但吴秀秀从市局回来到家里把衣裳收拾一遍。
宋威威去找她,吴秀秀塞给他一百块钱,急匆匆的说:“妈去你姥姥家看看,她听说你爸的事儿生病了。”
“妈,你啥时候回来?”
吴秀秀表情一顿,“晚上就回来。”
过了两天,吴秀秀也没回来,宋威威不安的告诉了黄栀子,一大家子都出去找人,跑了吴秀秀的娘家,还有她跟宋建钢的家。
吴秀秀的娘气得蹦起来:“我都没见着俺秀秀,你家的儿咋回事,他跟人借钱,现在都来找我要账!”
两人的家里锁着门,宋建兵和宋建军卸开门板,进去一看,里面东西没少多少,但吴秀秀的衣裳都不见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更是一点都没!
黄栀子哪还有不明白的,怒声道:“她这是看钢子进监狱就跑了!”
人跑都跑了,还上哪儿找去?就是怕人要账才跑的!
可这两口子一个要进监狱,一个跑的没影儿,那还有借给宋建钢钱的人都拿着借条找上黄栀子和宋卫国,闹腾不休的连宋老太也来问怎么回事,两口子将宋老太送到宋卫民家里住着,在家里急的团团转。
不仅如此,在广市借给宋建钢钱的人打听到消息也奔到家里来要钱。
黄栀子气一气,又把那点病给气好了,盘算着家里有多少钱够这么祸害的。
宋建兵和宋建军都是春天刚收一茬新蒜还没卖出去,这会儿正是蒜下来的时候卖不上价,大棚里种着新菜投入不少,家里就算有点闲钱也堵不上宋建钢的窟窿,再说把钱都拿出来,媳妇儿孩子咋过日子?
一堆人天天到宋家门口闹腾,马上就是农忙季节,还有人威胁说:“不还我钱,直接上你们家地里把麦割下来拉到俺家去!”
宋卫民家的三个儿子借给宋建钢一万多,看在亲戚面子上没怎么催,这会儿都坐不住了,来问宋卫国要钱。
宋卫国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直言道:“我砸锅卖铁也会把钱给你们还上,就是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得容我缓缓。”
宋月明回来的时候仍是乱糟糟的,车在胡同里开到门口都艰难。
仨孩子坐在车里都吓一跳,这是咋回事?
“噫,卫国,你闺女女婿有钱,你先借他们的也中,先把俺们的钱给还上!”
“就是,就是!”
卫云开先下车,七八个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你是宋家的女婿,是大老板了,不能不还这个钱。”
卫云开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先听我说,来之前我们已经跟二哥确认过跟你们借的钱,你们准备好借条,我会在一一确认之后,跟大家把借条上的本金还清楚,至于宋建钢说的利息,我们兑现不了。”
众人都以为把这钱要回来要扯皮一段时间,还有觉得要不回来的,一听这个说法都觉得可以接受,纷纷点头:“中!把借出去的钱还回来也中!”
“那大家先让一让,我们先进去。”
卫云开这才打开车门让宋月明和仨孩子下来,宋月明手里提着一个手提包,看起来不大显眼却沉甸甸的,众人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有备而来。
卫云开关好窗户和车门才进去,宋卫国站在院子里,急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爸,咱先把这些账弄清楚吧。”
女婿开了口,众目睽睽之下宋卫国也不好说别的,只能点头:“好。”
仨孩子进去陪着黄栀子说话,三人坐在院子里,宋月明记账、比对借条,卫云开给人家查钱、点清,他们俩不大认识这些村里人,宋卫国在一旁负责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从广市来的四人却是有公安方面给的确凿信息,卫云开将六万还给他们,撕了借条,签了收条,忙活一个多小时,才将账目给对清楚,院子里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宋卫民的仨儿子这会儿有些后悔刚才逼着老叔要账,这在卫云开两口子显得薄气了不是?
“叔,俺们……”
宋卫国疲惫摇头:“啥都别说了,先回去吧,我也想歇歇。”
“诶诶,好!”
