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卿卿哭笑不得:闻茵几乎是看了个全程,那误会她和孟珩之间有什么也顺理成章。
先前闻茵那几句古怪的话,这会儿也都能解释得过来了。
“黄姑娘来时你倒是喝住了她,怎么闻茵就当没看见?”盛卿卿无奈道,“难道就因为闻茵藏得好?”
孟珩含糊地唔了一下,并不算是个真正的回答。
——闻茵偷偷摸摸躲在花草石头后面偷看时,孟珩正因为卫封送玉佩的事情妒火中烧,没空管个小丫头,也全然不在意闻茵会看见什么。
可等黄姑娘出来时,孟珩已经几乎被盛卿卿安抚好了,理智自然跟着尽数回笼。
盛卿卿也不是非要从孟珩嘴里得到个答案,见孟珩似乎不愿细谈,便没有追问下去。
倒是飞快拽着卫封离开的闻茵直到走了老远才停下来,惊魂未定地往后望了一眼,夸张地松了口气。
她身旁的卫封沉思一路,似乎终于得出了结果,突地道,“魏仲元恐怕当不了盛姑娘的未婚夫。”
闻茵:“我也觉得。”
“他一听见大将军的名字就能晕过去,大将军显然和盛姑娘关系亲近,魏仲元这样怎么能当孟府的……外甥女婿?”卫封振振有词。
闻茵叉腰转头看了看他,“这话我同意一半,但我可不觉得这是魏仲元当不了盛姐姐夫君的原因。”
卫封扬眉,“那你说个理由来听听?”
“因为大将军。”闻茵讳莫如深地说,“你不是也该猜到了?”
卫封一愣,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仍旧很嘴硬,“那太离谱了。”
“怎么离谱?”闻茵翻着白眼说,“我知道你给盛姐姐送了随身玉佩,但既然玉佩又回到了你身上,那自然是她还给了你,但我可不曾听你炫耀过她去你家找过你——那玉佩是怎么回来的?”
卫封:“……”他的反应也很快,语塞了一瞬间便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应该只有三个人知道!”
“我就是第四个知道的。”闻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只许你偷偷溜出去,不许我也跟着溜出鞠场?”
卫封愕然,“那天你也在?!难怪我回到鞠场后一时没看到你,过了会儿有人说要去找盛姑娘,你又突然出现!”
“我知道得可比你多,”闻茵顿了顿,改口道,“我看到的比你多。”
“看见什么?”卫封酸溜溜地问。
“……”闻茵沉默片刻,踮起脚尖兄弟似的拍了拍卫封的肩膀,道,“你别问了,知道太多就跟每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样,瘆得慌。”
知道得太多的闻茵在孟珩面前就相当心虚。
她当时看了个半程,目睹了卫封赠玉佩、孟珩凶猛地将盛卿卿逼入窄间、夺走玉佩之后,眼看着盛卿卿顺毛将孟珩给撸得平静不少后,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可从安王府回去之后,闻茵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了。
——孟珩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
那铁定是发觉了,但眼里只放得下盛卿卿一个人,才当作她不存在。
尤其是今天又见了孟珩,闻茵心中便更肯定这个推论了。
她也酸溜溜地想,只要盛卿卿在场,孟珩便显而易见地心无旁骛、视线追着她走,态度这般明显,怎的盛卿卿竟会跟孟珩以外的人定亲?
再者,闻茵原本仗着自己年纪小,对争夺盛卿卿注意力相当有心得,等孟珩出来时,她就心酸地发现盛卿卿的大半注意力都自然而然地投向了孟珩。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个人之间显然是个双向的吸引关系啊!
