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
一瞬间，金瑶只觉得天旋地转，信仰崩塌。
“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公司运营正常，以后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有什么理由作假？！”
人激动起来，难免控制不住音量。
小陶听见了，白着脸回答，“我看网上说，咱们公司去年新成立一个项目，投入多、产出低，亏了一笔钱，拉低了公司利润。”
“前面两年是合格的，偏偏第三年差了点。这样一来，如果按常规流程上市，必须再等三年。”
“会计事务所的人信誓旦旦保证，说做假账很容易，没人会发现。领导觉得数据差的不多，稍微改动下就行，于是答应了……”
金瑶神情变幻不定，良久，她说，“第三年出现突发意外，利润才会不达标，应该没什么大碍？”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揣测，又像是在提问。
“不知道。”小陶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希望会没事。”
她的五万块钱家当可都买了公司股票！
要是事情闹大，收不了场，毕业前几年算是白忙活了。
“监管部门说是说严惩，最后大概会罚点钱？”金瑶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小陶，“造假发现的太晚，公司已经上市，监管部门想取消资格都没办法取消。”
小陶看了眼同病相怜的战友，心知对方是希望自己出言附和。可之后会怎么样，她自己心里都没底，怎么安慰别人？
她垂眸沉思，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
“罚一笔钱，好好向公众道个歉，应该就会没事了。”金瑶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
杨姐欲言又止。
之前她就提醒过，“万一真的有什么，一定要果断采取行动。
前面两年是合格的，偏偏第三年差了点——这就叫“不达标”。
领导觉得数据差的不多，稍微改动下就行——这就叫“财务造假”。
好比考试考59分和60分，一个及格，一个不及格，差别大了去了。
至于说什么公司已经上市，监管部门没办法取消资格，那就更扯了——取消不了上市资格，可以办理退市啊！！
不达标产品非法进入市场，当然要尽快将它筛除，恢复市场秩序，还投资者一个安宁。
“反正赚的够多了，等股票恢复交易，就都卖了吧。”杨姐劝说。
金瑶却道，“虽然公司出了事，不过我相信这只是一时的，并不影响长远发展。要卖你们卖，我不卖。”
杨姐纳闷，公司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一心向着公司，死活不听劝？态度之坚决，仿佛要与公司共存亡。
其实何必呢？
股票变现后换个地方工作，不也能过得很好？
杨姐心下叹息，不再多劝。
**
金瑶认为，真实财务报表距离标准线相差不大，所以情况不算严重。问题是，其他人不这么看。
调查结束，公司股票恢复交易，无数投资者夺门而出，迫不及待逃跑。
股价跌停、跌停、跌停……一路跳水。
因为愿意购买的人极少，大笔订单挂在跌停价卖不出去，投资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账户缩水，自己却毫无办法。
半夜起床挂单卖出，没有成交，跌停。
一大清早挂单卖出，没有成交，跌停。
交易所刚开市，挂单卖出，没有成交，跌停。
……
不管怎么做，手里的股票都卖不出去，投资者快疯了！
无数人冲到xx科技公司网页，肆意辱骂在线客服。
这时，股价已经从170跌到70。再过两天，或许会更低。
金瑶终于坐不住了。她跟其他人一样，也开始一大清早挂单卖股票。
可是愿意接手的人少的可怜。
大家都知道xx科技是问题公司，将来搞不好要退市，根本没人想要购买股权。
于是公司股价开启自由落体模式，“哐哐哐”往下猛砸。
两个星期过去了，70变25，投资者还是卖不出来。
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金瑶眼前一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个月前，股价170，持有5万股，账户余额850万。
一个月后，股价25，持有5万股，账户余额125万，这也差太多了！
更可怕的是，跌势没有停止，不知跌到几块才是尽头。
金瑶冷不丁想起之前遇到的西装小人，“赶紧把公司股票抛了，要不然你迟早会破产。”
“所有储蓄都买公司股票，一旦公司出现问题，个人不仅失业，存款还会打水漂。”
“分散投资，买房、买国债、买保险，就算将来有事，宿主也只需要换份工作。”
“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如今穷途末路，才知它说的居然是真的。
想到这，金瑶扯下脖间护身符，丢进垃圾箱。同时压低嗓音，小声问，“喂，你还在吗？”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期待彼此相见。
云珞：“不在。”
金瑶，“……”
她心知小人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不由面露尴尬。