众人散去,宋卫国重重叹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云开,这钱我一定还给你,我跟你妈啥事儿都没了,以后就好好种地,肯定还给你钱。”
宋建钢的钱还不能动,实际清点的时候根本不到一万,宋建钢说是被吴秀秀偷拿走了,刚才一共拿出去九万八。
“这账本你叫我收着,我一笔一笔还!”
宋建军连忙说:“爸,我手里头还有点,这钱我给你出点吧。”
宋建兵也说:“爸,这不能叫你一个人干,这得干到啥时候?”
卫云开将账本递给了宋卫国,但是笑着说:“爸,这账本是防着人家当咱不知道来重复要账的,不是跟你要账的,这钱我不要,你跟月明说吧,她做主。”
宋卫国愣了一下子:“那不中,那么多钱不给你咋办?”
宋月明洗干净手,熟门熟路找到早熟的杏子自己洗了吃,边吃边说:“爸,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家的事儿我不能做主了?”
“那也不行,月明,不能都叫你们给。”两个应哥的心里过意不去,他们现在能挣钱开始也是妹夫出的主意帮的忙,要不然还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活,哪能有现在的日子?
“那咱能先别说这了不?忙活一上午我还没吃饭,咱晌午不做饭了?”
宋建军一乐,朗声道:“做,现在就给你做,吃啥报菜名,我让你嫂子买菜去!不用你动手,回娘家的都是娇客!”
宋建兵笑呵呵地说:“那我去把你嫂子跟孩子叫过来去。”
事情在内部解决,欠着自家人比欠着外人强,他们心里轻松不少,也有了心情说说笑笑。
黄栀子消沉不少,这么多钱要还到何年何月,可也不能欠着自家闺女叫她吃亏,唉声叹气的说:“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要他这个儿有啥用?就没给我省过心。”
宋月明将她拉到里间里,单独说话:“妈,别说了,先叫这件事过去吧,你看你这些天老了多少。”
“本来就是老了,我要是两腿一蹬,这些人找谁要钱,那肯定是找威威,这造的啥孽?!”
“你看你又说丧气话,我跟云开都说了,这钱我们俩不要了,你们该咋过日子咋过日子,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俩累死累活的?”
黄栀子哭笑不得的轻轻拍她一巴掌:“你说不要就不要,咋恁有钱,云开就不会说啥?”
宋月明扬着下巴:“这些钱我也能挣出来行吧?再说了,当初我出门儿你偷偷塞给我的金戒指金手镯,都是他们三个没有的东西,现在不是值钱了?当时我们俩开公司的时候把那些东西卖了,现在给你们出这些钱也不亏。”
当初宋建钢从厢房里挖出来的金条金子,是宋家挖出来的,就算是人人有份吧,她拿走那么些,换一种方式还回来也是应该的,但这事,宋月明是不会说给任何人的,就连卫云开也以为那是黄栀子偏心给她的嫁妆,反正他也不会去对质。
黄栀子似信非信,往床铺底下翻了翻塞过来一个东西,笑着说:“我这还有个金戒指,是你奶奶给我的,我没舍得给你大嫂子,再说三个儿媳妇给谁不给谁都不好,还是给你吧。”
宋月明看看又还回去,坏笑着说:“现在不用,留着给我们家真真出门儿的时候再给吧。”
“那中,我再留着看几年。”
黄栀子又再三确认卫云开不会计较这么多钱,心底才渐渐放松下来,以后他们能给多少给多少,总不能真白拿,心底对宋建钢要进监狱的担忧也没了,留在里面好好改造去吧!
宋建兵带着媳妇孩子来了,大宝手里还拿着一把青麦子,一大把麦穗用一根麦秆捆着,跟一束花似的。
“小嫲嫲,给你!”
大宝还是跟宋月明亲,选的麦穗都是最好的,颗粒饱满圆润,青麦子还没长老,揉搓掉麦芒和皮子,青色麦粒可以直接吃,带着一点麦子的清甜。
宋月明还没拿到手呢,先被卫真给抢走跟哥哥们分着吃了,他们一年都不一定吃到一次,可稀罕这个呢!