——偏生孟府全然没有给这两个人定亲的意思,反倒挑挑拣拣选出了一个不上不下的魏仲元。
不过闻茵在安王府中见过孟珩对盛卿卿服软那一幕,震惊消化过后,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以孟珩的性格,是绝不会就这么让盛卿卿嫁了的。
闻茵这般沉思了半晌,才道,“卫封,你别不爱听我这话——你抢不过的。”
卫封说不出个“不”字,他想了半天才闷闷不乐地道,“我总比魏仲元强得多吧。”
闻茵幽幽叹了口气,“我要是个男人,我也想上孟府提亲。”
卫封礼尚往来地给她泼了盆冷水,“我娶不到,你更娶不到。”
“哼,”闻茵抬着下巴道,“我如果真是男人,早缠得盛姐姐同意嫁给我了,你们一个个地磨磨唧唧,怎么比得上我。”
“你去大将军面前缠一个试试?”卫封指了指湖的方向,“你以为大将军眼里,你我和魏仲元之间有什么差别?他都不用亮刀,只朝咱们看一眼,咱们就全把脖子缩回去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捅了几刀,终于意识到彼此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又默契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路,卫封又不服气地小声嘟哝,“大将军又不出手,被人抢先能怪谁。”
“……”闻茵声音更小地赞同了他一回,“就是就是。”
*
这厢盛卿卿和孟娉婷等人琴宴后还在外面逗留游玩,出了个大丑的孟六姑娘下了船直奔孟府,将琴盒扔给丫头捧着,自己则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胡氏的院子里抱着她就是一阵大哭。
哭声将内屋里的孟四爷也惊动了,他出来看了一眼,见孟六姑娘哭得满脸通红、全无礼仪,立刻皱起了眉,“哭什么,受了委屈好好说话。”
孟六姑娘不常见孟四爷,对这位自己的亲生父亲有点犯怵,怯生生收了哭声,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边在胡氏的安抚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红着眼圈问胡氏道,“不是说父亲回来后便会给那盛卿卿好看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叫她也出个丑,在我面前无地自容?不让她品尝品尝这丢人到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滋味,我连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孟四爷被孟六姑娘吵吵得头疼,他揉着自己的额头道,“我才回来第二日,汴京城里要去拜见多少人你知道吗?我没有空操心你们小姑娘之间的这些琐事!”
胡氏恼怒地瞪了孟四爷一眼,将孟六姑娘搂到怀里拍着背安慰了两句,才道,“那姓盛小丫头的事情,不就是你的正事?办好了,不一样飞黄腾达?”
孟四爷听懂胡氏话里的意思仍是明里暗里撺掇着他同意协助胡家去抢夺盛卿卿的嫁妆,但想到孟珩或许会站在盛卿卿那边,他便迟迟下不了决心,干脆拂袖就离开了胡氏的院子,扔下一句,“我昨晚上和你说过什么都忘了吗!”
胡氏刚给胡贵妃送了信,没那么快得到回信,一时没有别的话说服孟四爷,只得咬牙忍了,细细安抚了一番孟六姑娘不提。
等到翌日,胡氏心心念念的回信没来,倒是等来了个说亲的媒人。
其实孟府是个汴京城里媒人常拜访的地方——孟府孙辈多的是孙女,除了大孙女嫁给了大皇子之外,其余的都没定亲,清一色的世家背景、美人胚子,自然多的是想要求娶的人。
孟娉婷占了其中大头,盛卿卿又占去一部分,但想娶其他几位孟府姑娘的人也并不少。
但当胡氏听说有人来给她的女儿说亲时,还是有些惊讶的。
——孟六姑娘作为年纪最小的那个,实在是在亲事上还排不上号。
想到孟珩那句勒令,胡氏多问了一句,“来的是谁?知道想求娶的是哪家吗?”
来通传的管事一板一眼地道,“来的是金阳伯夫人,倒不曾提起是为谁说亲的。”
胡氏眼中一亮。
说亲这事儿其实也有讲究。
民间多用媒人就行了,世家之间大多是请个地位不低的女性长辈上门先询问过女方意向,再做打算的。
而能请动金阳伯夫人这个地位的诰命来说亲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胡氏立刻站了起来道,“我马上就过去——小六,你也赶紧打扮了换身衣服!”
孟六姑娘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道,“母亲,金阳伯夫人既然会来说亲,对方的身份一定不低,若是亲事成了,那就不必担心大将军说的事情了,是不是?”