谁能想到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她还以为是巫毒娃娃之类的玩意儿……
“对不起。”金瑶放低姿态道歉，“是我错了，不该不相信你。”
云珞：“呵。”
见系统拒不合作，执意罢工，金瑶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好好一家公司，还是我每天工作的地方，员工薪资从不拖欠，我哪儿知道领导会想不开，跑去作假上市？明明按部就班经营，几年后能合法合规上市。”
云珞不语。
金瑶又道，“在你看来，也许我冥顽不灵，多次不听劝。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认为自己做出的是正确选择。”
“随便跑来一小人跟我说我快破产，只有按她说的去做才能保平安，换做是你你信吗？”
万一对方设下圈套，故意坑她怎么办？
金瑶满心以为，自己的说辞极具说服力，应该可以打动对方，谁知云珞根本不上当，“要不要相信，你可以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但从始至终，你压根没给我交流机会。”
“如果你具备基本的理财常识，就会明白分散投资的重要性。也会懂得，不管是我还是杨姐，劝你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不听，不学，不懂，不信，神仙也救不了你。”
闻言，金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抿紧嘴唇，“只要能把股票卖掉，少赚点就少赚点，起码不会亏。”
“问题是卖不掉。”云珞无情揭露事实。
“股票交易，有人买、有人卖才能谈拢成交。目前多的是人卖，很少有人愿意买，所以股权转让不出去。”
“另外，挂单卖出后，系统按接收指令顺序为所有委托排序。一般来说，机构有专用席，会排在最前面成交。”
“也就是说，哪怕有人买，最先转让的也是机构手中的份额。至于你，不知道排队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
金瑶如坠冰窟。她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卖不出去会怎么样？”
云珞：“跌破发行价，跌破员工购买价。投资失败，亏损。”
云珞：“员工内部入股时，你投入二十万。其中八万是自己的储蓄，另外十二万是问父母借的。”
云珞：“亏损后把十二万还给父母，最终大概什么都不会剩下。”
金瑶如遭重击，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么个下场。
眼看千万资产近在眼前，结果一不留神，蓦然从云端跌落谷底。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金瑶眼眶微红，模样看起来颇为可怜。
云珞丝毫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
怪谁呢？
之前杨姐劝过，她也劝过，不听没办法。
如果说她是陌生人，来路不明不可信，那么杨姐呢？当时分享分散投资理念时，宿主不仅没引以为戒，还偷偷笑话人家。
好心当做驴肝肺，如今可不就遭报应了？
“如果你稍微懂点经济学常识，先把本金拿出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过于被动。”云珞补刀。
借钱、满仓、跌停、卖不出去，没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更糟糕。
“你说的不一定是对的！”金瑶不愿相信，高声反驳。
仿佛她声音大，她有理。辩赢了系统，她就不会亏钱。
云珞：“现实会证明给你看，我是对的。”
说完，西装小人消失不见。
**
“它是瞎说的，全部都是瞎说的！我不会那么倒霉……”金瑶拼命安慰自己。
然而之后的一个礼拜，股价依然天天跌停板，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账户资金每天缩水10%，变动惊人。
金瑶肉痛、绝望，不知如何是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要命的关口，xx科技发出风险提示。说什么新开的项目投入远超预计，如今公司现金流周转不灵，需要借贷资金。
经营现状可能恶化，投资者购买公司股票需注意风险。
公告一出，卖单更多，接盘的更少。
不管是割肉还是割腿，所有股权持有者不惜一切代价，拼了命地往外逃。
金瑶天天挂单，天天卖不出去。眼看股价一天天下跌，账户余额越来越少，她着急上火，忍不住怒骂，“借到资金不就没事了吗！170块钱的股票，10块钱也卖，难不成都疯了？”
“事实上，上市公司借贷资金，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杨姐缓缓开口。
金瑶急需安慰，忙问，“怎么借？”
杨姐解释，“如果是非上市公司，借贷只能靠银行。放款慢不说，审核还特别严格，中小企业不一定能贷到款。”
“公司上市后，如果想获取资金，可以发行企业债，可以向银行抵押公司股票。”
“这么一来，融资渠道多出不少，利息也不高。”
金瑶琢磨着，“目前公司遇上难关，所以股价泄的厉害。如果顺利渡过难关，未来股价是不是会回升？”
“问题是，”杨姐慢吞吞道，“咱们不是一般公司，靠造假才能上市。其他上市公司能享受的福利，咱们公司不一定能享受到。”
一盆冷水泼下。
金瑶手脚冰冷，半天说不出话。