双胞胎逞能,各自拿了一穗揉着吃麦粒儿,可惜技术不到家,稍稍一用力麦粒儿就被他们给挤烂了,一脸悻悻的给扔到地上。
“左左,你扔地上干什么?去,给鸡吃!”
卫铭脸一红,妈妈说他浪费粮食呢,弯腰捡起来给扔到鸡圈去了,卫真就更没啥耐心这么揉着吃了,贼兮兮的凑过来说;“妈,你给我们烤着吃呗!”
黄栀子将麦穗拿走,笑着说:“姥姥给你们烤,让你妈弄八成会烤焦喽!”
宋月明撇撇嘴不理他们,溜达到厨房跟两个嫂子一起做饭,隔着厨房窗户看见八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别人都兴高采烈的,唯有宋威威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的爸爸从打工回来的弄潮儿变成被公安带走的罪犯,妈妈也带着钱跑了,同学朋友对他从羡慕到疏远,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卫云开也在跟宋卫国说这件事:“爸,以后你跟妈得操心着威威了。”
宋卫国何尝不可怜这个孙子,又是一手带大的,自然不会不管不顾,重重点点头:“我知道,放心吧。”
他们说不了两句就被打断,围观黄栀子带着孩子们烤麦穗。
烤麦穗用不了多大的火,掐一把去年晒干的麦秸秆点着,一大把麦穗分开在火上烤,大宝蹲在那儿给加柴火,不一会儿麦芒先被烧掉,饱满的青麦子烤过之后水分减少,口感更加的筋道香甜,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青麦香气。
“姥姥,你不会烤焦吧?”
“不会,我都烤多少年了。”
大宝跟卫真强调:“奶奶烤的麦穗最好吃!”
刚烤好的麦穗还很热,剪掉麦秆将麦穗放到簸箕里,用手一搓,就比没烤的好脱粒,等搓干净再端起簸箕簸掉麦皮,簸箕里剩下的都是麦粒儿,用手抓着放到嘴里就能吃。
一大把麦穗搓出来的麦粒儿也就有半斤多点,一人拿点也就吃的差不多了,大人们都没怎么吃,宋月明悄么么走过去跟着一起吃了。
卫越还问呢,“妈妈,是你烤的好吃还是姥姥烤的好吃呢?”
宋月明反问:“你觉得呢?”
卫越皱皱挺直的鼻梁,选择一个安全的回答:“我觉得都好吃。”
宋月明得意一笑:“那不就得了!”
“你们都喜欢吃,那等回去给你们多弄点,回去烤着吃,煮着吃都中,等新麦下来咱打点麦仁煮汤喝!”黄栀子殷勤的想要多补偿他们一些。
宋月明照单全收:“行啊,反正我们家人多吃的也多,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连吃带拿就好!”
宋建军呵呵一笑:“那待会儿你们回去可得多拿点东西,想吃啥菜都去拿,我大棚里还种着一小片草莓,等会儿叫孩子们去摘下来吃了吧,都红了。”
半大的孩子都欢呼起来,宋月明当然不愿意错过,她院子里也种着草莓,只不过都是孩子浇水养护的,熟的比大棚里的晚些。
再说,宋家人更喜欢他们不见外的表现。
回去的时候,车子后备箱里塞着不少新鲜菜,两只自家养的老母鸡,半篮子的草莓,草莓下面是半篮子的杏子,一大把的麦穗,还有一兜晒干的槐花。
路上卫云开忍不住笑道:“以前这时候正是青黄不接呢,现在咱们倒好,简直是……满载而归。”
宋月明淡定自若的说出他的心里话:“反正不是鬼子进村儿。”
“你说得对。”
卫云开开着车还在不时的颤动肩膀,宋月明做个鬼脸不再理她,对着后视镜和后座的仨孩子飞吻。
卫真笑嘻嘻的说:“妈妈,你怎么比我还像小孩儿?太好玩了。”
双胞胎异口同声的说:“妈妈说她永远十八!”
宋月明重重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