胡氏考虑得更仔细些,“是如此没错,但需得铁板钉钉没有回转的余地,让你祖母没脸反悔,孟珩才会没话说,因此你一会出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拿捏仔细了,务必要让金阳伯夫人满意,知道吗?”
孟六姑娘好容易等来这个希望,激动得连连点头应下,提着裙摆跑去换衣服又描了眉,才又紧张又雀跃地跟着胡氏去前厅见客了。
见到正厅中的金阳伯夫人后,孟六姑娘便笑眯眯地行礼唤道,“见过夫人。”
金阳伯夫人温和地打量了孟六姑娘几眼,对胡氏称赞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
胡氏笑着应了坐下,和金阳伯夫人话了几句家常,便说到了正题。
金阳伯夫人道,“我既上门来是说亲的,便也不同四夫人做什么赘述了。”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道,“说来我还要谢谢四夫人,我原也苦恼了此事许久——这世上没有更合适的亲事了。”
孟六姑娘娇羞地低下了头,脑中想着究竟男方是什么人才能令金阳伯夫人说出“世上没有更合适”这几个字来。
胡氏摆手谦虚道,“调皮得很,给老夫人宠着纵坏了。”
“四夫人就别谦虚了,我心中感谢你还来不及。”金阳伯夫人叹着气又看了孟六姑娘一眼,目光颇为复杂,惋惜又感激,“还好四夫人的女儿是个善良的人,否则全汴京我怕也找不到第二个适合的女方了。”
胡氏笑弯了眼,“夫人再夸下去,这丫头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孟六姑娘不服地摇了摇胡氏手臂,撒娇道,“母亲!”
胡氏笑意满满地抚了孟六姑娘手背,道,“夫人便别再卖关子了,说说那青年才俊是谁吧。”
金阳伯夫人颔首,道,“四夫人也该猜到了,正是武定侯家的长子,按着辈分算,是我的侄子。”
听见武定侯时,胡氏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两分,她欣慰地拍了拍孟六姑娘的手,心道侯爵的势力可比伯爵更高出一层楼。
可武定侯家的长子,听起来便很是陌生了。
胡氏在心中仔细回忆了一番,隐隐约约地想起来武定侯长子似乎有件事是相当出名的。
金阳伯夫人诚恳地道,“他腿脚不便,能找到人愿意照顾他真是再好不过了。武定侯夫人的意思我仔细问了,六姑娘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
胡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还没将事情捋个清楚明了,孟六姑娘已经失态地跳了起来。
“武定侯长子不是个走不了路的天残吗?”她几乎是尖叫着问,“夫人要我嫁给一个瘫子?!”
胡氏根本来不及阻止孟六姑娘脱口而出的话,就见到金阳伯夫人的脸沉了下来,暗道一声不好,干脆也跟着板起了脸,恶人先告状,“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女儿虽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也是家里护着宠着养大的,竟让夫人这般折辱?”
金阳伯夫人冷冷道,“真折辱人的不是你女儿刚出口这番话?若是叫武定侯夫人听到了,恐怕提刀就来掀这屋子顶盖了!”
“是夫人先上门来提一口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的不是?”胡氏自觉占了理便寸步不让,“问问汴京大家族里,有谁愿意嫁给一个路都走不了的?夫人真觉得我女儿这么低贱?”
“够了!”金阳伯夫人皱着眉站了起来,像是难以忍受地拂袖道,“这不是你女儿想要的吗?还说什么天性柔软,就喜欢照顾人,即便是身体不那么康健的夫君也乐意接受,这些话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胡氏瞪着眼睛正要顶回去的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唰地一白。
金阳伯夫人见胡氏表情剧变,眼神更冰冷了两分,“四夫人手腕翻转得够快,真当汴京城里人人都是傻子不成!”
她说罢,没再给胡氏说话的机会,一摔袖子便怒气冲冲地带人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孟六姑娘刚才的话,金阳伯府和武定侯府记下了!”
胡氏张了张嘴,脑中一片混乱,哪里说得出什么挽回的话来。
孟六姑娘慌张地摇晃着胡氏的肩膀,“母亲,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有这些传言?我怎么会想要嫁一个腿都走不了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